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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有侠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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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挂着月牙,屋内是洒满花瓣的浴池。
关倾仇以一种极其舒服的姿态躺在浴池里,阖眸小憩。
三天过去了,他的战书应当送到了吧。不管那位“君子剑”答不答应,这一战都在所难免。
因为——
他忽然睁开了水汽朦胧的眼睛,眼前的一切景物,无论是檀木桌椅,还是镂空雕花屏风……都处在一片虚像之中,看不真切。
因为——这是他对关家家主,他亲生父亲的承诺。
自记事起,他便注定要为那承诺而活。
不断地……让自己浴在鲜血里,然后,换来整个关家无可撼动的地位。
屋里熏着馥郁的龙涎香,他看看搭在折屏上的衣服,声音夹杂了些散漫对外喊道:“孤浅!孤浅!伺候我穿衣!”
他一边喊,一边用手拍打着明镜似的水面。
“二公子,不好了!”孤浅匆匆忙忙跑进来时,被那溅起的水花弄了一身。
“怎么了?着火了?”他挑挑眉,漫不经心地问道。
孤浅见他还泡在浴池里,脸上浮现罕见的羞赧。也不好再近一步,只伸手将不知为何折起的屏风打开,挡在两人之间,“公子下次记住,洗浴之前先把屏风拉开。”
“……”他愣了愣。
“多嘴!到底什么事?快说!”这次的语气是相当不耐烦了。
孤浅正了正表情,看着屏风后那人模糊的轮廓道,“公子可还记得洛家?”
“知道。”关倾仇的声音带着丝动人心弦的喑哑。岂止知道?简直是异常熟悉。三年前,洛家大公子洛兵与他在白云山上展开了一场生死对决,最后,洛兵……那个不过弱冠的少年被他毫不留情地斩杀。那一剑的血,几乎染遍了白云山上枯黄的叶。
那是他这一生最痛楚的一剑。
因为剑下死的,是个少年,而且是个天赋异禀的少年,若假以时日细心栽培,定能成为武林翘楚。他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可是,在这朵花盛开之前,便被人斩断了它的根,毁灭了它的未来。
“洛家的……来了?”
当初,他和洛兵说好,擂台比武,生死由命,不管是输是赢,都不得怨怪对方。如今,难道洛家还来寻仇不成?
“……是。”孤浅小声应道。
“都有谁?”
“只一人。洛家小公子,洛戎。”
“哦?”
听到这个答案,他蓦然笑了,慢悠悠地从浴池站起,走到白玉地板上,尤带余温的水滴一滴一滴顺着指尖流下,在他脚边汇集成河。
当他穿好亵裤,从屏风后走出时,孤浅连忙上前为他披上雪白的寝袍,他就张着双臂任她动作,眸里晦暗不明。待孤浅抚平他衣上的褶皱后,退到一边,他仿佛才如梦初醒,自己取下屏风上搭着的黑风衣,利索地穿上。
孤浅心头一震,每当二公子穿上这身风衣,游龙必又要见血了。
“公子,今日太晚了,不如明日再见……”
“早见晚见有何不同?”关二爷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欠的债总要还的。不过这一次,你就不要跟去了,我怕你晚上做噩梦。”
孤浅闻言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地更白,关倾仇看到她终于变化了神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走到门边,拾起靠在门框上的重剑后就往外走。
“十步杀一人哪,我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哦!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哎……那个倒为轻!”又吟起那首《侠客行》,只是这一次,好好的诗,硬是被关二爷读成了戏曲的模样。
他提着剑,越走越远,清俊孤寂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孤浅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