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除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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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
赵辰在梦中醒来。玻璃窗上冻上了美丽的窗花，规则的几何形状互相簇拥着，一丝丝一缕缕都那么好看。赵辰伸出手在窗上摁下了一个手掌印。他透过手掌印往外看，远处是山，山的背后也是山，被几日前的大雪笼罩的一片白，只知道山中有雪，却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东西。赵辰把目光转近一点，行人匆匆而过，留下一地泥泞的脚印。就远去吧，远去有呼喊，有叫卖，亦有心中所想。
赵辰回神注意到屋中，门上贴上了喜字，大红的颜色，凌厉的入眼。赵辰趿上拖鞋，走到厨房。赵辰妈正把一整颗酸菜切开。里面黄翠的芯子吐着东北地区冬天的芬芳。赵辰妈开始剁起来。咚咚咚的声音混着赵辰妈的声音：“起来啦！桌上有牛奶，吃一口。”赵辰嚼着馒头片嘴里喝着牛奶说：“包酸菜饺子嘛？”
“是啊，佳奇爱吃酸菜馅的。”
“你干妈来咱们这过年，热闹。呵呵。”赵辰爸在一边擀饺子皮一边说。
赵辰嘴里东西没嚼，冷不丁的愣了一下，东西噎的直锤胸。
“慢点吃啊，这孩子。”
赵辰妈把牛奶递给赵辰，赵辰咽下去一口才舒一口气。赵辰本来就不想见赵佳齐，昨天赵佳齐又把关系弄的那么僵。赵辰属实不知道怎么面对赵佳齐。
昨天。高中里。
赵佳齐抱着赵辰就不松手。那句：我好想你说出嘴之后。赵辰用尽浑身力气想挣脱赵佳奇。他的拥抱是狐狸，甜言蜜语下藏着害人的毒药。他的温情好像那山中鲜艳的蘑菇，诱人但也致命。
好想你？想你？
当年是不是也是这么说的？
“我好想你”在左耳边。
在高中说的话在右耳边。
那时还是在学校的厕所里，赵佳奇把赵辰推在厕所门上，说“我好想亲亲你。”
赵辰懵的七荤八素。顾不得学校的厕所门上都是什么污言秽语，只记得那天天空很蓝，阳光很暖。
明明赵佳奇先招惹赵辰。
用光了浑身解数，不惜得在冷风中站着几个小时就为了等赵辰补习结束。亦在酷暑中奔走了十几个小时，去找赵辰夏令营结束。最后为得仅仅是那么一顿饭，和赵辰的一个笑。这猛烈攻势下赵辰也旋进去了。
高中的喜欢令人羡慕，高中的喜欢令人痴狂，高中的喜欢也能令人粉身碎骨。
赵辰当时陷的极深，满脑子都是赵佳奇，赵佳奇挺拔的身高，赵佳奇带着阳光的笑，赵佳奇打球时笔直的腿，赵佳奇说话时震动的喉结，赵佳奇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赵辰当时想，自己怎么那么幸运遇到赵佳奇
赵辰想：如果能和赵佳奇这样一直下去就好了。
可是，结果呢？结果呢？结果呢？
赵佳奇先逃了。这个懦夫！这个胆小鬼！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赵辰不知道怎么面对赵佳奇。每当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想赵佳奇。还是因为喜欢吧，这么多年，赵辰也想明白了，忘不了，那我就不见。于是干脆躲着他。
可是赵佳奇来这么一出，赵辰真不知道怎么回应了。这个人，他当年真的是喜欢的死去活来，可是背叛的感觉真的令人无比恶心！
赵辰感受着身边人的温度，看着赵佳奇薄薄的嘴唇，他也很想亲上去，他也想尝尝到底是什么滋味。可是教训提醒他，这个人招惹不得，图得一时欢快却换来心中剧痛。
“我好想亲亲你”、“我好想你”这些恼人的话映在脑海中，翻江倒海，搞的赵晨晨脑仁疼。
还有赵辰一帧一画都出现在赵辰的脑海中。每个画面都应该是有了生命，赵辰当年赋予了那些画面生的意义，此时此刻也判处了这些画面缄默的权利。
