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也无缘

7、七

　　林轩在意宋婷的剑法，怕宋青松真的六亲不认将宋婷杀了，略一思索，便飞身而上，他原本只想将宋婷推开，宋婷却为了躲避宋青松，直直撞进了林轩的怀里。林轩虽然不耐，但若是将宋婷推开，那这姑娘必定是血溅当场，只好一手虚虚的扶了扶那姑娘的后腰，另一手执剑架住了宋青松的掌。

　　宋青松原本在掌上覆了内力，应是刀枪不入的，与宋婷这么几个回合，也不曾伤到自己半分。如今林轩突然出剑，宋青松回收不及，一手直直劈在了剑刃上，林轩用了五分力，竟是像剖开豆腐一样剖开了宋青松的内力。

　　还好林轩没有用力，宋青松也算是江湖老手及时收力，这才没有废了自己一只手，伤口虽然看上去可怖的很，却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及筋骨。宋青松大惊，抬头却见林轩毫不在意的挥了挥剑上血水，又插回了鞘中。

　　宋青松知道林轩没有用尽全力，却不知道他到底用了几分，是三分，五分还是七分？林轩的武学造诣已经与他不在一个阶层了他根本估量不了。一边暗自心惊，一边宋青松又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对这位年轻的箫云山庄的庄主有什么轻蔑之意，看林轩如今的模样，整个速水堂恐怕都没有人能做他的对手。

　　林轩那边也愣怔了一下，宋婷穿着宽松的襦裙，坐着的时候一直虚虚地掩着自己的肚子，那时林轩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如今宋婷站起了身，又在林轩怀里滚了一圈，他才发现宋婷的体重和身型似是不太对劲，恐怕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

　　“宋堂主……”林轩把宋婷扶好便松开了手：“何必这么生气？”

　　宋青松一手捂住了掌心的伤口，看向了林轩：“这是我速水堂的家事，林庄主便不要掺合了吧？”

　　林轩冷道：“我坐在这儿，她死了，别人若是以为我杀了人呢？”

　　宋青松气得说不出话来，盯着宋婷的眼神看上去可怖至极，像是要活剐了她一般。

　　他又转头，将视线移到了林轩身上：“林庄主刚刚可是轻薄了小女，箫云山庄也是赫赫有名的一大世家，不会敢做不敢当吧？”

　　林轩挑了挑眉毛，看来宋青松对于宋婷的情况应该是略有了解，不然也不会这么无耻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轩当然不可能娶宋婷，宋青松心里也清楚，他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膈应膈应林轩，好让林轩立刻走人。

　　宋婷却呜咽道：“你为何就是不肯如了我心愿！”

　　宋青松脸色苍白，显然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够养出这么愚蠢的女儿来。

　　宋婷泣道：“我与楚辰本就是下了小定的夫妻，你又要将我嫁去火雨山庄，又要我给林庄主陪坐，你又把我当作了什么！”

　　林轩额角一跳。

　　宋青松浑身发抖，显然是被宋婷气到了极点：“亓官楚辰早就死了！你难道要说他从地狱里爬回来，不去为了麒麟山庄的事情报仇雪恨，却来睡大了你的肚子吗？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有几分姿色便把自己当成了天上的天仙！他若是真的与你有情，我也就信了你的鬼话，亓官家下定的时候你连周岁都没满，亓官楚辰死的时候你都还未及笄！你告诉我！他什么时候来找的你！”

　　宋婷越发委屈，她双手捂着脸委屈道：“他就是楚辰，我知道的！他会用麒麟剑法！我看得出来！你就是骗我！就是不想我嫁给亓官楚辰！”

　　林轩只觉得心头一阵狂跳，一时间竟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但他面上不动声色——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旁人倒也不觉得他这副样子有什么奇怪的。

　　林轩缓缓开口道：“亓官楚辰的确已经死了。”

　　宋婷一愣，缓缓转头看向了林轩。

　　林轩的神情镇定，语气淡然，轻描淡写的开口好像不是一条人命，只是一句随口的问候：“六年前，他死在了我面前。”

　　宋婷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她的眼泪也不再流了，似乎完全没有明白过来林轩说了什么。

　　偏偏林轩也不知道循序渐进，只是沉声道：“麒麟剑法在江湖上失传已久，亓官楚辰自己从麒麟山逃出去的时候也才八岁多一点，即便是真的亓官楚辰，也绝不可能练就真的麒麟剑法……宋小姐，你大抵是真的被骗了。”

