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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番外三:青鱂鱼——少年游 ...

  •   浴场同寝庐相隔三十米,这三十米的空地全是半人高的野草,但大家都不走捷径,而是老老实实绕弯走石板路,因这草皮上全是夜里闲人的大小便和呕吐物,兔子都不在这里藏窝。

      徐斐来的第一天,就发现浴场挂衣裳的石钩是温石棉制的,脑中电光石火一阵,却没张口对任何人讲。井皓那日支支吾吾的样子又浮现在他脑海里。徐斐有一瞬的心凉,静下心后,选择不对任何人讲。他本来就没有朋友,只需要照顾自己就好。

      后来,他将此事告诉张东,也只是想换个筹码。

      张东听后,坚决不信,怀疑徐斐信口雌黄。

      徐斐很自信地说,“随你。”

      他对此事言之凿凿,是因从前徐府的管家,祖上是炼金士,没事就爱拿本彩色小册给他讲那些奇奇怪怪的石头,几年下来,他认识的石头起码上百种。

      衣钩铁青蛇纹,是温石棉没错。

      “放心,温石棉是慢性毒,毒素入肺,一时半会死不了,就是活不长。”徐斐补充道。

      张东有点动摇了,“你别是谎报军情,好独占浴场吧。”

      徐斐说,“那毒浴场,你自己留着洗吧。”末了,人要走,又被张东喊住。

      张东双手插兜,狠踢了踢野草,头垂下,叫人看不清他什么神色,但他说,“我教你打竹牌吧,但时辰得看我安排。”

      徐斐看见被他踢倒的草又立了起来,搔着他膝盖。

      徐斐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学竹牌,每日只有不定时的一刻钟。因这段时日是训练的高峰期,一日十二时辰,人人几乎九、十个时辰都呆在练武场内,张东确实算是忙里偷闲,没有背弃诺言。

      张东翘着二郎腿,满脸疲惫,好奇地问道,“小小年纪,学竹牌做什么?我们老家那边,大爷大妈才爱打牌。”

      徐斐刚刚冲过凉,一身爽气,弯腰整理竹牌,答道,“还钱。”

      于嘉雪打了十八圈牌,输了十七圈,其中十六圈是徐斐赢的,所以她忍不住一直拿眼睨他,“去哪拜师了?”

      徐斐对她飞过来的眼刀视若无睹,“熟能生巧。”

      于嘉雪骂骂咧咧起身,“呵,日子是越过越没劲了,连个小屁孩都打不赢,我还是跟掌门请辞下山罢。时间不早,收摊了,明日再来。”

      徐斐把赢来的钱全往于嘉雪的桌前推,“明日不来了,这是我欠你的钱加利息,四两白银。”

      于嘉雪了然,跟其余两个小姐妹交换了个眼色,小姐妹点头,示意她把钱收着,“你就没想过,我被你赢,很没面子的吗?”

      徐斐不卑不亢道,“我欠人钱,也很没面子的。师姐,我去夜训了。”

      于嘉雪打量着他,意外地发现这个孩子成长速度惊人,两个月前还是个文弱生涩的小孩,如今却身板硬朗,稳重严肃,已有了成年人的形态。

      徐斐总是比旁人晚半个时辰离开练武场,他不知道在这样的处境里,除了比别人勤奋点,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浴场的事儿,大家私下都知晓了,但没一个声张的。有点莽劲儿的,全被聪明人摁住。“现在死不死不一定,要是闹开了,辫子就翘定了!杀人灭口,懂吧?”

