《N个怪奇小故事》秦伊

44、第44章

　　半个小时后。

　　在凡妮莎的办公室中，罗伯特·沃尔登依旧躺在地上，他呆呆地望着陈旧的天花板，那天花板上有一块块淡黄色的水迹，沿着天花板上一条歪歪扭扭的裂缝，随意地散落着，就像是他曾经在东印度看到过的一副中国古画。

　　他全身都在痛，思维有些混乱，在睁开眼的瞬间，甚至有些分不清楚身在何处。

　　“你醒了？”

　　一道淡然的女声传入耳中，骤然打破了罗伯特·沃尔登的迷思，他惊地从地上撑坐起来，转过头朝着发声出望去。

　　凡妮莎斜躺在沙发上，借着茶几上烛台的光亮，懒懒地看着手中的书，她翻过一页后缓缓转眸朝他看过去，说道：“我还以为你很快就会醒来，但是很遗憾的是，显然你的身体状况与精神状态并没有你表现出来的那样健康，沃尔登先生。”

　　罗伯特·沃尔登捏紧了双拳，盯着凡妮莎说道：“你想怎样？”

　　凡妮莎笑了笑，继续慢慢地看着手里的书，边看边随意地说道：“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不是吗？你想怎样呢？你打算继续尝试杀弗兰克吗？”

　　罗伯特·沃尔登紧紧抿唇，一言不发。

　　凡妮莎也不在意他说不说话，她缓缓地看着书，等待着这位绅士主动说点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罗伯特·沃尔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在他确认在这个办公室里只有他与凡妮莎两人之后，他盯着仿佛并不在意他的凡妮莎，不禁咳嗽了一声。

　　然而，凡妮莎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好像被书中精彩绝伦的文字迷住，对于他故意的咳嗽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

　　罗伯特·沃尔登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尝试着朝凡妮莎走去。

　　没等罗伯特·沃尔登走几步，凡妮莎突然啪地一声合上了手中那本厚厚的书籍。

　　在寂静的房间里，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罗伯特·沃尔登简直要惊跳起来，他立刻止住脚步，警惕地看着凡妮莎。

　　凡妮莎放下书，抬眼朝着罗伯特看去，笑了笑，问道：“你这是打算回去了吗？沃尔登先生。”

　　罗伯特·沃尔登皱眉，说道：“我看得出来你并没有要杀我的意思，既然如此，我应该拥有来去自由的权利。”

　　“没错！”凡妮莎认同地点点头，“你是自由的。”

　　罗伯特·沃尔登见她这样说，点点头，说道：“那么，已经很晚了，我得告辞了，菲格尼茨小姐。”

　　凡妮莎笑了。

　　罗伯特·沃尔登戛然止步，他研判地看着凡妮莎，缓慢地说道：“你……想干什么？”

　　凡妮莎笑吟吟地看着满脸警惕的罗伯特·沃尔登，说道：“在你走之前，可愿意听我说一句话，沃尔登先生。”

　　罗伯特·沃尔登不语，只是盯着凡妮莎。

　　“怎么？不敢听？还是……”凡妮莎顿了顿，笑问道：“不屑于听呢？”

　　罗伯特·沃尔登说道：“你想说什么？”

　　凡妮莎懒洋洋地掩嘴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看着露出戒备神色的罗伯特·沃尔登，她弯了弯嘴角，说道：“我们都知道，你来到这里之前想必已经做足了准备，以及带着必死的决心。”

　　罗伯特·沃尔登点头，严肃地说道：“不错，的确如此。”

　　凡妮莎也点了点头，说道：“在这一点上，我十分敬佩你，你是一位品格高贵的先生，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能够为遵守自己的誓言而到奋不顾身的程度，你值得我敬仰。”

　　“请你不要用赞美之词来迷惑我，你真正想说的并不是这些。”罗伯特·沃尔登肯定地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凡妮莎嘴边的笑容加深了，她注视着罗伯特·沃尔登，慢条斯理地说道：“但在你企图杀弗兰克这件事上，我和你永远都是对立的，现在是，以后也是。”

　　罗伯特·沃尔登说道：“这个我很清楚。”

　　“因此，我希望你明白，如果你要继续你的计划，可以，但最好能够仔细地审视一下，你，和我们。”凡妮莎说道。

　　罗伯特·沃尔登皱眉，看着凡妮莎意味深长的表情，迟疑地说道：“我不需要审视。”

　　“不，你需要的，沃尔登先生。”凡妮莎笑着说道，“你是拥有一切的绅士，而我们，我或者弗兰克，从本质上来说，我们一无所有。”

　　“你还有这个剧场，不是吗？”罗伯特·沃尔登眉头紧皱，“你并不是一无所有。”