赵辰觉得自己真是贱，应该一脚把赵佳奇踢到远远的才对，应该无比恶心厌恶赵佳奇。可是他厌烦不起来，不为别的，就为那个人是赵佳奇。
于是挣脱开了赵佳奇。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走！往前走！别回头！
“辰辰，把春联贴上。”赵辰妈把赵辰的思绪打乱。
春联写：“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是求着楼下陈大爷写的春联，字体规整且端正。
赵辰贴完对子，却犯了难。用手举着横批比了比门楣距离，准备去搬个凳子踩着把横批贴上。
这时候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把赵辰笼罩住了，像是怪兽席卷地球。阴影从天而写。然后这个怪兽说：“我来”。
怪兽的爸爸在后面爽朗的笑说：“喂了那么多粮食，长那么高，用来贴对联正合适！”
赵辰乖乖的喊了声：“干爸，干妈。”
佳奇爸妈一进屋就挽着袖子进了厨房。本就不大的厨房，多了两个人，显得更加逼仄。
赵佳奇在赵辰右边坐下，点了一支烟，开始抽上起来。赵辰则转身进屋去，他不想和赵佳奇掰扯。
可是赵辰妈看见赵辰坐在沙发上抽烟，开始喊：“辰辰，你出来和佳奇唠会嗑！”
赵辰没应，他不想和赵佳奇说话。可随即赵辰妈又说：“佳奇，你去屋里找赵辰，和他一起玩啊！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赵辰没有锁门的习惯，赵佳奇直接进门来。赵辰看了一眼，没理赵佳奇，但他又不能轰赵佳奇出去，让父母看到不太好。
赵佳奇倒也知趣，也不说话。就站在窗边上，看着小镇中煤炭厂的灰黑烟囱排着灰黑的烟，他的心思也飘荡在空中，亦同样阴霾。
赵佳奇站了许久，觉得无聊，看见赵辰书架上的书，满满登登，甚至还有小学时候看的启蒙书籍。赵佳奇一本本扫过，看到了当年高中的同学录。赵佳奇带着回忆拿下同学录。刚拿到手中，还没来得及翻开。赵辰忽然说：“放下。”赵辰的命令极其可怕，赵辰是美丽的雅典娜女王，稍许皱眉都让他心碎，更别论是赵辰的命令。于是赵佳奇便悻悻的放下。
可是同学录拼装零散，都是一页一页拼接组成的。
从书中滑落一个卡片。飘落在地上。像春天的花，不紧不慢的落在地上。但又像盛夏的暴雪，霹雳的落在赵辰的心头上。
那个东西，是当年准备给赵佳奇的，是充满赵辰的爱意的明信片，写着烂俗的情话带着烂俗的喜欢，但又充满着少年的羞涩，充满着少年迫切被赵佳奇检阅的殷切期盼。
赫然写着：我愿与你，三月桃花，两人一马，明日天涯。
抬头是To ZJQ，落款是ZC。
赵佳奇看到。还没来得及说话。赵辰一把夺来。冷若冰霜。指着门让赵佳奇出去。
赵佳奇结结巴巴的说：“你。。”
赵辰冷着脸，像勾人性命的黑白无常，不近人情，却给赵佳奇下了最后通牒。这个通牒就一个字：“出！”一个字的命令最可怕，赵佳奇看了眼赵辰，这一眼有了太多的希望，也有着太多的情谊。赵佳奇知道了白素贞在进雷锋塔的时候，那一眼是什么感觉了。我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这一眼就让我印进脑海，从此再也不忘。
赵辰妈这时喊了一句：“孩子们，快来吃饭！”
桌子上慢慢的一桌子菜，肉菜居多，酱肘子啊，烧猪蹄啊，油焖大虾，色泽诱人，直教人馋虫在叫。
按桌落下，赵辰爸开了一瓶酒，给赵辰爸满上。
抿了一口，啧了一声。
赵辰爸也抿了一口，嘶了一声。
俩人配合的倒是默契。
“以后年年啊，两家都来一起过！”
“是呗！走一个！”
俩人喝到兴头上开始聊起陈年往事。
“当年啊，还是在六栋住的时候，佳奇才这么高一点，还没有锹把儿高，谁成想，现在这大高个子！”赵辰爸说。
