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也无缘

22、二十二

　　听到林轩抱怨，顾璟才又喜笑颜开，总归林轩还愿意搭理自己，总比无视自己来得好。

　　林轩看着自顾自又高兴起来的顾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暗自反省自己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计较”“没关系”之类的话，但左右也想不出来，只好暗自生闷气。

　　不过他总是这样没有表情也不爱说话的，除了他自己，一时间也没有人察觉他在和自己怄气。

　　春画楼的一楼是个很空旷的大厅，正中央是个巨大的水池，水池中间搭建了舞台，水池中设置了不少机关，大多是用来烘托气氛的——围绕着水池零散的放置了些桌椅板凳，抬头就可以看得到二楼包间的栏杆，栏杆上有纸窗，推开便可以看到舞台上的表演，合上便自成了一个小小的隐秘的空间。

　　宋家带着两人穿过了大堂，在左右两边各设置了一道红色漆木扶手的楼梯，三人很快上了二楼。

　　二楼的走廊看上去有些窄小，只能两个女子并行通过，宋甲、顾璟、林轩三个大男人有些拥挤，便排成了一列，由宋甲走在了最前面。

　　两边都是漆木的木门，看不到外面的景色，顾璟猜测左边应该是靠窗的厢房，右边便是在一楼看到的、能够看得到舞台的包厢了。

　　宋甲又带着两人上了三楼，三楼的格局与二楼没有什么差别。

　　宋甲笑道：“春画楼的格局二至四楼都是一样的，从五楼开始才发生了变化……五楼的高度再看舞台便看不到什么了，所以五楼开始是贵客的厢房，只有沿街的一圈，屋内会有浴室，有的还有书房。”

　　林轩显然并不想要了解，顾璟只能苦笑着应了一声。

　　一路上到了五楼，顾璟在经过某间厢房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女子小声的调笑和低吟不禁吓了一跳——先前的楼层都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无，现在突然传出了这样娇媚的声音，任谁都会被下一跳。

　　顾璟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转头去看林轩。

　　果然瞧见林轩皱了皱眉头，他本就生得雪白，即便是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脖颈和耳根却是都红了一片——

　　林轩的五感比顾璟强得多，许是还听见了什么更“深入”的声音。

　　顾璟有些想笑，但他不敢，低着头忍了忍，硬是憋下去了。

　　宋甲一边带着他们上楼，一边极小声的解释道：“大多数时候锦堂春都不会闭门留客的，不过总有些任性的公子哥儿醉死温柔乡……五楼以上的厢房都能过夜，只不过白日里除了姑娘，也没有别的能服侍他们的人。”

　　美人乡是英雄冢，就算是没有服侍的人，也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还要再加钱，也总有为了喜欢的女子一掷千金的。

　　顾璟的步伐很是轻快，他对于青楼楚馆都不陌生，若非此时身边还跟着林轩，他都要找一柄折扇来摇一摇了。

　　但这种状态只持续到了七楼。

　　当他们踏上七楼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极淡极淡的烟味。

　　顾璟立刻便变了脸色，他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林轩，发现林轩的步下也微微一顿，显然是也发现了那股烟味。

　　他们两个倒也就算了，宋甲却也大惊失色，他的脸上一直都只有“笑”和“尴尬”这两种表情，如今的震怒太过明显，顾璟和林轩想不发现都很难。

　　好在宋甲自己也受了惊吓，便没有顾上顾璟和林轩的失态。

　　顾璟看着林轩，林轩却轻轻摇了摇头，显然是叫顾璟不要轻举妄动。

　　宋甲的脸色虽然难看，但没有忘记自己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只一秒便收敛了脸色，笑着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他们上了八楼。

　　八楼的房间似乎更大，这一整层楼也才四间屋子，各自占据了东南西北的一角，宋甲仍是笑着解释，虽然他的笑有些勉强：“这一层楼住的是锦堂春的花魁，风舞、花影、雪色、月吟。”

　　他正说着，东边的屋子便被人推开了一扇木门，一个衣衫不整的绝色女子倚靠在门框上，一手按了按已经滑落到胸脯的衣襟：“我还说呢，怎么会有人这个时候上来……原来是宋伯……这两位公子好生俊俏，可是阁主新得面首么？”

　　宋甲连忙道：“别胡说八道……这位是箫云山庄的庄主林轩，这位是顾璟顾大侠。”

　　女子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两个人，也是愣了愣，才又笑着行了个礼，她的手从衣襟上松开，布料便立刻滑落了大半，几乎要露出一整片胸脯来：“原来是这二位，花影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千万恕罪。”