　　宋婷呆呆的看着林轩，腿上一软跌坐到了地上。

　　宋青松这时却有些不舍得了，他一手掩面，一手挥了挥，对门外候着的丫鬟和小厮道：“把小姐送回房间去吧……让大夫看看。”

　　林轩意外的瞟了一眼宋青松，发现他这个爹当得也很不容易。

　　大概是因为自家的丑闻被林轩知道了，正常人的反应也不过是杀人灭口和重金封嘴，但是宋青松也知道这二者对于林轩来说都不可行，他呆呆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这椅子刚才在打斗中被削去了一大块木头，露出了毛糙的内里，他良久才道：“我刚收了亓官家的聘礼，还没五天，整个麒麟山庄就化为了灰烬，江湖上的人虽然没有说出来，但谁不觉得是我宋青松做的呢？时间久了，就连我自己也搞不懂，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才让亓官家遭此大难……夫人因此恨我怨我，亓官家覆灭不到一个月，便郁郁而终，只给我留下了这么一个女儿……如今，我都觉得是我的报应。”

　　林轩不置可否，他对速水堂没什么好感，却也知道凭速水堂的实力，绝不可能拿得下麒麟山庄那么大的武林豪门。

　　麒麟山庄在当时，就像是整个江湖上的一座山峰，没有人可以及其项背；而速水堂顶多是一棵大树，寻求荫蔽的人极多，但与麒麟山庄而言却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大概是这些东西积压在心里太久了，宋青松突然发现林轩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林轩不喜欢开口说话，也不常出入江湖，即便是真的知道了什么秘辛，也不像是会和人议论的样子——现在的天字阁也并不归他管束，这些东西只会留在林轩一个人的脑海中：“麒麟山庄覆灭之后，我的确想过要归还麒麟剑，我们宋家一向是用掌的，即便是练了武器，那也是棍棒之流，因为我们大多数时候都在水上行进……麒麟剑法虽好，可对我来说却毫无用处，反而是一块烫手山芋，拿在手里唯恐被人觊觎。”

　　“我也曾经去找过亓官楚辰，但是遍寻不到，不仅是亓官楚辰，亓官晏和顾清河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人只要是活着，总会有些动静，说出来也不怕林庄主笑话，我们速水堂别的不说，消息却是一流的，这么多年来我却从未得到过麒麟山庄遗孤的消息……只能当作是他们都已经死了。”

　　“上个月……我女儿被人发现有喜了……我再三追问，她才说那是亓官楚辰的孩子，你说我怎么会相信？亓官楚辰在扬州？我却全然不觉？这怎么可能呢？”宋青松苦笑了一声：“我找人替她说亲，她的母亲去得早，这些事情都得我自己来操办，我一个大男人，哪里懂得这些？可她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也不愿意见她受苦，女孩子家主动说亲，明眼人都知道其中有猫腻，火雨山庄坐地起价，要麒麟剑作为嫁妆，我本就已经不想要麒麟剑了，这么一来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头大事，我没有细想便答应了……婷婷她……却误会了我……”

　　林轩抬了抬眼皮：“那你为什么要让人去杀了亓官悦雨和顾璟？”

　　宋青松一窒。

　　林轩转过了眼眸，微微了抬了抬眸子，他的脸上虽然没有一点的表情，宋青松却觉得他满眼都是嘲讽：“你说你在找亓官家的后人，亓官悦雨不是么？顾璟不算么？”

　　宋青松干笑着想要解释。

　　林轩又接着道：“你说你想归还麒麟剑，觉得这是烫手山芋……那亓官家的人带走了，你不高兴么？”

　　宋青松的笑容越发勉强，磕磕绊绊的开口道：“麒麟剑被劫走，婷婷的婚事泡了汤……我愤怒至极，这才一时糊涂……只是我刚才说的话，句句发自肺腑。”

　　林轩冷哼了一声：“你说你一直在找人查探亓官遗孤的下落，但是遍寻不到……但顾璟的身世，不过半个月，你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宋青松尴尬道：“先前的确是怎么也找不到，可是……”

　　林轩却不想再与他废话，从这个屋子里唯一完好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袖口上还留着一丝血腥气，那是周云峰的血——乱云在剑鞘里微铮，它方才出鞘却没有取得人命，想来很不满意。

　　林轩的神情倨傲，看上去倒是像一尊杀神，他负手踱步缓缓走出了房门，屋外是一个正正方方的院子——速水堂的院子看上去狭小而且逼仄，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回过了头，冷漠的看了林轩一眼：“宋青松，你刚刚说得话，我一个字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