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们都想攻略我》時伍

34、Chapter 34

　　鹿奈醒来的时候对时间也失去判断了。

　　她记得自己后续半天跟着王子付忙东忙西，了解了更多睿学书院的可怕真相，期间见缝插针抽时间去买了新鞋，然后又奔波去医院看望被自己击昏过去的学生，最后打车回B301的时候已然不知道是半夜几点了。

　　现在她醒过来，发现自己在出租车后座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窗外月明。自己的头枕在顾曜一大腿上。

　　“………”

　　还不是像偶像剧里那种靠着肩膀的甜蜜入睡——她感觉自己此刻的情况看上去更贴近于是——昏过去了。

　　随着意识恢复的第一秒，她感觉黑暗里，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轻轻摸了下自己的额头。顾曜一好像有担心她睡太久会不会是因为着凉，他的音色在夜里尤其像一块沉静的墨玉：“夫人醒了？”

　　本来还有点神志昏迷的鹿奈一瞬间清醒得有如回光返照，扶着脖子快速坐起来，莫名不敢看他：“我睡了多久……都到了怎么不叫我！”

　　“看你太累了。”黑暗中，顾曜一的声音明明一点线没越，只是不忍打破夜晚安静而放得低软了些，却听得她心都软了，“未忍心。”

　　“不、不好意思啊师傅，”鹿奈真不敢再看身边这位神仙了，转移话题，也是相当抱歉的说，“不知道您等了多久了。”

　　“没事儿。”师傅倒是心情挺好，正拿手机刷#睿学书院真相#的热搜，“其实没多久。男女朋友嘛。刚谈恋爱吧？害，过来人都懂。”

　　鹿奈：“……”

　　后续，鹿奈捂着脸下车，顾曜一神色如常。

　　深更半夜的B301此时依然一片灯火通明，所有“人”都齐聚大厅在等她回来。

　　虽然王子付的人当时已经把书院那些涂了镇灵朱砂的灯笼收了些，但毕竟灯笼并不是当务之急。璘和沐之跟着王子付冲入书院去寻鹿奈后，多少还是被朱砂的镇灵余力所波及。而且鬼王所附着在纸折动物上的力量本就是自身甚少的一小部分，璘与沐之的意识便没能长留，当时很快从折纸上散去了。

　　“我回来啦。不用担心。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鹿奈对诸位扬了下手，本应再寒暄几句但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就没多停留直接往二楼卧室走，看到第五岚正靠边坐在第一级楼梯上。她抱膝坐着，尤其像个一年级小朋友。

　　小岚的行踪比其他鬼王都难捉摸多了，平时根本找不到影儿。今天竟然会在这里一直一直坐到半夜，显然也是不放心，一直在等她回家。

　　鹿奈感觉自己的心也被融化了，揉了一把第五岚的发顶：“不用担心。我回来了。晚安。”

　　说完，她慢步走上通往卧室的楼梯，边走边觉得魂体的头发质感果然怪怪的。

　　——直到鹿奈离开一层一分钟后。

　　和谐美满，如同庆功宴似的的大厅的气氛已然变了。所有“留守鬼王”的眼睛都盯着顾曜一，空气中涤荡的敌意已经不加掩饰。

　　璘是最情绪外露的一个，他看着顾曜一，视线慢慢滑落到他手里的几个纸袋，血海深仇不过如此：“新衣服……新鞋子……你和小鹿奈……”

　　“可恶！”璘咬牙切齿，宣布了顾曜一的死刑，“你们后来竟然背着我……去约会了！”

　　他本来以为对方一向调拿得高，就像云雾里的神仙似的，对各种挑衅都不屑于理会的气质，本不抱希望自己的问题会得到回答，并已经做好了一旦顾曜一无视自己——就直接跟他动手的准备。

　　却没想到顾曜一听了此言，目光落到璘身上，眼梢都不带跳一下的。他无论表达任何情绪，脸色都那么不苟言笑的严谨：“所以呢。”

