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为后》山榆

12、第 12 章

　　紫宸宫的晚膳已经布好了，梁铭瀚最先落了座，随后是沈乔溦，最后是卫如月。沈乔溦与卫如月在梁铭瀚左右两侧坐定，沈乔溦坐于梁铭瀚右侧，卫如月坐于梁铭瀚左侧。

　　御膳那必定是最好的，膳品也是颇为丰盛味美。只是与皇帝一同用膳，那这味美也要折半了。

　　皇宫中讲究规矩，食不言，寝不语。若是两个人用膳，席上的话是多些，三个人一同进膳，这话却是少了一些。

　　也有意外，沈乔溦与梁铭瀚两个人单独用膳之时，席面之上亦是安静得，只能够偶尔听见两声瓷筷与瓷盘、瓷碟相碰的声响了。

　　“皇上，这挂炉珍珠鸡，鸡肉鲜美不腻。您惯爱鸡肉，您多进食两口。”卫如月温柔似水，一双勾人的双眸恨不得长在梁铭瀚的身上。

　　梁铭瀚起了手中的瓷筷，去夹挂炉珍珠鸡的块肉。

　　“嗯，确实如月儿你所言一般，这珍珠鸡肉肥而不腻，实为美味。”

　　沈乔溦旋出恬静的笑容，皇帝与月贵妃两个人当真是郎情妾意，两情浓浓。这挂炉珍珠鸡，是御膳司的常御之膳品，几乎每两三日都要吃上一次。这两人倒像是第一次进食一般。

　　沈乔溦启筷，去夹那碟明珠豆腐。豆腐清淡，晚膳进食，不油腻，多食，入寝时也不会腹内难受。她也偏爱红烧赤贝，喜欢也就多夹几筷，食着北祁香甜糯口的稻米，那份不适也减了几分。

　　“皇后娘娘，您尝尝这道‘陈皮牛肉’，是用咱们北祁特有的北燕山羊肉与五年以上的陈皮做成。您是南边长大的人，来燕都之前定是没有吃过。”卫如月劝过了梁铭瀚几次，转过来劝沈乔溦。

　　她确实是南边长大的人，南边那地是人间桃源。虽然无有陈皮牛肉，但却有别的他处没有的美味。

　　沈乔溦淡雅如兰地微笑着说道：“多谢月贵妃费心，那本宫定要尝一尝。”

　　这陈皮牛肉，她也不是首次吃了。不过卫如月要与她作戏，那她就应了她的心意，将这戏演全了，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片苦心。

　　沈乔溦去夹那道陈皮牛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这道‘陈皮牛肉’当真是美味极了！”

　　她先前吃这道陈皮牛肉的时候，觉得肉质软嫩，香美回甜，甚是不错。因此她的称赞，绝不是虚假之言。

　　卫如月娇倚着身段，如花般笑着。

　　一顿晚膳，总算是硬生让她给熬了过去了。用过了晚膳，又坐着浅抿了口紫宸宫膳后有的上好的云雾宝茶，才得了口闲时候，从延英殿告辞，脱了身。

　　沈乔溦心里面是这般思想着，但是卫如月却是全然相反的心思，所以当沈乔溦临走之时，卫如月正在给梁铭瀚按摩两穴。

　　“娘娘，殿外落雪了。”

　　沈乔溦刚从延英殿内殿出身，一心只想着赶紧往殿外走着。一直候在外面的桃夭高兴着与沈乔溦说道。

　　沈乔溦欣喜地说道：“真的吗？”

　　“是真的，公主。起初外头天亮，奴婢亲眼所见。那大雪如鹅毛一样，依奴婢来看，一时间是停不住。”桃夭兴奋地点头道，又将自己手中的裹着暗黄绸缎的暖手炉塞给沈乔溦拿着暖手。

　　“那还等什么，咱们快些走，好快快去瞧瞧。”沈乔溦一手攥着暖手炉，一手拉着桃夭，快了步子。

　　南浔一年四季温煦如春，亦有盛夏与爽秋之时。唯独没有寒冬之季，那冬日里才有的冰雪，沈乔溦只有在书卷中看到过，以及人言之中才听闻到，从未亲眼所见。她来到北祁燕都城，已有半年有余。虽然燕都冬日里长，但却一直未曾下过雪。今日，她是能够看看白雪，见见了。

　　出了延英殿，外面的雪还在下着。鹅毛般的大雪，自云霄之中飘扬而下，洋洋洒洒，轻撩撩地铺落在天地间的万物之上。紫宸宫的亭台楼榭，飞檐镜壁，宫槛环栏，廊腰缦回，石池甬径，湘竹腊梅之上皆覆之以白雪。从所覆之厚薄而看，雪已下了许久之时了。

　　殿前连廊上，靠近露天一边的光黑理石板虽有连廊廊宇遮盖，因大雪飘洒时久，也已覆上薄薄的一层。

　　沈乔溦拉着桃夭，走到露天一边的光黑理石板上的薄雪之上，仰头朝外往那那蓝黑色的苍穹看去。

　　这场雪下落得又急又厚，沈乔溦抬头想要去看那飞雪是如何飘落而下，是直直地落下，还是斜斜地洒下。雪花着急地朝下面落，轻轻地砸在沈乔溦自廊下探出的白羊玉般秀丽美好的面容上。

　　桃夭见状，急忙伸手要将沈乔溦拉回廊下。“公主，您可别探头出去，雪天天冷，容易着凉。”