      起先,自然也有人不信,大咧咧地去浴场,后来眼见洗澡的人越来越少,便也怯了。澡堂不止这一个,何必争这口气。

      现下他们都是前往一里地外的十七号浴场。十七楼里住的,都是正式子弟,夜训时间更长,两拨人冲澡很少撞到一块儿。极偶然地撞上一两回,彼此都看不顺眼,像斗鸡一样剑拔弩张,幸好从没动过手。十七楼人是怕犯规,十八楼人是怕打不过。见面言语一来一往地刺一刺,就是焦灼气氛的最高点了。

      徐斐从没参与过这无声的“暴动”。他抱盆左转,几乎不跟任何人交谈,除了林瞬。他认识这个人纯属意外。

      十七号浴场的板间都是隔开的,一间一个浴桶,锅炉房有专门的师傅烧热水,但得自己去提。徐斐像往常一样,加到七分满,正搁下桶,发现隔壁板间流淌来淡淡的血水。

      徐斐右转敲门,他明显听到里间有人动弹了一下,却不应答。

      他耐心等待了,见里头的人确实没有做声的迹象,才道,“你万一死在我隔壁,我会很麻烦的。”

      里头人终于虚弱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提前写遗书,证明我的死与你无关。”

      徐斐漫不经心道,脚尖勾了勾门,却不勾开,“双人徐,文采斐然的斐,别写成土匪,多谢了。”

      里头人淡淡道,“嗯,保证……”似乎是疼痛袭来,他顿了一晌,“保证不给你添麻烦。双人徐,斐然斐,我记下了。”

      徐斐不关心这里一切的生生死死。他洗好澡,正要披上衣裳,不经意低头一瞥,发现地上血水的颜色更深了,短暂地停了停,还是一把推开了隔壁的门。

      门是虚掩的,可见此人已是十分虚弱,连扣上门栓的力气和精力都没有了。

      徐斐一进去,就利索地扣上门栓,把自己刚换下的脏衣服丢出,顺手盖住那人的头脸,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我不看你,也不知道你是谁。别担心我会出去乱说话。”

      徐斐蹲下身,用指尖挑开那人半敞开的衣裳,看见胸前一大片淤青,“啧。伤得挺重,吐血了吧,看来是活不长了。”

      那人咳了一声,竟还有心说笑,“……遗书不想写了,我就是被你哽死的。”

      徐斐像仵作验尸一样,察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其它伤口。那人连连“喂喂喂”了好几声,试图制止他,发现毫无用处后,便干脆不动弹,任由他乱来了。

      “胳膊,背上都是淤伤。”徐斐没发现致命伤,心下也松了一口气,嘴里却不饶人,“你叫什么名字?万一死了,我好替你找人。”

      那人知道徐斐没有恶意,便不再警惕,靠在壁上,有些有气无力,“双木林,瞬间的瞬。”

      徐斐身形一僵,眼里有恨意蔓延。眼前竟是杀父仇人的儿子。他双拳捏紧,骨节咯吱咯吱响。

      林瞬察觉到不对劲,以为他是不想惹麻烦,便道,“莫管我,我独自休息一阵就好。”

      “不用替你找大夫?”徐斐冷笑。他想到澡堂子外边有一把白日里除过野草的镰刀,如果用那把镰刀,划过林瞬的脖子……但是不是太蠢了?

      林瞬摇摇头,身子一歪,把脸从衣物下露出来。他的脸瘦削苍□□致,符合世间对白马少年的一切幻想,“我白日跟师兄比武,明面上是我赢了,但我伤得比他重。我怕丢人,不敢声张,心想泡次澡,明天就没事了。”

      徐斐的声音冷到极点,“我可以帮你,但是烧水太麻烦,希望外面的冷水池子,你不会太介意。”

      “我怕冷。”林瞬低头笑了笑,发觉了对面人的杀意,半晌才仰头面对着盛气凌人的徐斐,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对不起,徐斐。我爹和你们徐家的事,我早就知道了。真的……不好意思……”

      林瞬喘了口气,“你是孤儿,我现在也是。你妹妹和我妹妹关系很好,她们每日都在一块儿,所以……我可不可以和你也交个朋友?”他显而易见的示弱。

      徐斐还真就吃这一套,寒冰般的眼神化了化。他再次蹲下身,把林瞬扛在肩上,“不想丢人,就把衣裳盖好头。”

      林瞬十分抗拒,“我不能回寝庐,一回去,所有人都知道了。”

      徐斐背起林瞬,答也不答,快步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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