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非吾本丸》冒险番茄咕

6、臣服于你

　　四

　　数日过去，事态再次步入僵局。

　　尽管压切长谷部并不清楚上一任同事工作的具体进度，但根据对方当时仍是意识不清的状态，大约也是进了死胡同。甚至更糟，神职人员被伪装成纯洁羔羊的恶魔给欺诱，心甘情愿的交出了自己的本该衷向光明的心。

　　他清楚自己心中的信仰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动摇。每日晨起，每日睡前，压切长谷部除了照旧的祈祷以外，会惩罚性的强迫自己，去记起那些正陷于苦难里的痛苦脸庞，那些需要他保持清晰认知去帮助的人…还有，那些曾命丧于他刀下的亡魂。

　　过去的行径，是否为正道，压切长谷部不清楚。因为那时的他，不需要有自己的立场，主命即立场，主命即服从。过多无用杂思，反而会扰乱他挥刀的速度，而主上，主上他从不养钝刀。

　　以神父为职，将神职服穿于身上，多年过去，压切长谷部在教会里的工作一直尽心尽力。早年他那再次出鞘的可笑念想，被政府推行的废刀令彻底斩断后，佩刀便被压切长谷部压藏在柜中，不再提起，也不再让它见光。在新的时代，人们最忌讳的，便是像他这般，有着不堪归去，一脚一个血印走来的人。压切长谷部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无法摆脱过去的阴影。即使现在的他，不再拥有忠主的思想，却也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过去。他祈祷，向主赎罪，祈求宽恕，日夜以陈年旧梦鞭笞自己。

　　而那少女，不，应该说，那恶魔。

　　她肆意又张狂，不存在能被撬动的弱点，与之相反她清楚自己的。在第一次她与压切长谷部见面时，她就洞悉了他的来历，并毫不留情的戳破在他面前。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就察觉到危险，这种危机感不会让他畏难退缩，反而激起他更多的战意。他想要救下被恶魔栖身的无辜少女，想要让她的父母不再痛苦，前夜的梦更是让他确定了自己的这一想法。

　　恶魔所点破他的弱点，却也是他的优势。而这一点，是她不清楚的。杀伐之人，从不心软，压切长谷部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一点。

　　这会刚过晌午，圆脸小侍女熟练收拾完被打碎的粥碗，朝站在廊间的压切长谷部打招呼，小声询问起自家姬殿的现状。

　　压切长谷部原本只想报喜不报忧的，可看着那双期盼的眼睛，他又不愿给予盲目的希望，只转而问起小侍女：“你可知，小姐平日里有什么喜好，什么非常珍视的事物？”这应该不是什么难回答的问题，他几乎都能猜出。这个年纪被养在深闺的名门女子，所接触的信息也着实有限。新时代涌现的各类膝上洋装，被女孩们追捧。画报上涂抹精致的现代女郎，被女孩们效仿。

　　留着齐刘海的小侍女并未思考过久：“小姐的话，老爷夫人都很宠小姐，是有很多首饰，好看的衣服也是随时跟进潮流的，小姐自己也非常珍惜这些，只有在隆重场合才会穿…啊对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她一拍脑门“小姐会念祈文，也偶尔去教堂的。”

　　听上去，的确是普通不过的世家小姐。压切长谷部暗自记下侍女所说的“会念祈文”，既然心向光明，这或许可以被利用为一个切入点。

　　“还有什么吗？”虽然信息掌握得差不多了，但他还是随口追问了一句。

　　“还有…”小侍女忽然面露难色，双手不安的绞着袖摆，似乎在犹豫什么“我不该说的…”

　　会是唤醒女孩神志的更好契机吗？意识到对方作为贴身侍女，可能替主人家隐瞒着重要信息，压切长谷部毫不犹豫的给出保证“请放心，我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救回你家小姐。之所以问你这些，也都是出于这个目的，至于其他，我不会对外泄露半分。”

　　“小姐…在外有喜欢的人，不、不是什么身份高贵之人，在…在出事之前，她试过要和对方私奔，老爷和夫人快气疯了，连夜追出去…最后、最后在港口找到的。”

　　果然，是足够称为丑闻的事，压切长谷部颔首。

　　“能告诉我那名男子名字吗？”

　　“加、加贺。”

　　他找到了。

　　又一次的驱魔。

　　压切长谷部朝着屋内的恶魔，念出拉丁语的祈文，换来对方跟先前每一次仪式时一模一样，无关痛痒的挣扎。他索性停了下来，不去理睬恶魔的挑衅，而是开口唤她的名字，唤女孩的名字。压切长谷部确信女孩的意识，依然存在于面前这具躯体的某个深处，被压制着，经受痛苦。

