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流无歇》西尧尧

96、造化弄人

　　“你是不是说什么都不愿意留下来，兰姨没办法，只能选择自己先离开呢？”温璋的理智在那一瞬间已经完全飞出九霄云外了。

　　看着兰姨写给鱼幼薇的信，他只有一个想法，明明在他这里答应的好好的，为什么回去见了鱼幼薇，她又改变了主意，选择自己离开呢，问题一定出在鱼幼薇身上。

　　鱼幼薇简直无语，她已经什么都顺着兰姨的想法来了，可见其实，兰姨早就下了与自己一样的决定，都是要决定牺牲自己，去保全他们的，可是温璋不懂，他既然不懂那也就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是啊，我就是告诉兰姨了，我与她，只能留下来一个，我不信你温璋的能力，也不信有什么办法可以万全，所以我选择自己离开，可谁曾想，兰姨还是先了我一步。”

　　她说的都是气话，原本以为温璋能听得出来她话中的不满，没想到这个二愣子，急火攻心，关心则乱，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温璋：“我就知道，兰姨这样一心只装着别人的人，你如此与她说，她哪里还会留在长安，你为何就想不到这一点，不能考虑一下兰姨的处境。”

　　温璋剑眉横飞，刚刚才被遣散的府中众人，突然又被召集起来了。

　　他一声令下，气场不失，但是整个人的支撑似乎垮了，声音伴随着颤抖。

　　“传我令，即刻寻找咸宜观观主，现在此刻立马给我去追！”

　　鱼幼薇与府中众人都惊呆了，从未见过如此失了分寸的温璋。现在是夜幕时分，别说城门已经关了，黑灯瞎火的也不好找。而天下泱泱，观主去了哪个方向如今都不明了，简直就同大海捞针一般。

　　他府中的执事见事情无法执行下去，斗胆问了一句：“请问大人，我们去往哪个方向寻找呢？”

　　温璋的脾气已经被点燃了，耐心消磨殆尽，他此刻只想将兰姨寻回来，听不得任何的不同意见和质疑，他突然暴怒：“这难道还要我来指导你吗，往日在军中可不见你如此，如是无法胜任这个职位，你就让贤，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找就全部都找！”

　　月光下的温璋，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因为用力皱眉而显得他的眉骨更加立体了，鱼幼薇吓坏了，部下们也都吓坏了。

　　所有人齐声应和了一句：“是！小的们这就去寻”整个府衙的人员就都跟着匆匆出去了，留下温璋和鱼幼薇站在院中。

　　鱼幼薇自认认识温璋那么多年，从未见他这样，也从未对自己有过这样的态度，她知道，这一次，温璋是真的急了。

　　她虽然心里委屈，但此时还是选择不要说话的好，免得直接将温璋再次触怒了。

　　温璋的火气还未消退，他瞪了鱼幼薇一眼，冷冷道：“你就在这里等着，等他们寻到兰姨为之。”

　　鱼幼薇原本有迁就他的心，但此刻见他这样步步紧逼，当真将她视为罪魁祸首，她那一骨子傲气也直冲天灵盖，掀翻了马蜂窝了。

　　她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便走，头也不回地往府衙门外走去。

　　“你回来，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我叫你站住！”

　　温璋在鱼幼薇身后怒吼，而她浑然不理，自顾自地走出府衙。

　　“放肆，你给我回来！”温璋不管怎么命令怎么叫唤，鱼幼薇都充耳不闻。

　　这两个人都是火爆的脾气，而兰姨，此次算是真的意义上的做了一回催化剂，彻底点燃了两个人之间的炸药包。

　　等了足足一个晚上，鱼幼薇与温璋两个人都彻夜未眠，鱼幼薇就坐在窗口吹风，蓦然间，眼中滑落了一颗滚圆的泪珠，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天气渐渐冷了，冷风吹进来可以灌进衣服里面，彻骨清凉，鱼幼薇却丝毫感受不到，或许她的心，比身体凉，所有没有一点寒意吧。

　　温璋也一样，他冷静下来之后，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鱼幼薇如何会那般与兰姨讲话，她昨天讲的，全都是气话反话，故意激他的。然而正好，碰上他个发火时丢了脑子的傻子，一个犟得要死，一个蒙蔽了心思，什么都说不清楚。