六栋是赵辰和赵佳奇小时候生活的地方，那地方在小镇的边缘，一共仅有六栋楼，所以大家叫六栋。赵辰妈和佳奇妈打小就认识，那时候在山根下住着，关系本就不错，后来嫁人也都嫁到同一个地方，周遭谁也不认识，那关系自然更加亲近。不过在赵辰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就拆迁走了，虽然两家人隔了挺远，但关系也没淡下来。
“那时候辰辰就学习好，佳奇天天撵在辰辰屁股后头求着玩。辰辰不理他，他还在楼道写字骂辰辰，结果不会写字，大王八写成了丈王八。”
“哈哈，是嘛，还有这事！”赵辰妈一边给赵辰和赵佳奇夹菜一边笑着说。
“哎呦，小燕，你不知道，佳奇这臭小子从小就粘着辰辰，当初三栋楼姓李那家你还记得不，李素他们家，他们家那个小子李翔使坏，把辰辰给绊倒了，结果佳奇撵着那个李翔，沿着六栋追了七个来回，最后不是被老田太太拦下来了嘛。”
“我还真记得，当时咱们夸了佳奇大半个月，说佳奇有担当。”赵辰妈继续说。
“哎，那我说个你不知道的，你知道老田太太当时拦下佳奇的时候，佳奇跟人说啥不，当时脸上造的魂画魂的，胳膊肘都磕破皮了，衣服都埋汰的不像样，还硬是装老大哥跟老田太太说：赵辰是我的人，只有我能撩他。这给我逗的，屁大点孩子还知道撩闲了。”
“老田太太当时在楼口聊天的时候就说：这俩孩子跟处对象似的。”佳奇妈也在一旁帮腔说。
处对象三个字一出来。赵辰和赵佳奇低的和鹌鹑的头一下猛的抬起。
佳奇爸看着说：“咋地，人赵辰有对象，你也想搞啊！”
赵佳奇连忙摆头。
幸好这时候佳奇妈还说：“当时班上有一个比赵辰考的分高的，穷显摆，愣是把辰辰给气哭了。结果呢，佳奇用老黄泥在把人家门缝给堵上了，最坏的是还把人家钥匙眼给堵住了。一家子出不来们，最后求对门邻居才把黄泥扒开。后来知道赵佳奇糊完墙泥之后，还撒了一泡尿，给人家恶心坏了，现在估计看见佳奇都牙痒痒。”
赵辰赶紧拿着酒水给众人满上。
求饶的说：“别说了，还要面子呢！”
“哈哈哈哈！”
霎时，欢声笑语，觥筹交错。赵佳奇看见赵辰在欢声笑语中看着自己，眼中带着弯弯的笑意。
等着吃完饭。众人守着电视看春晚。春晚一年比一年无聊。但是大家都忘不了这个传统，喜欢一家人看着电视来聊天，即使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吐槽春晚也是好的。大红的颜色美不胜收，春晚上一张张靓丽的脸一闪而过，分不清谁是谁，唯有笑容留在众人脑海中。这一大家人坐在一起，时光快的难以估计。只觉得眨眼间新年钟声已经敲响，伴着难忘今宵。顿时窗外鞭炮齐响，呼隆隆，赵辰还把灯给闭上。五颜六色的烟花足以照亮整个房间，大家举着杯子，鼓足力气喊上一句：“新年快乐！！”
佳奇妈起身说：“我煮饺子去！”
说着拿起下午包好的饺子走进厨房。众人包的饺子不一样，佳奇妈包了元宝形状的饺子，赵辰妈包了弯月的饺子，赵辰爸则包了麦穗一样的的饺子。各种形状的饺子下锅一煮，热气升腾，扑腾起来，这年才算是完整。
“吃饺子！”
众人坐在一起。吃着饺子。赵辰嫌烫，一个饺子吹了五六口气才吞下了一个。可旁边的赵佳奇不是，已经下去了五六个。
问：“好吃不？”
“香！”好吃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赵辰也觉得好吃。也连着吃了好几个。
突然间，赵辰电话响了。
是老杨。
赵佳奇咬了一半的饺子含在嘴里，瞬间就不好吃了。
臭男人。赵佳奇心想。
点开微信。
上面写:辰辰，看楼下。
赵辰走到房间。赵佳奇也亦步亦趋的跟着。顺着赵辰的玻璃窗下望。
一辆车。开着大灯。一个男人，穿着西装的靠在车上。
赵辰笑了。笑的美不胜收。
赵佳奇惊惶如堕十八地域。却还得扮地藏菩萨阅尽魑魅魍魉，才足以和父母周旋。
这一仗，终究是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除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