　　璘倒吸一口冷气：“？！”

　　他、他他他……这是默认吗！？

　　如果说今夜是情敌之间的攀比，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这么严肃……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和他battle这种事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来没什么意思的沐之一瞬间像醒过来似的来了兴致。而在墙角，已经离开，正给装饰花朵浇水的宴清也惊讶地转头看过来，手里的水壶一直在流水。坐在台阶上放空意识的第五岚甚至都抻起了脖子。

　　顾曜一平静地看着一屋子竞争对手，就像是在看一道数学题——他算出了正确答案，而想不通为什么后面答案印刷错误了：“我和我家夫人约会，有带上他人的道理？何来‘竟然’一说。”

　　此言一出，沐之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宴清壶里的水全浇到了那一盆小花里。第五岚抻着脖子的同时，看上去着实恐怖地歪了下头。璘气到颤抖。

　　显然，要不是怕吵到鹿奈，他们早就一起对顾曜一大打出手了。

　　这一切顾曜一都看见了，但没看入眼里。他拎着那些崭新的购物纸袋往楼上走，步伐忽然一顿：“还有一事。”

　　“称呼要改。”顾曜一回头，平淡的目光望向璘：“我记得我说过了。”

　　璘现在已经明白人家是不愿意自己叫他媳妇“小鹿奈”了，理不直气也壮地叉着腰：“我不！我就不！！你算老几！凭什么命令我？！小鹿奈小鹿奈小鹿奈！！略略略！！”

　　所有人都以为顾曜一会皱眉，会不悦，甚至真的可能会动手教训璘，但万万没想到他只是平静望着璘，闭了闭眼睛。

　　何况，他总是这样一副高渺静远的脸，就让众人都不觉得他对世间有什么在意，不觉得他会介意其他人和鹿奈关系很亲密。

　　“‘小’字不改，”顾曜一很快睁眼，再看璘时，眼角甚至卷起一点很浅很淡的温和，“每再说一次，我和夫人约会则增加一次。现已欠下三次。”

　　璘：“？！”

　　面前那男人看上去还在云里雾里，一张不染凡尘清清浅浅的脸，但一颗心恐怕偶然触到了尘世的底。

　　璘捂住胸口，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鹿奈知道这事吗？！

　　“阁下自己斟酌罢。”

　　顾曜一平淡留下一句，再不回头地上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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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运动量对于鹿奈来说实在是过于饱和，回来卧室的第一秒她直接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滚了一圈，再滚回来，摆出一个标准的大字。在床上蛙泳。

　　但就在她还没来及舒服闭会儿眼睛的时候，就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自然是顾曜一。鹿奈：“进来。”

　　顾曜一推门而入，看到那女孩以一副人.妻机构培训过似的端正无比的坐姿……乖巧地垂头坐在大床边缘，像是乖乖等了他一晚上。

　　可是，大床床单上明显有大面积褶皱的痕迹。她刚刚是什么姿势，实在已经一览无余……

　　顾曜一看她那上世纪新婚小媳妇似的姿势：“睡前需重新处理伤口。”他从今天购物的袋子里翻找出新买的医疗纱布等用具，“现在的包扎不舒服。”

　　“啊，”其实鹿奈都快忘了自己脖子上还挂着一圈又厚又扎人的包扎了，不管他说什么都会下意识的配合，“好的。”

　　她仰着头，和顾曜一一起坐在床边，感觉他抬手，一点点拆开了白日里医护人员仓促给她缠了厚厚一圈的纱布。

　　鹿奈猛盯天花板，总感觉气氛太过于安静，急需聊点什么：“其实我有件事没想明白。你说……马亮明明只要帮肖复灭了鬼皿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给九人换命？我后来怎么想怎么觉得是多此一举。他要是不换命，一开始直接杀了鬼皿，这事再也没人能查出来了。”

　　顾曜一给她的伤口重新上了点药，再把新纱布剪成适合狭长伤口轮廓的大小——就不会像之前那种包扎那样看上去又厚又夸张：“他想赚的，不止是肖复一个人的钱。”

