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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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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令哥在进入大殿之前已经从收买的太监处得到消息,说是今日大殿之内除了米禽牧北外还有位近臣在里面等候多时,可他没想到此人居然是张元。
张元在米禽牧北造出车行炮后先是被倒打一耙,紧接着虽是借没藏宝历洗清嫌疑,但与安慰性质的赏赐同时到来的是他的失势。
这些日子,张元闭门不出,看似被皇帝疏远,隔绝在朝堂政局外。
没想到,没想到,宁令哥攥紧拳头,他被这老匹夫骗了,攀咬他属下的事情必是张元在指挥那群文官。
宁令哥眉头紧锁,面容阴云沉沉。
张元笑着走上前,依礼参见太子,又与米禽牧北目光交接。
“米禽将军确为不可多得的当世奇才,远有祁川寨一役的非凡胆色,近有造出车行炮的过人智慧。”
张元顺着夏皇帝李元昊的话恭维道。
李元昊捻须点头,只是看向米禽牧北的热切神色转而间变得深邃起来。
“太师此言过誉,我是羞愧不敢当的。全大夏的百姓都知道,祁川寨和三川口的战役是太师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至于车行炮,也是您先造了一半,可惜被小人暗算,这才让我捡了现成的。”
米禽牧北转眸一笑,立即回击道。
这朝堂上,论功高震主,谁比得上他张元。
李元昊看出这两人的唇枪舌剑,脸上挂上君王大度的微笑,他从中劝和道。
“两位都是朕的肱股之臣。今日是为了裁夺没藏宝历通辽一案,你们俩且先坐下。”
李元昊让他们俩坐下,却没让一直站在大殿听训的宁令哥坐下。
张元是怡然落座,米禽牧北却是犹疑了一下,站到了大殿右侧,太子宁令哥的身旁。
这一幕被夏皇李元昊瞧在眼里。
殿前太监领着旨意从殿外带了几人上前,是没藏宝历和他的属下。
太监用手指着其中一人,向李元昊介绍道:“这是没藏府的账房。这位账房的账本明确记录了没藏宝历收受贿赂的记录,天授礼法延祚元年,辽国派遣入夏的使者借赠土特产为名送礼五千两,天授礼法延祚三年送礼九千两,同年九月又赠七千两。”
李元昊听着,冷笑一声。
没藏宝历没想到账房会将这些一一记下,这些账目都是事实,虽然他并没有私通辽国但此刻收受贿赂的账目明细被公之于众,他心中发虚得紧。
“陛下,臣……臣虽然收了他们不少礼,但真的没有卖国。”他辩解道。
“这些钱都是他们为了觐见方便主动给的买路钱,不少官员都是收了的,我也只是…只是…”
没藏宝历颤抖着跪倒在地。
太监不管没藏宝历的反应,例行公办的继续念着账目,除了辽使者给的好处费没藏宝历昧下的还有修缮水道的,赈济灾民的国库钱以及前不久在大宋境内捞到的大笔钱财。
李元昊越听越气,将桌上印玺直接砸向没藏宝历,正中他额角,鲜血簌簌流出。
没藏宝历不敢喊疼,只是不停跪地求饶。
“父皇,儿臣还是那句话,此人罪大恶极,不如直接丢出去杀了喂狗。”
宁令哥铁了心要置没藏宝历于死地。
“太子此言差矣,他贪污归贪污,通辽却未可知。”张元出声阻止道。
“说他通辽的是你,现在为他辩解的也是你,太师伶牙俐齿,孤说不过。”
宁令哥拂袖扫去。
他是烦没藏宝历,可他更烦这个宋人太师,总是在关键时刻坏他好事。
趴在地上的没藏宝历怎么也没想到是张元在为自己求情,感激之下竟呆滞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继续匍匐于地。
米禽牧北目光漠然,沉稳有度的站在太子身侧,仿佛并不意外张元的求情。
张元不管太子脸色,微微打个手势,只见一身道袍的独孤在步入大殿。
他带上来的是大辽宫帐军的印信。
“这是臣的徒弟,独孤在。”
张元向李元昊介绍道。