　　“你要找她的话，不妨凑近一些啊，反正，这些铁链限制我的行动。”恶魔无所谓的晃了晃手腕，牵制着她的链条被带动，哗啦作响。

　　压切长谷部斟酌了片刻，朝她走近：“我知道你经常去教堂，我也知道你会经常祈祷…而我不知道的，是为什么这样一个好孩子，会肯向恶魔屈服。”

　　面前人脸色不变，肩膀却不自然的颤抖了一下。

　　“你的父母没有放弃你。”她开始猛烈摇头挣扎。

　　“你的小侍女时刻在关心着你。”面前少女的双手改为握拳状紧摁太阳穴。

　　“他们都深爱着你。”她在如同溺水般剧烈又急促的想要呼吸。

　　随着压切长谷部说出的每一句话，她都在对虚空剧烈的反抗，而他都在朝对方走近一步，最后他屈单膝于她面前。

　　“我愿意带你再去教堂看看，你一定从没进内部参观过…只要你肯试着夺取过身体的使用权来，跟我说话。”

　　“你无需害怕，我就在这里。”

　　“还能记起加贺君吗？他也在等着你。”

　　断线的泪珠从少女消瘦的清丽脸庞滑落，这株被夺去生命力的温室之花，小声的呜咽，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便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眼神，压切长谷部对上这被泪水浸过的澄澈双眸，顷刻便明白这是谁。

　　“你做的很棒，”他凑近跪坐，抚上对方的脸颊替她擦掉眼泪，而另一只手托着少女脱力的瘦弱背脊“现在要做的就是再坚持一会，跟着我的声音。”压切长谷部打算趁胜追击，开始念祈文，让少女冷静下来。

　　只见她嘴唇轻颤，说出的话近乎气声，他不得不再靠近些，直到能辨认清对方血色尽失的嘴唇上，因长期脱水而显干燥的唇纹，才听清她所说的内容：

　　“…请、您不要，再试着救我了，还有…”

　　什么。

　　接着少女语气骤然变化，底气十足，带着猎物被觊觎强夺般怒意的一声“滚。”

　　“你…！”他完全没有防备，被对方仰面摁倒于榻榻米上。

　　“嘘，嘘，乖些，我可口的神父大人，我怎么会舍得伤害你呢？”她又放轻语调，像是安抚不听话的孩童。手上的动作却是截瘫相反，是以恶魔不容反抗的非人力道，轻易的制止身下普通男人的挣扎。

　　倾身凑近男性扣得紧紧的白色衬衫领口，恶魔埋首于他脖颈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闻到了您灵魂的味道，唔，真是诱人啊…？”舌尖如尝到舔腻糖霜般滑过虎牙。随之抬头，只见他别过头去拒绝与自己对视，“啊啦，您都不愿意看看我的吗？”她故作伤心的低声在他耳边呢喃，满意的目睹男子因不防异性近身，肉眼可见涨红的耳尖。

　　唉，教会哪里捡的宝贝噢，恶魔暗自发出叹息。随即松开对于男子的钳制，朝后优雅的退去。压切长谷部在她减轻力量压制的瞬间，就快速朝一边翻身站起。

　　“您还想要找到她吗？”她百无聊赖的抚平自己身上的衣料，施舍给压切长谷部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到背后的屏风了吗，那可不就是她嘛。”

　　压切长谷部只觉得一阵羞辱感冲上脑门。并不打算再轻信从这少女，亦或恶魔，口中说出的任何话语。只是快速的收拾散落在一旁的经书内页，放入提包，绕过屏风朝外走去。

　　可在迈出门去的前一秒，他又鬼使神差的回过头来，朝屋内那人所指的那扇隔断室内光景的屏风看去：画中人被华贵的服饰如花瓣拥簇花芯般包裹，即使是粗使乡野之人也能识得的精致无双。衣摆上那些由丝丝细线勾勒的花纹，如藤蔓绕于女子领口，诱得人想要探知其中风光。压切长谷部曾在前主家宅中那些姬妾身上见过，主上常阔绰的一掷千金，购买市面昂贵布料裁衣，拿来哄自家侍妾、那家红颜欢心的把戏。白色妆容更衬低顺眉眼，一副讨人怜爱，似是要任在她面前的任何人为所欲为的模样。

　　真是满口谎言的恶魔，那怎么可能会是这家的姬殿呢？倒不如说是花街道上的游女花魁。他果然不该回头的，压切长谷部不可置信的走了出去，一步都不再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