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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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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帮我把她找出来。”顾言沉默良久,缓缓地说。
顾言从来都是懒懒的没个正形的,好似不经意就会忘了和他说的,很少会这样严肃的叫他哥,像是酝酿着什么。
烨帝不禁蹙眉,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些不可逾越或触碰的东西,不见行迹,却又视为禁区。
陆笙突然出现的助力,显然引起了他的警惕,已然把陆笙归入了怀疑,但顾言对陆笙的态度,更是让他忧心。
他已然怀疑陆笙别有预谋,担心自己的弟弟被迷眼蛊惑。
烨帝提醒:“他看上去不是愿意被窥探的人。”
“……”顾言眼神沉寂,像是未起波澜的幽深寒潭,“我知道,在进刑部前不久,我们因为这个发生了一点不愉悦的事。”
“你知道?”烨帝微惊,“那你……”
“不用怀疑他对我的心意。”顾言打断他故作轻松地说,“他只不过在某些方面有点笨而已。”
烨帝心说,也在某些方面天赋异禀。
接着,又听到顾言说:“我的人,不需要同那些偷偷摸摸,藏头露尾的人为伍,我会护住他。当然我不介意请他们来谈一谈,聊一聊我们都在意的人。”
…………
平王府中。
山雨欲来,正向平王禀告完消息的人,不自觉害怕的吞了吞口水,而坐在平王身边的人却是神态自得,仿佛听人讲述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平王的脸色像化不开的寒冰,难看又冻人,他沉声说:“下去吧。”
得令他赶紧退下,唯恐慢了被牵连。
“王爷,沈无恙已经掌控了证据,您多养亲兵已然藏不住。”霜风这才施施然开口,“尽管他是太子的人,凌王必然全力护着他……到最后,所有的罪名怕是要落到您和亓王头上了。”
他霜风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就像他们不是一条船上一样。
平王看着霜风这个无时无刻都笑吟吟的男人,无端生出惊恐来,不知是对人还是即将败露的危险。
霜风:“王爷,成王败寇……三足鼎立?分庭抗礼?您甘心败于凌王吗?”
他与凌王注定一生要争斗不休,在众多皇子中只有凌王母族的势力能于他相敌,其余皇子就连太子都矮他一头。
父皇宠爱亓王,到头来照样能打入大牢,太子的名头不过是应付和昏宠,于太子而言甚至是轻贱屈辱,放任他和凌王逐渐势大,其中一切了然。
群雄逐鹿,胜者为王。
“为何说本王败于他?”平王眼神阴鸷,霜风从他眼中看到疯狂和贪婪,“本王不会如他愿,想扳倒本王?”
想用私自返都的军队把一切推给他?
“伪善之人,何当帝王之位?”平王发出一声痴人说梦的嗤笑:“痴心妄想的天真。”
霜风脸上笑容愈盛:“王爷所说极是。”
痴心妄想,天真。
…………
夜里,风刺骨的寒,吹到身上像是被冰刀子刮。
王德一边搓着手,企图得到温暖,一边命人去准备参汤。
王德:“这天怪冷的,怕是又要下雪了。”
“干爹,您去房里暖着吧。”小圆子讨好道,“陛下和沈大人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您若病了,如何伺候陛下,儿子替您看着呢。”
王德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干儿子露出点合心符意的欣然。
方要走,便见凌王匆匆而来。
“王爷。”王德迎上去,“王爷来的赶巧,陛下这会正和沈人议事。”
“公公。”凌王露出焦急的神色。
接着,王德又适到好处地说:“王爷莫急,陛下说了,王爷您来了直接进去便是,奴才特意在这等您呢。”
王德是宫里的老人,跟猴精似的,平王怕是要倒台,自然要在凌王面前露个脸。
伍劲立于平王身侧,厌嫌的看了眼霜风,对上他笑吟吟的样子,暗骂一句并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霜风见他眼神中总有股不入眼的轻蔑不屑的意味。
平王在时还知收敛,平王也总以他是江湖中人自命清高规劝,但伍劲却清清楚楚的知道不是,因为平王不在那股子不屑,犹为有所针对,都快怼到他脸上了,就差点名道姓了。”
可这家伙却无半分要脸,王爷要办的事,他一件未成,仍是脸面厚如墙,不知半分收敛。
伍劲看他早已不顺,奈何平王护着他。
此时他已然是出了口恶气,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又能成何事?
