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Chapter 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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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额头上一片突然冰凉，还有一些怒吼、殴打的杂音，让鹿奈渐渐恢复意识的。
简直是头重脚轻，神魂颠倒。鹿奈试图坐起来，隐约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回到了B301，但很快迷迷糊糊又倒回了那块枕起来还挺舒适的地方。
本来说不定就继续睡去了，但怒吼声此时忽而清晰传来耳中——是璘的声音：
“我看你他妈是活腻歪了吧！”
她很少听到璘会开口这样骂人，意识瞬间从困倦里脱离出来，试图清醒。
发现自己是横躺在客厅沙发，头枕在顾曜一大腿上。顾曜一面无表情，近乎默许地看着璘在胖揍一个驱灵师，同时将浸了凉水的手帕轻轻擦着鹿奈的额头。
顾曜一看着那个B301客厅中被殴打的男人，眼神寡情有如隔着千山，可抚摸着她额头的手法却又那么温柔。
“我就是收人钱财，为人消灾。”客厅里的男人被血偶术困住无法行动，他身形瘦小，一身黑衣，声音一点中气没有，如烟似雾的，唇角带着被璘殴打的血迹。他细小的眼睛扫过客厅，发现对他怒目而视的不止是面前这个金毛，还有发长到达锁骨的男人，和刘海挡住眉眼的男人——这客厅里除了鹿奈，竟然还有四个不可小觑的魂体。他叹了口气：“谁知道惹上的人是您这儿的姑奶奶。”
他至此已经被璘殴打一顿，面颊有伤唇角带血，但太阳穴上完全没有任何伤口。
而有些说过的话，某些存在过的意识，已从他脑中被彻底割去了。
此人还算理性，听上去一副生意人公事公办的口气：“我不是对手，就不再动她了还不行吗？这单生意我弃单了还不行吗？你们还想怎样？何况我想动她也没办法了，我传家宝都碎了……”
他说的所有璘全都没听见，都听见最后半句，小少爷眼睛一瞪：“什么？！你还想动她？！”
然后又是一顿暴揍。
“住手。”沐之已经看不下去，走来把璘拉住，“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问清楚谁指使的？你把人打死了，就找不出雇主了。”
“安眠药。”客厅角落里的宴清轻声开口，还是第一次在人群面前主动地清楚地讲话，他清秀的眉头前所未有的皱起，手里举起的饮料杯是鹿奈放学后喝剩的那杯奶茶，“也是你下的？”
璘的暴脾气刚被沐之按住，现在怒火又起：“驱灵师也用这种手段。呸！太下三滥了吧！”
黑衣男听了，竟然看上去一脸无辜：“此事说来复杂……怎么说呢？冯安娜同学买药的时候我看到了。但若说下药和我真没关系……你们会信吗？”
“冯安娜？”顾曜一抱鹿奈回来的时候，璘已经听他讲了大概，此刻确实一脸不信，“她是你雇主？你骗谁呢？她一普通高中生干买.凶.杀.人这种事？？”
“杀人，不至于。”黑衣男轻声说，“但她想做的事，恐怕远比杀掉一个人更可怕。下了安眠药，然后呢？该不会是……想拍裸.照什么的吧。还是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他说着，颇觉可笑地轻轻笑起来，“因为什么？嫉妒？厌恶？说实话我也没懂。现在小孩能做出什么出格事，你永远想象不到。”
他说完，整个客厅竟沉了几秒。璘等人脸上涌起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怒意。
“这样啊。”
沉寂的客厅里最后被女孩淡淡一声自语打破。
璘他们骤然回头，才看到鹿奈已经醒了，坐在沙发里，听到了所有的对话。
她看着地面，脸色非常平静：“我还以为。”
前呼后拥的一帮学生。热热闹闹。笑语欢声。
还以为有朋友了。