　　“马亮击败了去寻仇的鬼皿，但不杀，故意吊着一口气。”顾曜一动作轻柔，在鹿奈惊讶的注视里解释道：“此举是为了骗肖复用转运符作为一笔额外收入。这般换命之后，鬼皿缓过来就会去找其他人复仇。如此一来，被鬼皿转而盯上的其他无辜的九人就会反而成为银镜的目标客户。”

　　“银镜？！”鹿奈不可思议：“我以为这些是马亮自己接的私活？！”

　　“是私活。”顾曜一勾起鹿奈垂下来的下颚，让她继续仰着头，再轻轻用医用胶带固定住贴纱布，“只要马亮手下小队的驱灵师动作够快，就能从鬼皿手中救下那九位老师——然后就是收取长期的高额保护费用，完成一套他们惯例的流程。而鬼皿根本活不过七日，很快就会魂飞魄散，此事本来并不可能露馅。这就是他自导自演牟取暴利的一出戏罢了。”

　　鹿奈难以置信人心能为钱黑成这副样子：“……所以马亮千算万算，没想到林昊的魂魄会和镜妖有瓜葛？”

　　顾曜一点头：“司缇有说，镜妖之所以执意炼制鬼傀儡，是因他在想方设法想救出自己落入银镜手中的主人。有种可能是林昊的生辰八字也是特殊，镜妖找到他，也想借他做番事情，只可惜那时候林昊已死。而只有活人才能被炼为鬼傀儡，阴魂并不可行。林昊最终难成大器，充其量只是被炼制成了鬼皿。无法活过七日，对于镜妖来说也难利用，干脆就让他去霍乱人世，了结仇怨也罢。”

　　“这就马亮失算的第二环——镜妖事后还给了林昊冥虫茧。”

　　“马亮之前已经把鬼皿重伤，自信鬼皿已无力气损人性命，故此他采取转运符，以从更多人身上赚取暴利。可是鬼皿再来复仇时竟用了冥虫茧，一切就截然不同——冥虫茧会将人直接致死。事情就完全闹大，超乎马亮所能掌控。”

　　鹿奈对着天花板消化了几秒：“……原来是这样。”

　　顾曜一将剩余的医疗材料收回包装袋，把她还在扬起的下颚再按回来，捧着脸端详：“还有其他地方受伤？”

　　鹿奈自己也不太确定：“应该没了。”

　　顾曜一：“校服脱了，我看下。”

　　鹿奈：“？！”

　　顾曜一无法理解她的小脑瓜每天都在想些什么：“手臂。”

　　鹿奈冷静了下来：“哦哦哦。”

　　校服外套一脱，右手臂上一片青又突兀地露了出来。

　　倒也确实没别的伤口了。这乌青还是昨日撞的。现在已经好点了。但一看上去还是触目惊心。

　　鹿奈见顾曜一看着她的伤，不说话了，把气氛搞得怪沉重的，用开玩笑的语气逗逗他：“你心疼啦？”

　　顾曜一垂眸看着她的细软的手臂，声音沉了下来：“嗯。”

　　“嗯嗯。”鹿奈哼了一声，沉默两秒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眼睫一颤：“…………恩？！”

　　顾曜一没理解她怎么一惊一乍，抬眸：“为什么不？”

　　他的眼神太专注了，抬眸时天地之间只见眼前一人。又从来没半点说笑的意思。简单这般一望，就导致气氛从尴尬变得直接升了温，滚烫。

　　故此视线交接的一瞬，鹿奈像被烫伤了似的转移了视线。

　　“那，那，那些纸，”她看着书桌上有一摞多出来的自己临走前没发觉的纸张，想让自己听着很自然，“是什么啊。哈哈。”

　　——确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加个哈哈。阵脚大乱。

　　“那些，”顾曜一也看过去，“你今日不必管。周末再看也好。”