伍劲得意的说:“王爷,薛子铭已被拿下。”
接着有人来禀:“王爷刺杀失败,中途突然多出一伙未知之人,沈无恙已进宫,陛下传召怕是随后便到。”
“伍劲,做好准备随时待命。”平王声音沉而缓,果决无情,“不要给禁军反应的机会,避免伤亡过多,留着兵力对抗凌王的兵。”
这一夜,生死将定,败的定不会是他。
霜风错落一步在他身后,眸中意味晦暗不明。
…………
“父皇。”平王由王德领着进到议事房,环顾众人。
他露出个满意的神情来,太子、凌王、沈无恙都在这了,除了郕王和楚王这两个勉强入眼的不在,这到也算得上是他乐于见到的局面。
烨帝面容还有些微红,一旁的人皆噤声不敢言,想必是才大发雷霆,余怒未消。
他只见烨帝手一挥,抓起面前的东西朝自己一扔,他还没看清是什么,却也已经猜到了。
他捡起来翻了翻。
这些所谓的能要他命的罪证,他看了看凌王。想着,父皇这么生气,若是知道凌王的所作所为又会是何感想。
他听到烨帝大骂:“逆子,你是不想活了吗,胆大包天!”
看到凌王在一旁隐隐的恶劣的嘲笑,更加厌恶他伪善险恶的嘴脸。
以为就此将他击败了吗?
“父皇,您先别生气,儿臣是冤枉的。”他难得的温声道,“他们这些居心叵测之人究竟给儿臣安了什么罪名。”
他意有所指的看着凌王。
不待烨帝发话,凌王立刻痛心疾首道:“三皇弟,你当真是糊涂啊,怎么能联合皇叔谋反,皇……”
“和皇叔连手的人不是你吗皇兄?”平王脸上装出副故作惊讶的天真,是在刻意,“怎将他怪在我头上?”
他不想在与凌王惺惺作态的演戏。
“皇弟,你何故这样。”凌王心痛叹气,好似真的眷惜那并不存在的手足之情。
“真让人恶心,收起贪婪虚假的嘴脸。”平王毫不留情地说,“父皇,云雾太深您的双眼被遮住了,这都是假象。”
“皇家无凡情,却皆有贪欲。您早已知晓,为何要相信这幻象?我们贪图这无上皇权。”
“如此你便是要,逼宫夺位吗!朕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非也。”平王不赞同烨帝的说法,纠正道,“我们都一样。”
他指了指凌王,认真问:“您知道二皇兄已经让他那手握大军的舅舅带着人马返都了吗?”
烨帝听了,瞳孔骤然一紧:“什么?”
“再过几个时辰,他们怕是要到了吧。”平王问,“是吧,皇兄?”
太子同沈无恙在一旁听的心惊胆战。
凌王却矢口否认。
“罢了,无甚要紧……”
平王还未说完便有禁军匆匆来报:“陛下都城守卫突然围攻皇宫!”
“快!将平王抓起来!”凌王皱眉大喊,“平王伙同亓王谋反!”
一些禁军一时反应不过来,还有几人却突然拔刀,毫不犹豫刺死同伴。
“皇兄,父皇都还没说话呢,找什么急啊。”平王说。
烨帝脸色铁青,他何曾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就连当年还是储君的时候也未曾。
他的目光仍未见丝毫慌惧,像猛虎一样紧盯着争夺领地的反叛者。
找准时机,一口咬断对方的脖子。
看着议事房内没动作的禁军,帝王终于说:“杀了朕,你即位,来路不正。”
“父皇,这就得感谢二皇兄了。”平王说,“儿臣败于他,便同皇叔一道,那么他亦是如此,儿臣不过先发制人罢了。”
烨帝心说,朕还得同情你被逼无奈了?