但这些话就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了。
鹿奈垂眸看着地面，此时已经完全醒了，无论脸色还是声音都非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疼。
“鹿奈！”璘第一时间来到沙发这边，蹲下来仰头看着她：“没事吧……”
鹿奈垂眸看着那个不明所以的方向，看了一段时间，摇了摇头。再抬头的同时她站起了身，慢慢走到客厅正中，黑衣男人面前。
黑衣男人已经被璘打得鼻青脸肿，被血偶术吊着四肢动弹不得。他此时艰难撑开眼皮，看着眼前这如假包换的高中生女孩的脸，平静，坚毅。没有波动的情绪好像把内心的伤口像抹水泥一样全包裹了。
他不知为什么，轻蔑的笑意渐渐收敛，笑不出来了。
但下一秒，他看到这女孩的袖口中划出了灵力锋锐的东西。她电光火石间抬手，一划！
完了！他紧紧闭上眼……
却并未被其致命一击，被吊得充血的手臂忽然恢复自由……
他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看到鹿奈祛了客厅的血偶术，正看着他的眼睛：“坐。”
不知为何，相比刚才被束缚、被殴打，男人此时更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他僵硬跟着鹿奈，慢慢坐到她对面的位置。
鹿奈在顾曜一身边的位置重新入座，显然心情不好而面无表情，言简意赅：“谁雇的你。不是冯安娜。”
黑衣男膝上的拳头握紧了，他看着面前的鹿奈、顾曜一，还有旁边围在自己身边的璘、沐之、宴清，所有人脸色皆冷暗……
他额头冒起第一滴汗水，初次有种自己此生再也走不出这间屋子的可怕预感：“诸、储安！诸安雇的我！我就是个打工的！”
诸安，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名字。
如果是以前，鹿奈会感觉完全一头雾水。但现在她忽然明白，他们反而开始接近事件核心。
冯安娜的私仇只是上不得台面的狗血。而真正和鹿奈她有仇的人，真正惧怕她损害其利益的人——就是当年知晓第五岚死亡真相的人。
她开始被这个人调查、攻击了。
说明她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姓甚名谁，前后因果，”鹿奈旁边的顾曜一轻轻拿捏着手里的手帕，视线淡淡抬起望过来，音色在温和平淡之间，“阁下在等我们一一来问，才肯回答？”
“我、叫孔音！”黑衣男和他对上视线的瞬间打了个激灵，不知为何之前被璘攻击时都没感觉可怕，但现在指间竟不自觉在抖，不觉间全交代了，“三、天前诸安顾我，办一个人。说她旁边可能会有魂体保护，让我小心行事。且她认识银镜的人，故此先调查清楚她身边人事有没有可乘之机……最好制造成意外事故……我、我会点摄魂术，细查时碰巧知道了冯安娜的计划，等她下了药，先控制冯安娜把鹿奈送上车，再、控制司机……失去意识，制造车祸……”
鹿奈：“三天前……”
原来他们调查汇嘉中学的那天，就已经被当年事件相关的某人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些天一直在安排杀手……
鹿奈：“嘶……”
安眠药的药效其实还没退。她是醒了之后为了让自己快速清醒而将灵力冲上大脑，此时困是不困了，但脑仁一阵阵生疼。
一片清凉此时适宜地贴在了她额头上。顾曜一以温柔无比的手法揉着鹿奈发痛的头的同时，看着孔音的目光让之胆战心惊：“诸安此人，你认识？”
孔音完全是生理上的颤动，不明白为什么一和对面那男人对上视线，心中就慌的要命。就像是猎物天生的那点求生的警觉，好像对方曾经是自己琢磨不透的未知生物，因为未知，而将恐怖氛围拉高到了极限。他声音都嘶了，讲话像逃命似的的速度：“认、认识……我们是……小时候是、街坊。我们小时候、关系挺好，他知道我家里人不一般……后来他、他搬家了。再见面时已经工作了……他已经很有钱了，我、很穷……有时候帮他……办点事。”
