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们都想攻略我》時伍

11、Chapter 11

　　“你……”

　　这是在座所有认识以来沐之先生第一次看到他被怼得没说出话来，现在还是璘开了口：“这是究竟做了什么？”

　　鹿奈心口处血绘的法阵正在消融，她把怀中厚书一摊，书页自动翻开到那一页，展示：“阴阳婚契。”

　　泛黄的纸页上文字密集，左下角的图案和她画在顾曜一和自己心口处的图案一模一样。

　　璘听到这个词瞬间整个魂都不好了：“婚契？！”

　　鹿奈细致地解释：“就是活人和魂体的……”

　　“不是……！”璘看上去仿佛又要暴动了似的：“小鹿奈！你不知道这人阴魂受损的情况有多严重吗？他在那里沉睡至少十四年了！没人知道他还会不会醒过来！就算终有一日能睁开眼来，也不一定能脱离那个压制魂魄的阵法……他和一幅画、一株植物有什么区别？！你为什么要和这种家伙……”

　　“这样一来大家就谁也不用再争了。”鹿奈耸耸肩，打断他的话，看着表情一阵阵复杂的沐之，“根据你们想达到的目的，根据我这两天得到的所有信息，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其实你们本来就想要选出一个，和我结这个契约吧？这样一来就能把我永远束缚在这里，而且和我结契的人还能得到无限的好处。”

　　沐之的脸色可能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那么从容亲切了，他看着鹿奈的眼神微暗，终归没能回答出什么。

　　鹿奈胸口的血阵在此时已经渐渐消失：“你们都想把自己得到的好处最大化，想把自由的时间尽可能提前，想从我身上榨出最多的价值。但可惜，这个阴阳婚契是一对一的。”

　　她说着，契已成，面前半圆形态的隔离保护罩便消散了：“如此一来，就再也没有‘我归谁’这一说法了。看你们争来抢去的，何必那？我这样做大家也就不用伤了和气。”

　　“和气？”璘嘟哝了一句，一哼：“哪里有这种东西。”

　　“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沐之先生好像终于消化了现状，露出那招牌的笑意来：“鹿奈，我们本也不会强迫你做什么的。是需要你心甘情愿地祝福我们才能获得最终的自由，你昨天晚上不是都已经推测出来了么？”

　　“而且你也……”璘已经揉乱了一头金发：“没必要真订婚契啊……”

　　“既然说到底你们想要的只是自由，”鹿奈一耸肩，已经完全无所畏惧了，“那至于我和谁定了终身，也实在不关各位的事吧？”

　　“是，是，是。”沐之连说三个是，垂头一笑，“所以你怎么从二层卧室来到这边的？我一直关注着。你一上午都没离开卧室。门都没开过。”

　　“不。”鹿奈摇头，“我一上午都在书房。用了大量时间才在爸爸的笔记里找到一个可行的阵法。”

　　“……书房？”沐之表情一变，“你是怎么……”

　　“其实这房子是可以帮助我的，不是么？”鹿奈一边观察顾曜一那张半身像是怎么固定到墙上的，一边随意地回答，“你们是想让我听你们的话，想把我永远留在这里，所以才一直在隐瞒。”

　　“但我还是发现了。不好意思。”

　　“所谓的鬼宅，其实就是我家。看上去邪性，其实，它听我的。”

　　“一旦从这个新角度开启了新思路，我就发现在某种程度上我想要做的很多事情，这房子其实都可以帮助我达成。”

　　“——比如我才发现原来我可以随意传送到每一个房间而根本并不需要通过门。”

　　“——比如如果我想误导你们我的气息在别的房间里，这别墅也可以帮我实现。”

　　“还有卧室那火，也是我弄的，现在已经灭了，没损伤什么家具。”

　　鹿奈边说边动了动顾曜一那个镶金相框，发现相框下面两个角是能动的，照片只是挂上去的而没有镶死在这面墙上。

　　她试着把顾曜一“抱”起来……没成功。相框巨大，真材实料，太沉了。

　　“那我先来总结一下现在的情况。”鹿奈扶着墙站着，回头看身后一时哑口无言的各位友邻：“一，我已经和别人结婚契了，其他想和我结契的朋友就不用再起这个心思了。你们从我身上已经得不到什么了；二，这房子听我的话，你们再没有监视我的必要也不可能成功；三，我是主人，诸位只是暂居这里的客人，从今以后的本分尺度，大家可以拿捏好么？”