　　他如今后悔了，打算等把兰姨寻回来，他便跟着兰姨去向鱼幼薇道歉，因为他自己一个人去，他不敢。

　　这等待消息的时间真是漫长，他等的天昏地暗，感觉几辈子都没有那么漫长，就等着派出去的人赶紧将兰姨带回来。

　　天已经不知不觉地亮了，突然一个十几岁的小捕头，冲进了府衙大院，没头没脑地一顿横冲直撞，冲进了温璋住的地方。

　　一进房间，他二话没说，就先“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温璋见终于有人回来了，心中欢喜不自胜，看来是寻到了兰姨了。

　　小捕快气喘地厉害，神情很复杂，像是想说不敢说，又像是太累了说不出口。

　　温璋太着急了。连连问了好几遍：“怎么样了，可找到了？”

　　小捕快艰难地点了点头，结结巴巴地回答：“找，找到了”

　　听他这样讲，温璋的心放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她现在在哪里了？”

　　温璋已经想好了，等她慢慢回来，他一定要好好训斥她一番，作为长辈，如何能如此随意妄为，说走就走，真是太不懂事了！

　　太不懂事，这句话终于今日可以奉还给兰姨了。她以前总说，温璋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这也不懂那也不懂，更不懂讨女孩子欢喜，真是太不懂事了。

　　他终于平静下来，这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大人，找是找到了，可是……”小捕快欲言又止，垂下脑袋不敢看温璋的眼睛。

　　“可是什么？”温璋不解他要说什么，可是却有一种莫名的不祥之感。

　　小捕快不敢说，还是结结巴巴的：“可是，可是……大人我不敢说”

　　温璋瞬间没了耐心：“你快说，我恕你无罪，但你如是不说，我就将你赶出去府衙。”

　　“别别别，大人息怒，就是，我们在东北方向的去往北方边界的大道上寻找观主的踪迹……”小捕快又迟疑了。

　　温璋毫不客气地训斥他：“然后呢，快说！”

　　小捕快被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委屈道：“我们来到山中的时候，路就变成了泥泞的烂泥巴路，加上前两日连日下雨，道路不好走，……就发现了观主坐的马车。”

　　温璋听到了这个回答，已经有所预感了，莫不是出什么事了，不然这小捕快为什么要犹犹豫豫地不敢说。

　　他一把扯住小捕快的衣领情绪十分激动，“然后呢，继续说啊！”

　　“然后我们发现，马车在山崖上，而观主，早就不知所踪了。”

　　温璋听得来气，什么叫不知所踪，马车在山崖上，那人呢！

　　“说清楚，人呢，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捕快：“我们的兄弟绑着身子下到半山腰，在一一棵歪脖子树上找到了观主的尸体。”

　　尸体？听到这两个字，温璋的脑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太阳穴的位置一阵剧痛，同时眼前一花，抓着小捕快的手瞬间松开了，而后他的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往后倒了下去。

　　小捕快眼见温璋失控了，作为捕快的本能反应，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大人，您没事吧大人。”

　　在他的互换和轻微晃动中，温璋的神志醒了过来，他睁开双眼只见世间一片混沌。

　　“你确定那是观主的尸体，若是谎报，我定要你的小命。”他还是不相信，他本想抓住这小捕快一顿声嘶力竭的嘶吼，可是谁想到，将领出身的自己，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这么快就昏了过去，然后身上没有半点力气。

　　“小的不敢虚言，若有虚言，听凭大人处置。”

　　温璋终于信了，可是他还不接受这样的结果。问斩奋力让自己站起来，他狠狠地抓住了小捕快的手腕，这是他现在能用上的最大力气了，全身像被人打了一般地不受控制，“她现在在哪？”

　　其实他还是存了一丝希望，只要他还没见到兰姨的尸，身，他就能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这只是个误会，这一切就好像还有转机一般。

　　“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小的是先行一步，快马加鞭来给大人报信的。”小捕快眼中有些同情和不忍，他看得出来，这个观主在温璋心中的地位，也看得出来，她的死，会对温璋造成什么样的打击。

　　“大人，逝者已矣，您还是节哀吧。”小捕快也不知应该说什么，只能用这一句话来安慰他。

　　此时的温璋，早就听不进任何话了，他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他马上就要看见兰姨了，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说，没看到就不是真的。

　　他仰天，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圆圆的，这样的圆月，应该象征着团圆啊，怎么确实截然相反的境况呢。他心中冷笑了一声，真是讽刺，眼前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