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殇》liancheng

7、柒

　　白轻御总算听明白了，合着他反抗过程中多事的去看了一眼新娘子是否安好，结果被人家一眼相中了！
　　江离离仍在温柔的说着，“出事之后我被躲起来的嫣儿救了下来，想去找你，却找不到。我很想问问有没有人认识你，你是否安好，但是……我开不了口。”
　　她的声音绵软轻柔，如清风微雨，听来很是受用。
　　“过了几日，我问嫣儿，她告诉我说，她娃娃亲的夫婿姓白。”她的语气变得柔软而伤感，“我问了很多人，原来只有白轻御，没有北堂远。”
　　巧舌如簧的白轻御自认擅于狡辩，此刻面对一个如水的女子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呐呐的小声说：“其实我……”
　　江离离忽而灿然一笑，“别担心，我可不是要赖着你。”
　　白轻御尴尬的赔笑。
　　“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杀人放火，只要力所能及，绝不推辞！”白轻御拍胸脯保证。
　　“不要让除你之外的任何人，再掀开我的红盖头。”江离离慢慢地说完，扔下在咂摸这句话的味道的白轻御翩然而去。
　　白轻御思索了很久，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对面的人已经从江离离换成了玉重宴。
　　“你对二十多年前的江湖旧事了解多少？”
　　白轻御笑的讪讪，嘴巴紧抿。
　　“我来告诉你，二十多年前，燕盟主笑傲江湖的时期，与他同名的还有两位。”玉重宴板着脸，一字一句道：“一位是隐姓埋名金盆洗手的柳老爷子，还有一位是四方殿的北堂堂主。”
　　刀尖舔血、酹酒狂歌，一段不因岁月磨砺而损了锋锐的传奇。
　　“这三位豪侠之中，燕返继任武林盟主，柳老爷子成为富甲一方的商人……而北堂堂主，据说与魔教妖女相恋，后来在一次出行中遭遇变故，自此不知所踪。江湖传言……”
　　白轻御接口：“江湖传言，这位北堂史上最年轻的堂主是被仇家所害，也有说是退隐江湖。可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以为我是这位大人物的儿子吧？”
　　玉重宴反驳道：“为什么不可能？我听燕盟主说，他的独子就是叫做北堂远！”
　　“你几时听说的？”
　　“三个时辰之前。”
　　白轻御掰开手指头算时辰，“先是我出来自报姓名，望江门的江门主就在台下，估计很快江小姐也就得知我的出现，再然后才是你听说这件事。”这番时间推理的说辞说服不了玉重宴，白轻御叹气又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师父，就是北堂堂主？”
　　玉重宴皱起眉头，这个猜想固然大胆，却未必不可能是事实……
　　“所以啊，你可以作出任何的猜想，但不要未经考证就以为那会是事实。”白轻御继续叹气，“也不要因为对象的不同就轻易的相信什么，没开封的刀也可以杀人，兔子也会咬人——武林盟主，也会骗人。”
　　玉重宴很懊丧，他强烈的意识到自己这几年混迹江湖，但某些方面真的完全比不上白轻御。这家伙有让人觉得可怕的剔透，虽然更多的时候他又笨又懒。
　　一个聪明到可以轻易看破迷障的人竟然还可以常常的笨兮兮懒洋洋——未尝不是好事。
　　人人都想活得好，可究竟怎样才算活得好？衣食无忧美人在怀？腰缠万贯良田千顷？呼风唤雨翻云覆雨？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同样的人在不同的年纪也有不同的追求。
　　追名逐利是过程，一览众山小是姿态，高处不胜寒是唏嘘，天下无敌只能是终极梦想。
　　钱与权都是欲望，欲望从来没有顶峰。
　　有的人争权夺势是一生，有的人平平淡淡也是一生。
　　要活得好，还是在于自己怎么想、怎么做。
　　玉重宴看着白轻御摇摇晃晃走开的背影想，他总算还知道如何活的轻松点，那已经很好了。
　　究竟他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抱着什么样的目的，那又有什么要紧呢？
　　白轻御，琉璃山庄的姑爷，柳嫣有名无实、江离离有实无名的夫婿，玉重宴的师弟，只要他快乐，还有什么要紧？
　　“嘿！七绕八绕的带着我逛花园呢，”玉重宴猛然惊醒，愤愤冲着那人背影喊道，“笨蛋，你装完了得道高僧就给我死过来！”
　　白轻御阴谋得逞的诡笑还没散去，僵硬的崩住面目表情缓慢回头，“什么事？”
　　“师父提起过，你自己也说过，你的本名不是这个。”玉重宴定定的看着他，“告诉我。”
　　白轻御没有往回走，他只是在林荫小道中站定，花木间错落的阴影与清香似有若无的在周身围绕，他的长发和衣摆随着微风轻轻的飘，那双黑眼睛恒定而优雅，深不见底，“北堂远。复姓北堂，单名一个远。远近的远。”
　　玉重宴忽然想起一首歌谣，朝朝频顾惜，夜夜不能忘。朝夕相对，才能不错过每一个变化的瞬间。而现在，他已经错过了好几年，数不清的片段与瞬间。他已经不是跟着师父学艺的懵懂少年，白轻御也不再是那个懒洋洋软趴趴的死小孩。
　　时光匆匆，岁月暗转，回过头可以看到的流年，再也不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