　　沐之他们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们想瞒住的事情，没想到她没到一天就发现了。
　　她也从一开始被众鬼困住手足无措的小女孩，到现在翻身变成了鹿邸真正的主人，用了也不到一天。

　　鹿奈看这些“友邻”不说话，纯当他们默认了：“那今天开始，我们约法三章。第一，不许穿墙。第二，进屋敲门。第三，团结友爱。各位都没意见吧？”

　　沐之&璘：“……”
　　团结友爱个鬼了……他们俩现在就很想互打一架。

　　鹿奈看向另一边，那一直没机会刷任何存在感的另外两位，忽然发现自己一直没机会问清楚他们的名字：“你们怎么称呼。”

　　瘦高社恐男青年发现鹿奈视线看过来的一瞬间就耳朵涨红了，慌乱地垂下视线，声音几乎听不见：“宴、宴清。”

　　所有准备好的好几句自我介绍在这一刻忽然就不好意思说出来。也不好意思问他其实给她准备了下午茶她要不要喝？……她喜欢吃小饼干或者小糕点吗？如果有材料的话以后他可以天天做的…

　　脑中闪过一万条思绪但最终宴清能说出来的也只是按问题回答了鹿奈，垂头揉着自己手指：“她叫……第五岚。”

　　鹿奈看向双马尾。

　　自己刚刚是不是语速过快了？小姑娘其实没跟上她的速度。

　　“你怎么样？”鹿奈慢下语速，轻声细语地问：“理解了么？”

　　双马尾少女淡淡看着她，过了一阵才施舍似地开了金口。

　　她的声音还挺好听：“着火了。”

　　鹿奈：“……”

　　行吧她就知道。

　　“好了！那就这样了散会。现在谁来帮个忙，帮我……”鹿奈轻咳了一声，“一起把……恩，把我老公，抬我卧室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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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璘哼了一声气走了，沐之先生不动声色，最后还是宴清勤勤恳恳地帮了她这个忙。

　　他帮着把顾曜一抬到鹿奈卧室里，然后就眼神都不敢多留地溜了。

　　卧室门被关上。

　　她身边只剩下他。

　　“那个，话都是……说给他们听的。”

　　空气蜜汁安静的半分钟，鹿奈开口，对这张真人比例的照片声音小小的说，忽然做不到像刚才那么意气风发了：“额，你明白我其实……没别的意思吧……”

　　她对着顾曜一这淡定的闭眼照片尴尬地揉了揉后脑。

　　婚契，主要还是个障眼法。
　　想通过这种方式把顾曜一救出来才是主要目标。

　　因为首先，顾曜一给了她生的希望。

　　鹿奈在第一眼看到照片的时候，就知道这位一定是个高手，云端里不可及的那种。但没想到此人不止硬实力，而是连说话的用词，铺垫的层次，也都是全部经过深谋远虑的。

　　因为毕竟清晨那时候，顾曜一大可以直接出手救她，说一些别担心你不会有事交给我之类的漂亮话或者鸡汤，再给把剑就完事了。结局大概也是一样的。但如此一来，这就只是一次单纯的施舍，是属于强者对弱者的怜悯。她仍然永远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价值。

　　虽然那个时候还在说冷笑话自我安慰，但鹿奈当时的内心实在是已经心灰意冷。

　　她的人生仍然没有任何目标，也没有人在前面等她。她不被这个世界需要。

　　那团求生的火种明明当时在胸腔已经完全熄灭了，却被他一句话又重新点燃了。

　　言简意深。顾曜一只说了五个字。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忽然就真的很想很想活下来，想救他，无论如何想报答他。即便就算像璘说的那样，顾曜一阴魂受损过于严重，可能此生真的没办法再醒过来了，但她还是想试试。人生第一次有了不想放弃的目标。

　　其次就是，她从此在这别墅生存，真的需要一个可以百分百信任的同盟。

　　璘或许可以信任，他应该不是那个危险X身份。但璘又是容易鬼气暴动的体质，关键时刻无法依靠。而那个双马尾少女第五岚，反应永远慢五拍，连正常沟通都困难，还是没法作为同一阵营战友的首选。

　　顾曜一正是鹿奈在这间偌大别墅之中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就算魂体暂时没办法脱离这个安魂的阵法，但她至少以后还能梦到他。

　　“就是，那个，如果你在我房间里，以后我会比较方便时刻照顾你。”

