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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见君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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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是帝都,帝都是喜欢出君子的地方。
而武林中最有名的君子,莫过于那位“君子剑”侯晏城。传说他武功高地深不可测,但每每与人打斗都是点到为止,从不伤人,故而得到“君子剑”之名。
此刻,洛阳关家的一间卧房里,游龙横卧于膝头,坐在软榻上的年轻公子正拿着手中的白巾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剑刃。
明日,他便要前往长安与那位君子剑一较高下。想来,那位号称“天下第一剑”的侯晏城之所以如此爽快答应比试,怕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根本赢不了,还想来个点到为止。事实上,若关倾诺要想在武林大会上夺魁,这最大的敌人,便是君子剑。
而即便是服用了蛊虫的关倾仇,也无法肯定自己能战胜那位天下第一剑。如果这一战败了……他凝神看着膝上的剑,不禁又想起了洛戎的话。
“若是你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遭报应的!到时候,就算我不能杀了你,也会有其他人替我杀了你!”
呵,被杀了又如何?反而正合他的心意!
“咚咚咚。”
屋外有人在敲门。他将剑放到案上,懒洋洋地道,“请进。”
进来的人是关庆枫,他走进来后,先是打量了一下次子,继而笑道,“明日便要去长安了吧,这次面对的可是君子剑。我儿怕否?”
“呵,爹这话可是说笑了,我何曾怕过?”关倾仇冷冷一笑,道,“莫不是爹怕了?怕我……回不来?”
“咳咳,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关庆枫见儿子完全没有招呼他坐下的意思,便索性自己坐下,道,“只是……这次的敌人比前几次都要强,为了我儿的安全,爹为你准备了些东西。”
“哦?”关倾仇挑挑眉,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在关庆枫拿出一个玉色小瓶递给他时,他刹那间明白了父亲的用意,猛然站起身来,道,“这是——毒?不行!我死也不会用毒!”
“仇儿……你打不过君子剑的,只有这样才能……”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在剑上用毒!拿走!把它拿走!否则……”关倾仇的眼睛几乎红透了,他手腕一动便提起了重剑,要砍向自己的脖颈。
“等等!”关庆枫见他如此,连忙阻止。来之前,他的确想过关倾仇可能拒绝,但却没想到他会抵触到这个地步。
“出去!”若说以前他还对关庆枫有一丝尊敬,那么此时此刻,他已全然当眼前的关家家主是个陌生人。
“好……好,我出去。”关庆枫无奈一叹后,负手离开了卧房。
在他走后,关倾仇仿佛失力一般,表情颓然地重重坐下。
第二日,朝阳初升,载着关二爷的马车已出发前往长安。随行的,除了车夫,便是奉剑侍女——孤浅。
她与关倾仇相对而坐,两人的脸上都无甚表情。
车帘外,是灼灼而开的红牡丹,经过一夜雨水的洗礼,那花儿显得愈发娇艳欲滴,直引得行人频频驻足。
“听说……今天大哥要回到洛阳?”沉默许久后,关二爷突然抬头问自己的侍女。
“是的。大公子学成归来了。”孤浅闻言,神色有些黯然。她没有告诉关倾仇,关家今晚有一场家宴,正是为大公子接风洗尘准备的。
而他们……能不能参加那场家宴都是个问题。
“那很好。”关倾仇举起面前小几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孤浅看看他,眼底却似隐藏着复杂的情愫。她垂首抚摸怀中冰冷的剑鞘,再不发一语。
“紫陌长安,看花年少,无限歌舞。白发怜君,寻芳较晚,卷地惊风雨。问君知否,鸱夷载酒,不似井瓶身误。细思量,悲欢梦里,觉来总无寻处……”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悠悠传来古琴喑哑的声色,与之相和的,是甜美娇柔的女音。
临仙楼。
长安最有名的酒楼。
听曲赏舞用餐喝酒,无一不能。今天,它似乎又增了一项用处——比武。
今日,整座临仙楼都被承包,楼上楼下,除了一个拨弄着古琴的歌女,几个跳舞的舞女,和一名剑客,再无他人。富可敌国的侯家,是不会在乎这点银子的。
下了马车后,关倾仇走在前面,孤浅则一如既往地抱剑跟在他身后,两人的脚步声一轻一重,节奏却出乎意料地一致。
胭脂香混着酒香,弥漫在绯色的轻纱后。
“久闻大名,侯兄。”关倾仇躬身对着坐在软垫上的白衣公子说道,语调却颇为慵懒。
“彼此彼此。”侯晏城一挥手,那歌女便停止了抚琴,舞女也停止了跳舞。他看着关倾仇冷笑道:“关二爷的名字,我可是听过很多次了……说起来,我也有兄弟死在二爷手里呢。”
“哦?”关倾仇又扬起了眉。
“但我向来遵循点到为止,所以关二爷不必担心我会报私仇。只是……”侯晏城的手抚过自己的剑,淡淡说道,“若是关二爷输了,我希望二爷今后莫要再平白无故伤人性命!”
关倾仇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嗯?二爷笑什么?”侯晏城抬眸看他,向来平静的眸光不由自主波动起来。
“我在笑——你的自信!”
一个“信”字方落,他的手已伸向孤浅怀中的游龙。重剑的刃散着清冷渗人的光芒,反射出主人更冷的一双眼睛。
烛台上正燃着火,一滴鲜红的烛泪蓦然滚落,舞女歌女皆退至一旁。
侯晏城也在同时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两人握住佩剑相对而立。很快,那烛火便燃尽了它的最后一滴泪。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轻柔的声音宣布道,“比武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