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社恐怎么治》楚芒

3、002 洛水

　　神女巧笑嫣然，冯夷已然痴了，他笑得眉眼和胡须都在抖动，应道：“那便如神女所言。”另朝身后的爪牙们使了眼色，示意他们解开束缚并引怀信离开。

　　琪华心中窃喜，神色亦添了几分动人，故作娇嗔道：“你还见外做什么，唤我琪华不好吗？”

　　冯夷闻言更是如痴如醉，又走近几步，欲朝琪华伸手，琪华微一侧身，那只本欲牵住她的手只擦过袖口，停了一瞬，又尴尬地收回了。

　　琪华甩了甩袖子，朝牢门处走，“此处怪冷的，不宜久留，咱们出去谈吧。”

　　“是，是，好的。”冯夷连声应和。

　　却听身后嘈杂声响。

　　原是虾兵蟹将殷勤引路，怀信却不动，沉默不语，拒绝离开。

　　琪华转身欲朝怀信使眼色，谁知此人闭目不视，也不知是在执拗什么。她瞬时抓狂，后悔自己将最后一粒丹药给他，即便他修为超绝，脑子不好用分明也是会拖累自己，早知道便不抱着他能助她离开的希望了。

　　冯夷脸色不善，他觉自己愿放此子离开是对他的施舍，甫遭忤逆，面上挂不住，心道此子真不知好歹。

　　琪华在旁察言观色，未待冯夷发作，便打圆场道：“你我二人就此结亲，日后在君父那边说起来也未免单薄，不若叫他做个见证人。既多一人知晓，君父也不好推脱。”

　　“……嗯。”怀信闷声应道。

　　于是，琪华怀信二人随冯夷离开水牢，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虾兵蟹将们，颇有声势地前往洛水正殿。

　　既离水牢，压迫的窒息感消散，途中琪华四处打量，感叹此地珠光宝气的，与水牢的逼仄昏暗大相径庭，比之她的缨华殿奢华不少，再看身后无数随从，可见河伯是个讲求排场的。

　　虽未见他出手，但敢将她光明正大地掳走，还堂而皇之地说要与她商定婚事，应该是挺难对付的角色，身边还跟着拖后腿的怀信，想要离开此地，还需再另议方案。

　　只见迎面走来一位面色黝黑，身形瘦高之人，得见冯夷，伏地道：“乌贼使请见主上。”

　　冯夷偏头颔首致歉，琪华亦颔首回他。随后乌贼使附在冯夷耳边一阵低语。

　　冯夷听毕朝琪华赔笑道：“抱歉，我另有要事，稍后使者会领你和他前往各自住处，有什么需求大可向使者们提起，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并告知我，我定严惩使者。”

　　“多谢。”

　　“另外，婚期我择日再定。”

　　未及琪华回应，冯夷便领着一批随从声势浩大地走了。

　　琪华腹诽，刚刚还在说商量，现在就直接要定婚期了？真是……哪儿来的脸啊。

　　一旁的怀信一直没出声。

　　冯夷带走了一批，现下身后随从少了大半，琪华不喜欢被人跟着，只留了几位小将在前方引路，其余人都被她遣散了。

　　待没人察觉时，琪华迅速拉住怀信的手，用指腹在他手心划了几个字，又迅速放下。

　　避人，找我。

　　长年练功，带着薄茧的手掌头一回感受到柔软的触感，若不是琪华迅速，怀信早缩回手去，他极度不习惯这样的触碰。

　　他明白琪华之意，轻点头颅，对上她问询的眼神。

　　琪华放心了，这次的接触倒还算有默契，他应该不至于很严重地拖累自己。

　　被安排好住处后，琪华遣散了所有侍从，泡了热汤，换好衣服，蜷在宽大的贝壳床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毕竟也有几日没好好休息了，既暂时无法出去，还是不要过于亏待自己为好。

　　自黑甜中醒来，琪华满足地翻了个身，瞧见床侧似有人影。

　　未及她惊呼出声，人影处出现光亮，她借着亮度才瞧清楚，原是怀信。

　　怀信将夜明珠掩在袖口，使其不至于晃眼，又能照亮视野。

　　“你何时来的，怎么不叫我？”琪华见是他，问道，“没人发现你过来吧？”

　　“应该没有。”怀信沉默一阵，又道，“……你真打算与他结亲？”

　　“怎么可能，要是这样我还叫你来干嘛！”琪华嗔道，“先时我好不容易劝冯夷让你离开，你竟不走？到底怎么想的啊！”

　　“留你一人在险地，我做不到。”

　　琪华连连摇头，“……我是让你去上界通风报信，届时自然有人将我救走。”

　　“这……抱歉……”

　　“行了，行了，多说无用。你我也是可怜，此前分明与河伯冯夷无半点关系，也要被他掳来水底。你更惨，甚至要被他置于死地。想想要怎么才能出去？他爪牙众多，自身实力又莫测，硬拼怕是出不去。”

　　怀信沉吟片刻，方出口，“我来时探得一处所在，似是宫殿出口，今夜河伯外出，或是绝佳之机，我现下便带你离开。”