　　他要是这么一说，那她可就非要今天看看了。

　　鹿奈当即快步到桌前拿起来——

　　原来是昨日一天的，课程精华总结。

　　鹿奈笑容渐渐消失。

　　很显然，顾曜一在夜晚她入睡的时候就自己把那些录音全听了，只用一张纸就总结出了一天课程的重点。

　　后面几张纸的内容就与高二课程无关了，是从书房里摘抄挑选出的一些基础术法入门。鹿父书房里的法术书浩如烟海，鹿奈每次想去学点什么都很难精准找到自己这个等级所适合的东西。总是在寻找和挑选上浪费很多时间。

　　以及，最后一页是顾曜一归纳出的条理气息、循环运气的方法。结局简单，但过程和原理其实相当繁复。能把初学者看懵。

　　“不想看，就不看。”顾曜一只看到后脑勺都明白她此刻表情是怎样的，声音额外淡：“不用强迫自己。”

　　“看，看……”鹿奈立刻端正了态度赶紧哄，“怎么会不想看呢……尤其是第一页，我可真的太想看了……”

　　还没说完，她忽然表情一愣。

　　这个字迹……

　　鹿奈眼睛慢慢瞪大。

　　明明就是昨天早晨，鸟鬼叼来学校的那张字条上的字迹啊……？！

　　所以，那天根本不是宴清和她传的小条！

　　以及，她所有的笔长得都挺可爱的。实在很难想象这位驱灵师祖坐在书桌前，手握卡通兔子圆珠笔，正襟危坐听着高二课程录音，脸色肃穆地一笔一划写着高二课程总结的画面。

　　“噗嗤……”

　　她再回头看他的时候，表情已经失去了管理，笑出来。

　　以顾先生的聪慧，已不可能没看出鹿奈觉察了什么。他原本一直望着她，但现在却转开头，看向空荡荡的相框，教育小孩似的神色严肃：“不晚了。早休息。”

　　话音未落。那高挑的身影就消失了。相框中瞬间出现了男人的背影。一到夜里就这么非礼勿视地背对着她，哪怕她的大床明明其实有床帐。

　　鹿奈看着顾曜一框里的背影，没意识到自己傻笑了好久好久。

　　半响，她回过神，虽然已经深夜但并没准备就寝，而是打开书包拿出作业练习册，在桌前坐了下来。

　　子夜寂静，鹿奈坐在桌前，开一盏台灯，脸上脖子上腰上挂着各种伤，转着笔琢磨今天的数学作业要怎么完成。

　　落下的课程太多了，各种翻书翻笔记写了好久。

　　她也不是真的那么喜欢数学。

　　无非就是想成为更优秀的人，想和他之间的距离短一点，再短一点，就是了。

　　所以说啊，爱情可真特喵的伟大……

　　“啪”一声，鹿奈手里的笔掉到了桌面上。

　　圆眼一瞪，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

　　………

　　但她很快长叹一声，认了命，把笔乖乖捡起来。

　　毕竟早前，在看到镜妖的第一眼就错看成顾曜一，她就已经发觉了心里那点“妄念”了，现在总没必要夜深人静时还自己骗自己吧……

　　只不过，鹿奈至今根本拿不准顾曜一的态度，就不敢往前走。他对她的关心究竟是出于报恩，还是……怜悯？

　　她形单影只举目无亲，在这个表面和睦其实险恶无比的豪宅里根本无法独自生活。

　　顾曜一心中毫无儿女私情，但出于救命的报答和同情，一路帮她到现在——这种情况好像也十分说得通。

　　好像也只有这样，才比较贴合他的人设。

　　鹿奈是有点怕的。别到时候人家只是在做慈善，自己却动了心当了真，陷进去，把场面一度搞得很尴尬，再做朋友都难。

　　她能活到现在，其实已经很开心，应该满足了。

　　鹿奈转着笔，对顾曜一的背影发了半天呆。

　　想要他再多的爱……

　　不那么…无私的爱……

　　会不会就有点，太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