办的究竟是什么事，看今天所作所为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伪装成车祸，可真方便啊。
顾曜一：“有此人照片？”
孔音：“没、没有。没有照片。我们……不存这种东西。”
顾曜一思忖片刻，拿出手机翻了翻，那是王子付曾经发给他们的，十七年前汇嘉中学高三（二）班的毕业合影。
第五岚在高二那年跳楼自杀，自不在这毕业生合影之内。
顾曜一将合影在手机屏幕上放大，递给孔音：“这里面，有你认识的人？”
黑衣男的目光在十七年前那无数张鲜活欢乐的青春面孔上游移，忽然瞳孔放大：“他……他就是……！”
他指着最后一排，左数第五个男生，此人脸上并无笑意：“他就是诸安。”
鹿奈立刻凑过去看，并看着照面下方标注的全班学生姓名，第三排，左数第五个名字……
她直接浑身绷紧了：“这不是贺小堂吗？！”
贺小堂！不就是当年那个曾经在小岚睡着时和他恶意合照，试图给小岚制造娱乐丑闻的同班男生吗！
“对……是贺小堂。”孔音对这个名字并不意外也不陌生，“他，他以前叫贺小堂。后来不知为什么，上大学之后改名了，变成跟母姓，名字也完全变了。”
“这个人高中毕业后就改了名，现在发现我在调查当年的事就要直接杀人灭口……”鹿奈此时的心情既愤怒，又有种要拨云见日的激动，“他一定是当年害死小岚的凶手！怪不得我们之前在各种搜索贺小堂都没消息没结果……因为他改名了！”
“你现在帮贺小堂杀人，”旁边的璘琢磨道，也猜到了什么，“那你成功之后，今晚一定要和他交差吧！你们会见面？！”
“是……”孔音无力地点了点头，“原定将鹿奈伪造为车祸身亡后，我拍摄现场照片，今晚十点去贺小堂办公室收尾款……永丰路26号方成大厦A栋26层。”
鹿奈听了又感到糟糕：“可是我没死啊，就没有现场照片。那今晚怎么办？本来是个好机会。”
“照片的事其实……”孔音小心地看了眼顾曜一，绝望又无奈，“他当时已经用幻术制造了现场……”
顾曜一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个陌生手机，交给鹿奈：“孔音的手机。我借其身份和雇主已反馈了现场。只是当时还不知他是贺小堂本人。”
鹿奈接过来，刚刚瞬间紧绷起来的神经，直到现在才慢慢和缓了。
……太好了。顾曜一反应真快！
这就是反击的绝佳机会！要找出十四年前真相，今夜不容有失。
而此刻距离晚十点还有几个小时，他们可以稍事整顿后再出发。鹿奈深吸一口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向客厅角落里，一个一直缩坐在那里的影子走过去。
“你……”鹿奈看着那个始终缩成一团，坐在B301大厅角落里的女鬼，她此时已几乎完全透明，几乎看不见，已然就要魂飞魄散了。
齐眉的刘海挡住了眉眼，肤色是不见天日的病态的白。
鹿奈脸色一惊：“是你！”
这女孩，是鹿奈初来郦都第一日，从恐怖医院赶回B301的出租车上，就曾见过的那个女鬼啊！【1】
那时候鹿奈坐在副驾驶，而这女鬼坐在出租车后座。司机一路无知无觉，以为车上只有鹿奈一位乘客。
鹿奈此时相当惊讶，无比意外又心疼。她在女鬼面前蹲了下来，和她保持着平齐的视线：“多少天了……你还没去投胎转世么？”
说着，鹿奈已在心中算了算——至少十日。普通的魂魄七日内就应魂归冥府，如超时停留人世，结果只有魂飞魄散。
不是今日，就是明日。她的身死魂消，和被驱灵师攻击并无关系。
即将消散的女孩魂魄垂着视线，摇了摇头。
“心中有愧，执念太深。”顾曜一已看出了什么，对鹿奈讲，“死后徘徊在郦都一带，无法离世。是她制止了孔音试图制造的车祸。”
鹿奈袖中的符纸滑出，试图将这女孩收入符中，或是将灵力注入魂魄——
但是没有办法。皆不可行。
那不是经过修炼的魂魄，不可能借此长存。
鹿奈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虽然已经没有任何触感：“有什么是我能帮你做的么。”