凌王计划被突如其来的打乱,为何平王会突然动手,薛子铭去哪了,为何会知道舅舅带兵入都?
二者形势陡然对调。
这之中必然有人走漏风声。
一旁太子却突然问:“这么说皇叔是被冤枉的?”
平王一笑,似是在嘲讽他死到临头还想着别人:“这不重要了,担心自己吧。”
“这当然重要。”
一道出乎意料的声音撞入众人耳内。
顾言牵着陆笙信步走进来,那模样全然不像是被发入牢狱的,同时,他身后还跟着三人,其中一人是他们都见过的常年跟在顾言身边的贺连。
顾言与烨帝对视一眼,又看看众人。
随即十分讨打地说:“薛子铭,已经让人弄出来了,去拿伍劲了,一群人磨磨唧唧的。”
就这样,平王不过半刻钟,便被顾言破灭了幻想。
凌王不动声色看着顾言。
烨帝神色如常,下一刻他便心道不好。
他的父皇从来没有怀疑过皇叔,这一切不过是个局!
这两兄弟给所有人演了场戏,迷惑敌人,未的就是今日。
他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庆幸这场惊天动地的狩猎里,他没露出太多马脚。
帝王的双眼从未混浊不清,他看着一切,掌控着一切。
突然他怀疑真的没露出行迹吗?
帝王似乎从未将自己置于不可逆转的险地。
想到自己的布置,再看这亲密无间的兄弟二人,得出一个让他胆寒的想法,处理掉那些权势滔天的外戚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顾氏的东西必须一分一毫都要牢牢拽在手中。
而与晋国接触的自己,下场必然比平王更惨。
接着便听到顾言对陆说:“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陆笙听话照做了,瞬间他身后三人悍然而出,不给禁军丝毫反应的机会。
顾言却只是横抱起陆笙,凉薄地说:“这两位好侄儿,你自己出来,我还有些事要自己处理……贺连,护好陛下。”
说完,抱着陆笙头也不回的踏入雪夜。
顾言特意将两位说的极重,凌王便已了然。
“父皇当真是无情冷性。”
烨帝:“朕亦有情。”
烨帝本欲帮助顾言,但他不得不先去应对之后的烂摊子。
…………
顾言将陆笙抱入马车内。
车轮压在雪上,留下长长的即将被新雪覆盖的痕迹,就像是一条会消失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路。
陆笙不知道顾言在想什么,他有一种手足无措的失控感。
就如他无法控制顾言探究玄使的事,无法控制他不探究玄使的事,顾言不会告诉他自己在做什么,他为什么会去刑部,为什么又在皇宫,还有现在为什么这么紧张。
陆笙选着不问,不好奇,装着无知已显得自己乖巧。
他甚至在逃避,用这样的表象伪装自己。
而且颇为心安理得。
回王府的路好像比平时要长了,比平时要久一些。
陆笙听到顾言说:“不回王府了。”
他听出了顾言在紧张,在害怕:?
顾言轻轻环住他,握着他的手:“府上没人,不安全……手怎么这么凉。”
陆笙从他手中挣出来:你在害怕。
陆笙定定看着他,明明只是简单的陈述,他从他眼神中看到坚定,想向陆笙寻求心安。
顾言沉沉吐了口气,像是能把所有糟糕都吐出去一般。
他无可奈何地承认:“是,我在害怕。”
“我自信满满的设下棋局,期间种种志在必得无惧无畏,到最后到是惧怕胆怯了。
陆笙:我能问为什么吗?
顾言泄了气似的,抱紧了陆笙:“因为有人想要我的命,让人来杀我了,我怕死,你怕吗,阿笙?”