　　鹿奈说，垂头玩着自己的袖子，对方那正义凛然的清俊脸明明连眼睛都没睁开，她却不好意思抬头看：“想把你救出来，我上午想了很多办法，翻了很多书……果然只有这样最简单。”

　　“我不是……那个……说要真的以身相许啊……没、没这意思。”

　　“缓兵之计嘛。哈哈……”

　　“我只是按我们早上那时候说好的，先把你救出来。然后就可以分道扬镳了。这个唔，所谓婚契……我查过的，双方都愿意的话是可以取消的。等你醒了我们就可以原地离婚……我可没有想占你便宜的想法……”

　　看他那张不醒的俊脸，莫名有种趁人昏迷然后霸王硬上弓的感觉=。=

　　她一边不知所以地玩袖子，一边说了一堆，到最后音量几乎听不见了，只觉自己确实是自言自语，顾曜一这张半身像就像绘制的神像一样闭着眼，见惯了人间光怪陆离的淡然，不管遇到什么都没有回应。

　　“然后，”鹿奈终于放过了袖子，想要证明什么似的去拿了纸笔过来，“爸爸的笔记里有说，驱灵师笔下有灵。我们所绘制的东西是带有力量的。”

　　说着，她在雪白的纸页上以钢笔绘出一复杂的符文纹路，也是从那个宝藏般的书房里学会的，阵阵灵光顺着钢笔墨水在白纸上流移。

　　少倾，符成。鹿奈手掌一竖，将纸符贴在了顾曜一胸口处。

　　纸符快速融入了他的胸膛，消失不见了。

　　鹿奈握着拳，紧张地等结果……

　　——并无事发生。

　　他脸色也没有变得更像活人，眼睛更没有睁开，总之没有任何回应。

　　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能治好的。

　　鹿奈咬唇想了想还是想再试试，于是再拿一张白纸，这次在纸上认真写的是“快快好起来”。

　　然后贴在顾曜一胸膛上，纸符又融化了进去。

　　做完，又感觉自己这看上去就不是很专业了。倘若顾少此刻能做反应，会不会问她为什么拿他当许愿池……

　　鹿奈尴尬地把手从顾曜一胸口上收了回来。

　　可是……哎？他好像神态有点变化了呀？该不会是，在，嫌弃吧…

　　鹿奈垂头细细盯着顾曜一的脸——他之前被高高在上地挂在大厅里需要被仰视，但现在是被放在她卧室里的地板上靠着墙，没之前那么高远，变得可以触及了。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食指中指的指背轻轻刮了一下他的脸。

　　……？！

　　有温度？！

　　鹿奈先是吓得手指弹走了。那并不是正常人的体温，但就是感觉和冰冷扁平的照片不一样。触感……也和普通照片不一样。

　　冷静下来，鹿奈伸出双手仔细但轻轻的摸着顾曜一的脸，这次皱眉凑过来，认真感知温度的差异和触感的不同。

　　但是兜里忽然响起的铃声再度把鹿奈吓一跳，拿出手机一看，竟然原来是她的……班主任。

　　唔这就确实很可怕了。鹿奈反手把电话挂了。

　　啊对！今天是周一来着？

　　她忽然才想起来自己书包还留在璘房间里，于是转身出门。门还没关严实呢铃声再度夺命传来，但没响一秒电话又被挂了。再后，鹿奈干脆把手机直接关了。

　　她走了之后，照片里的人，眼睫微动。

　　呼吸似乎不像一直的那么平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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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下午，郦都医院。

　　小淼从病床上醒来。

　　虽然昨晚入院后就一直在昏睡，但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有什么想攻击自己，也有什么一直在保护自己。

　　她躺在病床上，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抬手摸了摸上衣口袋，从兜中取出半张撕得不是很整齐的草稿纸，那上面的内容是一串电话号码。

　　落款：鹿奈。

　　小淼虚弱地看着这有些潦草的字迹。好像就是这张撕出毛边的草稿纸，在昨天半夜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忽然，小淼眼神颤了下，视线一寸寸移向头顶的天花板……

　　她惨白无血色的脸一瞬间变得扭曲，瞳孔瞪大，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人绝望的东西。

　　下一秒，脆弱的女孩还穿着病服，但赤脚夺门而出，在医护人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在走廊里飞奔跑远了……边跑边颤抖着，按纸条上的数字给那唯一能救她的人打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听筒里只是如此传来令人绝望的冰冷机械声。

　　小淼无助地握着手机，边跑边惊恐地回头，看到那东西一路从天花板上以惊人的速度爬着，一直在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