“太晚了……”
那女孩呜咽地说，一直垂着头，刘海挡住干瘦的脸：“我不应该那么晚……还开车赶路……”
“不然泽明不会死的。”
“妹妹不会死。”
“爸爸妈妈也不会死……”
所以她一直徘徊在这一带。看着每个开夜车的人。坐在车后座。
怕再有人会睡着，会出事。
她缩在客厅角落里，哽咽了很久，等终于抬起头的时候，人们才能看到她的双眼完全就是两个漆黑血窟窿。眼泪早都流干了。眼眶全是血痕，挂在干瘪的脸上。
鹿奈跪在地上，把她抱在了怀里。
“谢谢你救了我。”鹿奈将她抱紧了，安慰已无意义，“谢谢。”
女孩一边哭，一边颤抖着，在鹿奈怀里慢慢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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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后。
B301大门发出开启，又闭合的声音。今夜要着手反击的人，已经制定好计划，按时出门去了。
别墅二层，双瞳都是黑色雾气的第五岚，对此事无知无觉。
小岚的双手双脚都被红钰压制看管着，无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虽然已经不再发疯似地攻击身边的人或是破坏环境，但神志至今也没有恢复正常，五官间有种诡异的放空感。
忽然，他的房门，被什么人推开了。
空气变得奇怪起来。房间的重力都仿佛被扰乱。一股诡异的无形的力量顺着门缝涌入了卧室，室内变得异常冰凉。
第五岚歪着头，坐在空荡荡的地板上，没有任何反应。但束住他四肢的红钰，忽然动了。
不是一般的动……而是在挣扎！
红钰好像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纠缠住了！它发不出声音，但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频率越来越高，仿佛正在痛苦尖叫……
下一秒！化成铐镣的红钰竟碎成了两半！
碎裂的束缚变成了死物，滚落到天花板上。
第五岚的四肢恢复了自由。
“贺小堂。”
有男人的声音从卧室门缝里穿进来，是小岚认识的声音：“也是你的老熟人吧？”
一直以来被暴动的鬼气吞噬了意志，根本无法交流的第五岚，听到这个名字时，不断放空的表情此刻一点点变化了。
那个熟悉的男人声音还在他身后，不疾不徐地讲话：“他就是当年，害死你的凶手吧？”
男人看着小岚渐渐不对劲的背影，发出一声满意的轻笑：“鹿奈他们现在已经动身，去找贺小堂了。”
“你说说，他们多坏啊。”
“这种事竟然都不告诉你。瞒着你。阻拦你复仇。”
“他们也该死。对不对？”
他口才很好，声音浅亮。每说一字，就能看到第五岚身上诡异的鬼气暴动增加了一分。
当第五岚从地板上站起，慢慢回头的时候，少年看上去可怕得几乎不是人形了。
男人背着手看着这样的小岚，非常满意似的。他拿着一枚从鹿奈书包里偷出来的纸蝶，那是鹿奈经过近日修行后制作的新的成品，灵力正值充沛。她修行已有小成，所折的动物不需要在她身边也能保持住的灵力。
男人将纸蝶扔在了小岚面前。
“去吧。”
“杀了他。”
“或者你想怎样都可以。”
“贺小堂的地址在……”
白色的纸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体全黑。
终于，它展翅腾空，从敞开的窗户飞了出去，冲入漆黑无尽的夜色。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Chapter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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