　　“二人出动未免招摇。那这样吧，你先回去，我找借口让人带我出去，三刻之后在岸边汇合，记得扮成乌贼使，你还记得吧？就脸抹黑点那样子。”

　　“嗯。”

　　身形一闪，室内重归黑暗，怀信离开了，琪华感慨术法在身就是方便啊。

　　琪华点亮灯台，唤来侍女。

　　“我夜里习惯散步，你引我出去走走，可好？”

　　因河伯吩咐过，侍女态度十分恭敬，应道：“自是可以，不知神女想去往何处？”

　　“岸上吧。”

　　“岸上？”

　　“怎么，不行吗？”琪华抬高声音。

　　“是奴失言，还请神女勿要怪罪。奴这便引您前去岸边，夜深风重，奴去为您取顶披风，还请您稍候。”

　　“嗯，我不喜人多，便你一人陪我去吧。”

　　二人自宫殿出口自岸边，琪华早已看见掩饰成乌贼使的怀信，隐约瞧见黑面仙君，掩嘴费劲憋笑才没笑出声。其实怀信并非一定要扮成黑面的乌贼使，只是她看他正经，忍不住想要作弄一番。

　　一旁侍女看见乌贼使，忙道：“他在此地可会扰神女兴致，奴这便让他离开。”

　　琪华轻咳一声，道：“无碍。也叫他一起过来吧，我此时觉得，人多热闹。”

　　她唤道：“使者大人，可要一同过来散步？”

　　“是。”

　　话音刚落，怀信瞬时移至琪华身侧，同一刻，侍女已被禁声，随后倒地，被扔回水里。

　　琪华朝他比出拇指，又轻拍他的肩膀，欣然道：“水里待着太难受了，总算出来了！快走吧！”

　　“嗯。”

　　琪华撤回手后，怀信站远了些，两人并排走着，当中约有半人的距离。

　　“冯夷果然自大，岸上居然没设防，也亏得如此咱们才能顺利出来。咱们也是相识一场，做了次难兄难弟，回去后可要去我殿里吃酒？”

　　怀信正斟酌着如何婉拒，一来他不喜与他人相处也不能喝酒，二来他不明白身旁人是佯作客气还是真有此意。

　　忽闻一声，“呀！糟了！”

　　前一瞬的话题被终止，怀信松了口气，有些窃喜，然下一瞬，胸闷气短的感觉涌上，越走越远越难受。

　　“你感觉到没？我似乎有些喘不上气来。”

　　“同样。应是有人施术将我们困在此地，不得离开。”

　　琪华捂住胸口，停在原地，问道：“那怎么办？”

　　二人气力也在逐渐流失。

　　若走，修为是否能支撑他们回到上界？更何况，琪华神力被封，而怀信伤势尚未痊愈。

　　若回，今夜所做终是白费，也很可能错失离开之良机。

　　沉寂的氛围蔓延在二人之间。

　　怀信的开口被琪华打断，她道：“怀信，现下你感觉如何？可能撑到离开？”

　　“可以。我可将你的体征暂时封锁，一并带回去。”

　　“谢谢你，但这样未免拖累你，更增了失败的风险。所以怀信，你先走吧。拜托你回上界后，将此间事禀报天君，我在洛水等你的救援。”

　　“若河伯发觉我已离开，他——”

　　“你快走吧，再不走就迟了！”

　　然而，琪华甫一转身向后，便见远处一道人影，身后是浩浩荡荡的虾兵蟹将们。

　　竟是冯夷回来了！

　　冯夷也远远瞧见琪华，大声唤她。

　　正在原地思索是否该先走的怀信彻底走不成了。

　　琪华负手轻拉身后怀信的衣摆，闻声迎了上去，怀信则跟在她身后，垂着头作出十分恭敬的样子。

　　琪华抢白：“我还在念你何时能回来，居然真就回来了。”

　　冯夷觉她语带殷切，调笑道：“想我了？”

　　“你知我本体是株合欢树，在水里闷得慌，便让使者大人带我来岸边走走。现下你回来了，我也正好有事要交与他办。”

　　“乌贼使？”冯夷闻言示意黑面使者离开。

　　“是。”怀信压低声音。

　　琪华瞧着他从水面上消失，心道河伯来得可“巧”。

　　冯夷道：“是我考虑不周，要尽早带你离开洛水才是，看来婚期应当早日提上日程了。”又扬声唤司礼使。

　　琪华一惊，暗骂自己怎么找这种理由，忙道：“也不要紧，每日出来走走便是。婚姻之事还是筹备得周全些比较好。”

　　冯夷一面回应琪华，“嗯，今后我多派几人伴你一同出来。”一面吩咐司礼使翻看日历查找吉日。

　　“回主上，下月十八乃是黄道吉日，最宜嫁娶，再来，便要五个月以后了。”

　　“嗯，那便订在下月十八，其他事宜你知该如何处理。”

　　“是。”

　　琪华半点插嘴的机会也无，一算时间，距河伯所定吉日却不足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