高坐在皇位上的李元昊点点头,示意他们继续。
“说来也巧,这枚印信是在数日前米禽将军在兵器坊制造车行炮的时候,臣的徒弟于僻静处撞见两个卫兵私相交接认出其中一人腰间印信是大辽的宫帐军印信。”
张元看向米禽牧北,似是在观察他的反应,顿了顿,接着道。
“我徒儿并没有打草惊蛇,他连跟了几日,发现其中一名士兵是负责采买军械器物的采买兵,这人在短短几日买到了大量的花梨木用于车行炮的制造。”
“花梨木名贵且坚实,这有什么不妥之处吗?”宁令哥立即反驳道。
“太子殿下学识渊博,花梨木确实名贵且坚实,可惜它一般只用来做文房四宝,于兵器上不但不适合,反而会因为缺少韧性致使车行炮容易自身炸裂,就如同对手埋在我方的暗刺一般。”
“太师,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李元昊眸色一沉。
“这位士兵是米禽将军的亲信,他曾数次单独与米禽将军会面,兵器坊内的暗哨可以作证。”
张元缓缓道。
“荒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李元昊拍案而起。
“米禽将军何等英才,臣不敢怀疑,可是,这事牵连甚广。”
张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臣听闻,赵简郡主是从大宋的牢房里救出的米禽将军,而米禽将军当时被关押进去的罪名正是意图挑拨宋夏议和,几次三番,臣联想起来,实在胆寒。”
“仅凭一个印信就要定罪?放着罪证坐实的没藏宝历你却视而不见,张太师不要欺人太甚。”
宁令哥大怒道。
米禽牧北是自己手下唯一的将才,他不能弃他不顾。
跪倒在地的没藏宝历心里忐忑不安,账目出来已是觉得自己死罪难逃,待得张元出面一通说辞忽觉得又看见了那么一丝生机,现下被太子厉声一吼,好不容易安下的心再度狂跳,他拼命磕头求饶。
“米禽将军,你……可还有话要说。”
李元昊示意太监将殿前失仪的没藏宝历直接拉出去,他转头看向米禽牧北,皱眉道。
“既然太师准备良多,如此兴师动众的指责臣有罪,臣不敢辩驳,只求陛下明断。”
米禽牧北躬身行礼,面容上似乎满是无奈。
李元昊有些迟疑,他是知道张元今日要指证米禽牧北的,证据他也都知道,可米禽牧北先前赞成没藏宝历的案子确实有蹊跷,立场公道。
原本想要狠狠治罪的心思渐渐淡了下去。
此人能打胜仗,能研制武器,能带来与大宋的友好邦交,李元昊思索着,目光在米禽牧北身上起起伏伏。
米禽牧北在此情形下依旧处变不惊,他既没有如太子般沉不住气地暴怒叱骂,也没有如没藏宝历般跪地摇尾乞怜,一股子少年气的傲劲儿从他身上显露出来,李元昊心里竟暗暗生出几分欣赏之意。
“指望朕明断,你也不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兵器坊何等要任,朕委派与你,你竟然让底下的人钻了这么大的篓子,身为右厢军首领三番五次的出差错,你可对得起朕的信任,倘若今日不是太师发现,出了错的车行炮被抬上战场,你将有何颜面去见无辜枉死的士兵!”
张元在听见夏皇李元昊的这一通怒骂之后,面色突变,原来的志得意满转瞬化为失望后的强装镇定。
陛下这通怒火看似厉害,实则字字句句都是在偏袒米禽牧北,他这是将错都归咎到底下人身上,将通敌之罪换成了用人失察。
为何陛下改变了主意。
一旁的宁令哥尚未领悟皇帝这通怒骂的真实含义,他急道
“父皇息怒,米禽将军一心为国,绝无可能……”
李元昊及时打断了太子的话。
“你不要为他开脱,此次他识人不清险些酿成大祸,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嗯……识人不清?
太子一愣,张元明明指控的是通辽卖国之罪,怎么就变成了识人不清。他怔了怔,咽下自己原本要说的话
“父皇说得对。”
西夏皇宫内,太子与皇帝难得的站在了同一阵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