　　“这个剧场，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是我所拥有的，给与我这些的人随时可以收回。”凡妮莎看着罗伯特·沃尔登，她脸上划过一丝伤感之色，“我只是一个独自来伦敦闯荡的乡下女孩，在这里，我一无所有。”

　　“不管你到底是不是一无所有，这应该不是我们此时话题的中心，抱歉我打断了你，现在，请你继续说下去。”罗伯特·沃尔登说道。

　　“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沃尔登先生。”凡妮莎笑了笑，反问：“你难道没有听明白吗？”

　　罗伯特·沃尔登不语，他看着对着自己笑得很是礼貌的凡妮莎，他思索了一会，说道：“ 你想告诉我，你和那个……你们并不害怕我？这点你不用强调，我已经深刻地体会到。”

　　“你竟然没有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凡妮莎故作惊讶地说道。

　　罗伯特·沃尔登看着凡妮莎，这一次，他从她的笑容里看出了几分恶意来，他想起刚才被她揪住衣领时，她美丽的脸上也有这样的笑容出现，他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凡妮莎笑眯眯地说道，“看来你是真的没有明白了，好吧，那我明确地说出来比较好，事实上，我只是委婉地在提醒你，请你为你身边的人着想，你所拥有的一切中，包括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爱人，你认识的所有人，不是吗？”

　　罗伯特·沃尔登猛地颤抖了一记，他脸色大变，厉声喝道：“菲格尼茨小姐，你这是在威胁我！”

　　凡妮莎静静地看着勃然大怒的罗伯特·沃尔登，待他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后，她淡淡地说道：“我是在威胁你，这也是最终毫无回转之地时，我对你做出的善意提醒。”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胁迫我放弃吗？不！”罗伯特·沃尔登掷地有声地说道：“我绝对不会被你这样的威胁所吓倒。”

　　凡妮莎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来，她轻轻地说道：“是吗？你真的不担心，弗兰克的那位创造者的悲剧会在你身上重演吗？想想你的父亲沃尔登爵士，想想你的姐姐，萨维尔夫人以及她的丈夫，想想你心爱的那个女孩，现在，沃尔登先生，请你告诉我，你真的要为了遵守你的誓言，让他们为此失去宝贵的生命吗？”

　　罗伯特·沃尔登的脸色随着凡妮莎的话，变得煞白一片，他看着露出灿烂微笑的凡妮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凡妮莎继续说道：“如果你不在乎，那么，”她指了指办公室紧闭的木门，“从我的办公室出去后，向左转，沿着走廊走到底后，你就能在左手第二间房间里见到你决心要杀的人。”说完，她俯身从茶几上捡起了罗伯特·沃尔登的那把火燧枪，以及偷袭弗兰肯斯坦时的那把匕首，朝着他递了过去，“去吧，沃尔登先生，去实现你对逝者的誓言。”

　　此时，弗兰肯斯坦的房间。

　　他坐在窗前，默默地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凡妮莎说的配合，就是让他离开办公室，也不允许他在门外。

　　弗兰肯斯坦垂眼，看着自己摆在双膝上的双手。

　　这双手，杀过许多人。

　　今夜，它们有机会再次尝到绞杀一个生命的感觉。

　　但是，凡妮莎阻止了杀戮的发生。

　　弗朗肯斯坦想起留在办公室里，独自等着那个罗伯特·沃尔登完全清醒过来的凡妮莎，心头仿佛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

　　突然，敲门声起。

　　弗兰肯斯坦转头朝着房门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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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那里没有动，因为，凡妮莎说过，一会儿来敲门的人，有可能是她，也有可能是罗伯特·沃尔登，她告诉他，如果是罗伯特·沃尔登，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

　　她想出来的解决办法，用来要挟罗伯特·沃尔登的计策完全失败了。

　　这也意味着，罗伯特·沃尔登是来杀他的。

　　“如果，你看到的是罗伯特·沃尔登。”凡妮莎笑了笑，“你要不要杀他，就由你自己决定，那时，我不会阻拦你，或者这位还在昏迷中的绅士。”

　　弗兰肯斯坦从凡妮莎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在他的心头一直徘徊着凡妮莎这句话。如果是放在以前，在还没有到怪奇小剧场之前，他应该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在见到罗伯特·沃尔登的第一眼就了结这一切。

　　现在。

　　敲门声停顿了一小段时间，紧接着又敲响。

　　弗兰肯斯坦猛地站起身来，他大步朝着房门走去。

　　当他站到木门前时，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迟疑了，他的手搭在门把手上，但并没有打开门。

　　“笃笃笃……”

　　敲门声。

　　弗兰肯斯坦沉默了一会，缓缓地打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