顾言把头埋在他肩上,抬起一只眼眸,见这个身量并不强健,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柔弱的人说:不怕。
“我怕。”
如顾言所说,马车没有驶向王府,而是向城外去。
埋伏的刺客怕是已经收到了消息。
陆笙:阿言,我们不该畏惧死亡。
他像是在说服顾言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马车受到了什么撞击,外面很快便听到打斗声,顾言抽出把剑,塞到陆笙怀里。
“拿好了。”
架车的人已经死了,马身上的绳子被砍断了,马车正不可控的朝前冲。
顾言护住陆笙跳下车,巨大的冲力,他感觉到乱石刮破了他的衣襟,但他不敢松手,他把陆笙紧紧护在怀里。
他被人团团围住,鲜血浸在雪中即使在黑夜里也格外明显。
陆笙瞥到,像是被吓住了愣在那。
顾言一手护住陆笙,一手执剑,眼神冷厉骇人:“吾若未死,尔等必将求生不得,死相凄惨,此言神鬼无阻。”
为首那人却不屑一顾,如同面对一个将死之人:“你手上还有多少人来救你?带着他,你能撑到人来吗?”
…………
天又下雪了,若是下得够大够快,不久便能掩藏踪迹。
但于身后紧追不舍的杀手,陆笙的心更冷了几分,这只会给来救他们的人增加难度。
陆笙不知道救援何时能来,再过两个时辰天该亮了,可在这样雪夜里,已然说不上黑。
他扶着顾言一步一步走在雪地里,所到之处都被鲜血染红了。
他累极了,但一刻都不敢停,顾言带着他摆脱了围杀的人,他们仍在寻找顾言。
一眼看去,只有寒冷的雪和挂满了白雪的树,以及身后危险的追杀。
四周寂静的要把他们最后一点生机都夺走。
终于他撑不住了,绊到在雪地里,早已满是血的手慌忙的去扶顾言。
他浑身是血,有顾言的也有刺客的,唯独没有他自己的。
陆笙着急的牵起顾言的手在他掌心写字,顾言每次都只能简短的回他一个字。
他轻易的便认识到自己在哪,这是顾言带他来过的地方,顾言和他提过的悬崖。
悬崖、雪夜和杀机,陆笙的理智告诉他要逃离这个地方。
雪一直下个不停,好似是想帮两人,要把两人盖住不被发现一般。
顾言失雪太多了,陆笙生出无尽的恐慌,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被抢走了。
最终他无可奈何似的,在顾言手上写:走不动了。
就像一个平时被自己精心宠爱的小动物,在遇到危险忠心当在他的面前,自不量力的保护他,可爱又让人心疼。
快意思不清的顾言,此刻清晰感受到,一滴温热落在手上。
“那,那就不……走了。”他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好似随时可能失去生机,“别……哭。”
没有奇迹出现。
为首之人持着剑,剑锋的血迹已经凝固,那是顾言的血。
陆笙死死盯着他,好似要给他盯出两个血窟窿来。
“别这么看着我,我好心送你们一道下黄泉。”
陆笙闭着眼睛,抱住顾言用全身将他挡住。
在充满爱意和眷恋的离别之吻中。
在利剑划破长空之中。
他听到了一声惨叫。
他看到贺连出现在不远处。
…………
三日后。
亓王府中,贺连匆匆归来,遇上离鬼。
“王爷还没醒?”贺连问。
离鬼不答,反问:“找到人没有。”
“没有,昨日又下了雪,踪迹都被覆盖了。”贺连摇头,这几日他们都在没日没夜的找陆笙,“都怪我。”
贺连更是将过错归于己身,陆笙平日虽然冷淡,却也不对他们摆主人的架子,对立春亦是温和有礼,再加上顾言,他早已将陆笙认定为唯一的能做王妃的人。
那日他虽赶到,但只能救下顾言,陆笙却被他们逼落悬崖。
若非是他能力不够也不会如此。
“若我能早些到……”离鬼不自觉握紧拳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在此时,又有人急匆匆赶来,嘴里还说着:“找到了。”
他们找到了具被猛兽撕咬得勉强看得出人形的尸.体,身量衣着一应打扮都符合。
这人战战兢兢地说:“遇上时猛兽还在撕扯,我们不敢认定。”
这哪是不敢认,只不过是不敢上报主子罢了。
接着,里面照顾的丫鬟惊喜地喊:“王爷手动了。”
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翌日亓王府却传出亓王薨逝的消息。
这一天雪下得比任何一场都大,纷飞不歇,像是要把天地间所有的离别都盖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