　　顾璟默默地将自己的视线挪开，暗道了几句“非礼勿视”，恰好他对上的是林轩，又见林轩的脸色更红了，连耳朵尖上都好似冒着热气一般。

　　宋甲呵斥道：“好了，快回去吧，别惹二位心烦。”

　　花影似乎也不敢得罪宋甲，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娉娉婷婷的又转过了身进了门里，关门的时候，向顾璟眨了眨眼。

　　林轩默默的看向了顾璟。

　　顾璟连忙摆手道：“我今日是第一次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林轩意义不明的轻哼了一声。

　　宋甲苦笑着赔罪：“是她没有规矩，让二位见笑了……我们上楼吧。”

　　几人走到了楼梯口，抬头便见楼梯顶端站着一个身着白色劲装、用白纱遮了半张脸的姑娘，她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就足以让大部分的男人心神荡漾，比方才的花魁花影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开口，声音很是凛冽，和林轩相比亦是不遑多让：“阁主还在休息。”

　　宋甲对她也很恭敬，微微弯了弯腰解释道：“是庄主来了，还望新昼姑娘行个方便。”

　　新昼看了看林轩，又看了看顾璟，默默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三个人这才踏上了去九楼的楼梯。

　　顾璟敏锐的意识到，不管是这位新昼姑娘还是先前的花影姑娘，对于于晚秋的称呼都是“阁主”，而非是春画楼的“楼主”或是青楼里常称的“妈妈”，联系到之前提起的天仙阁，看来都与这天仙阁分不开干系。

　　九楼只有两间房间，一间在楼梯的正面，一间在楼梯的背面。

　　正面的那间已经被人打开了木门，一个穿着和新昼一模一样，只是从头到脚一身黑的女子站在门边。

　　宋甲压低了声音道：“这位是旧夜姑娘，与新昼姑娘是双生子，她们都是晚娘的徒弟。”

　　林轩点了点头，他暗自打量了一下旧夜和新昼，发现这二人的功力都和宋青松的水平相差无几。

　　门里传来了一个娇俏的声音，声音里还透着一丝慵懒：“可是轩儿来了？还不赶快进来，让姨姨看看你！”

　　顾璟愣怔，经过了楼下那千娇百媚的低吟和倾国倾城的花影姑娘之后，他对于晚秋的期待已经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尤其是在看到了新昼和旧夜这对双生姐妹之后，于晚秋在他心里应当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大抵是个容貌绝世、媚骨天成的女人，寻常男人见了她先酥了一半的骨头……没想到，这声音竟然……

　　如此的稚嫩。

　　顾璟眼观鼻鼻观心，跟着林轩慢慢走了进去。

　　那屋子极大，都用红色软绸隔了开来，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张极大的软榻，全部都由沉香木制成——沉香木是香料，真正的有价无市，即便是有交易的，也都是按两来算得重量，这么一大张软榻，说值黄金万两也不为过。

　　软榻的中央端坐着一个女子……

　　一个……

　　女孩子……

　　或者说是……

　　一个……

　　小女孩。

　　顾璟睁大了眼睛。

　　那小女孩看上去才八九岁大小，虽然能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肤若凝脂，吹弹可破；一双漂亮的杏儿眼，又大又有神；挺翘的鼻梁，小巧的嘴，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虽然是个美人坯子，但……正常的男人都只会夸她一句：“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或许还会给她塞点零花钱让她去买糖吃。

　　不管是从“锦堂春的老鸨”、“天仙阁的阁主”还是从“林轩的阿姨”来说，都完全对不上号！

　　于晚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甚至还泛起了小朋友才容易产生的泪花：“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先前怎么叫你你都不肯来……我也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啦！想死前见见你都不行……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十多年以前了吧？”

　　林轩恭恭敬敬的向她行了个礼：“小姨。”

　　于晚秋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

　　这个表情在她稚嫩的脸上显得尤为可怖。

　　顾璟呆若木鸡。

　　于晚秋恍若未觉：“快坐呀！站着干什么！新昼、旧夜，去搬两个软垫来……你们饿不饿？渴不渴？楼里没有热食，不过点心有些预存的，梅花糕和核桃酥都很不错。”

　　林轩和顾璟便小心翼翼的坐下了。

　　宋甲在一旁小声开口道：“阁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于晚秋似乎也有些饿了——顾璟怀疑是因为小孩子不禁饿，她掂了一块核桃酥慢慢吃了起来：“嗯，说。”

　　宋甲看了看林轩和顾璟似乎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晚些时候再说也不迟。”

　　于晚秋抬眼看了看他，顾璟竟然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威压。

　　林轩淡淡开口道：“可是因为七楼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