　　沈乔溦知晓桃夭是为自己的身体忧心，纵使再怎么喜好飘雪融面之感，却也是听了桃夭的话。

　　“好啦好啦，咱们回吧。”沈乔溦莞尔着说道。

　　“公主，暖轿已经在紫宸宫偏门备好了。过了这道连廊，就能见着了。”桃夭不放心地帮自家公主拉紧了外系着的粉紫云锦镶白狐毛连帽斗篷。

　　沈乔溦笑着说“好”。

　　回了未央宫，青沅在宫里早就备好了热茶点心。铜炭火网罩罩着的铜炭火盆内，红箩炭热火地燃烧着，整个未央宫的正殿内悉暖和和。

　　“皇后娘娘回来了，赶快出门去迎。”外面落着大雪，青沅想着沈乔溦与桃夭两人怎么还不回。幸好桃夭遣了人，回来未央宫来回话，说是皇后今日晚膳被皇上留在紫宸宫用了。

　　估摸着沈乔溦要回未央宫了，青沅怕自家主子冻着，在殿门口一直候着。等到了载着沈乔溦的暖轿落在了殿门前，青沅赶忙手持着黄油纸伞，跑下殿台理石层阶，来到沈乔溦的暖轿轿帘前。

　　暖轿轿帘启开了，沈乔溦踏下了暖轿，外面的雪还在落着。

　　青沅急忙撑开手中的黄油纸伞，及时遮在沈乔溦的头顶上，免得落了飞雪。

　　“青沅，不必撑伞为我遮雪，我穿得暖极了，冻不着。”沈乔溦笑靥灿烂。

　　雪景之日，人之心情也欢快。

　　“娘娘雪天冷寒，您少些在殿外言语，别惹了寒气。”青沅慌张说道。燕都雪天，天寒地冻。从南浔水乡来的娇柔女子，恐受不住北地凌厉之寒气。

　　沈乔溦有些心虚地瞧看了青沅一眼，她脸面上的焦虑担心可不是装出来。若是让青沅知道了她之前在紫宸宫赏雪之举，青沅可能会跟她急个面红耳赤。

　　进了殿门，逃开了黄油纸伞，解下了身上系着的云锦镶白狐毛连帽斗篷，留给了桃夭。自己一个人疾步走向内殿里的紫檀软塌上坐下，烤着铜炭火盆铜网罩内的炭火。

　　青沅与桃夭看见主子这般，彼此相视一笑。

　　婢女端着温水，伺候着沈乔溦净了手。净了手后，才捻起青瓷盘碟中的雪蒸糕填了肚子，又饮了热茶。

　　她晚膳没有用饱，在那紫宸宫，一来二去，你请我就，吃那么两口，腹中必然是不够。

　　“青沅，除了这雪蒸糕，咱们宫中可还有别什么吃食？”沈乔溦边吃边问道。

　　青沅好奇地问道：“娘娘，您在紫宸宫没有用好吗？”紫宸宫的膳食是燕都皇宫中最上佳的吃食。

　　“我腹中还是饿着的，想着些汤面也是极好。”沈乔溦说着叹了口气，真希望今后她可别再去紫宸宫用膳了，既要陪着笑脸，又要拘着礼节饿着肚子，几乎没有一处好。

　　青沅微微偏头，轻声问道：“那…娘娘，清汤金丝面怎么样？”

　　“金丝面？！”沈乔溦讶然，“对啊，可以去御膳司嘱了做一碗清汤金丝面来。”

　　沈乔溦又略想了想，摇头道：“不可不可，若是真去御膳司要一碗清汤金丝面，那不众人皆知晓我今晚上在紫宸宫没有用好晚膳。那皇上怎么看我？内庭之人该如何在背后说笑我。”

　　不能为了一碗金丝面，惹一场口舌说笑。

　　“娘娘，不是不是。不去御膳司，奴婢自己做给您吃。”青沅说道，“娘娘，在咱们未央宫的小厨房就能做好。”

　　“真的？”沈乔溦高兴地就差拍掌叫好了。“那你快快去，青沅。”

　　青沅连说“好好好”，往西边偏殿的小厨房跑去。以后，可要心中惦记着。若是今后皇上再让皇后娘娘去紫宸宫一起同用晚膳，这金丝面要早早些预备着，这样娘娘也能够一回来就能够用上汤面，不至于像今日这般饿着肚子了。

　　……

　　次日清晨起了，殿外的雪还在纷纷地落着，较之昨日夜里是小了不少。未央宫宫院中的宫婢与黄门们都在洒扫着积雪。未央宫是皇后所居宫殿，宫殿雍容华美，连廊院壁，皆是精巧典雅。

　　庭院之中也种着紫宸宫一样的湘妃竹与腊梅树。湘妃竹四季常青，纤细修长，如今落了轻雪，更添几分秀气。腊梅树经过一夜风雪，花苞欲绽，远看亦能辨别出有红梅、白梅与粉梅。只待凌寒，全然绽放于枝头，成别样美景。

　　沈乔溦披着白狐裘大氅，双手插在月蓝皮手护里，站在殿门内，倚着高阔的殿门，望着连廊外殿院中众人洒扫积雪的景象，顿觉惬意悠闲。轻雪飞扬，散落在院中忙碌之人的衣衫发丝上。

　　“桃夭，你去同院中洒扫的人说，只扫出个人脚能走出的小径便可，不必全扫堆边。又费了力气，累了筋骨，又失了庭之中的雪天意韵。”

　　“是。”桃夭应道。

　　沈乔溦已站了好一会儿，恍然觉得脚有些累了。

　　“这场雪落了，等停了，赵婕妤的身子也应该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