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没有心上人》阮六十

25、秦荧惑喜欢晏云圭哥哥……

　　薛凡尚带婴儿肥的稚嫩面庞，圆润的身体斜卧进太师椅，仿佛卧倒的白萝卜。

　　他心慵意懒地打着哈欠，催促道：“杀了他，区区一个人族。”

　　薛平握紧刀柄，手部皮肤紧绷，松树般高大的身躯，后背绷得死紧，他怒喝：“看看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狗东西！”

　　如今薛凡掌控全局，生出几分对薛平的耐心来：“呦，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会用成语了啊。”

　　薛平怒火空前高涨。但他也知情势不如人，忍住没还嘴。

　　浅褐色眼睛一眨不眨盯住晏云圭，目不转睛。

　　他用人话问：“你认识尊主吗？”

　　虚弱不堪的人族凝视他，磊落雪青衣衫经风一吹，衣袂翩跹，似振翅无力飞走的蝴蝶，仰颈等待屠刀的落下。

　　“我大约能猜出来，尊主于你而言，极其重要。倘若确有其事，我绝不否认。”

　　晏云圭光滑的肌肤，沉静的眸子微含歉意，“很遗憾，我不认识他。”

　　薛平听不懂他的话，可马七的神态，已然告诉他答案。

　　薛凡被翻译转述，杏眼眯起，愈发洋洋得意。

　　虽然现在他也没从魔尊手下活下来的倚仗了，但薛平吃瘪了啊！假心上人吃瘪了啊！

　　“快动手。”薛凡眯起眼，自从叔叔倒台后，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薛平的背影，坚若磐石，如浇灌的铁柱。

　　寂静而显肃然的大厅，只听得极度愤怒之下骨节的咔擦咔擦响。

　　光模糊晏云圭的面庞。

　　王家。王弗不舍得他轻轻松松地死。

　　浩然堂，苍青山抓他领功，不会下死手。

　　唯有魔族，与他无利益冲突，无情感连接。

　　一旦无利用价值，会毫不犹豫痛下杀手。

　　正如现在。

　　薛平额头愤怒至青筋暴突，鼻息粗喘，握刀的手骨骼可怕的咔擦作响，仿佛一头被猛踢一脚的中华田园恶犬。

　　晏云圭撩唇，轻轻的笑了——他就没有不笑的时候。

　　“交出我，他会放了你。”

　　——他听不懂魔话，还以为薛凡的目的，仍旧是抓了他呢。

　　薛平双手举起刀，像恶犬露出森森獠牙。

　　晏云圭微笑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好像没料到这种情况。

　　薛凡坐直身子，臀部轻移，移到凳沿的位置，杏眼直望向薛平的动作，脊背微微发僵，他全副心神都落在魔对人单方面的杀戮。

　　寒光倒钩，情势急转。

　　尖锐刀刃忽地转向身后，戮出狂怒与泼天杀气。

　　薛平黑眉皱成川字，咆哮怒道：“狗东西给你脸了敢指使你老子！”

　　薛凡骤惊。

　　薛平他了解，对人族不见得比自己和善多少。薛平如今弱得跟蝼蚁，就算骂自己几声也肯定不拿他小命开玩笑。杀晏云圭板上钉钉。

　　怎么可能螳臂当车来伤我！

　　太过自信这种信念，薛凡吊儿郎当的倒在太师椅，身旁没个武器。

　　薛平愤怒之下的一击灌注全力，调动浑身每一寸魔气，汹涌魔气似黑云压城，直直朝薛凡头顶压下来。

　　薛凡心底一惊，半翻半爬地从太师椅上滚下来，精美的锦衣沾了一地土。他随从机灵，扔给他一把弯刀，蜂拥向前。

　　兵刃交接，火光四射。

　　薛凡力不逮，震得手臂发麻，娃娃脸扭曲，喝道：“你做什么？！都说了和魔尊没关系！”

　　“老子就看你不顺眼！”薛平怒目而视。

　　他薛平不是什么怜悯苍生热爱和平的魔，但他不会亲手杀死愿意牺牲自己来换薛平平安的弱小人类！

　　区区一个薛凡，给他脸了！

　　束手就擒的马七趁局势混乱，游鱼般钻过魔群，一把拉起晏云圭广袖，冲着门外疯狂使眼色，用口型不断重复“走”。

　　晏云圭犹豫地看一眼处于混乱中心的薛平，蹙眉：“他没事吧？”

　　马七焦急地抹一把热汗：“你不用担心城主，这两想要杀死对方不是一天两天了，都没杀死，杀死对方，谁都过不了秦教主那关，他们不敢——”

　　晏云圭回头望一眼混战中浴血的薛平——

　　他当然知道薛平薛凡不会杀死对方。

　　《求仙》中屡次出现薛平薛凡两兄弟。

　　两兄弟斗嘴互殴，兵刃相见，碍于九渊宫第二把手秦教主，争论切磋殴打都点到为止。甚至于后期，两兄弟不情不愿地联手，给嵇浮光留了不少绊子。

　　薛平为人仗义鲁莽，既够不上普渡众生，也扯不到滥杀无辜。甚至于，还有点鲁莽憨厚的侠气。

　　也因此，晏云圭做了“我跟你们走”的戏。

　　他别无倚仗。“秦荧惑喜欢我”价值都是虚的，只能赌一赌，《求仙》中憨厚鲁莽的侠气。

　　他赌赢了。

　　薛平放弃价值，放弃杀他，甚至遭魔逼迫，亦不杀他。

　　本该是一件喜事。

　　蜂拥挤向薛平的魔手执尖锐，大厅因打斗而摇摇欲坠，瓦砾从屋顶坠下。

　　恰巧砸在晏云圭脚底。

　　嘈杂的打斗声与尖锐刺入身体的声音接连响起，浓郁的血腥味染得空气发红，喉咙腥甜。

　　匆匆回头一看，蜿蜒的血水流进砖缝。

　　薛平身形高大，魔群中一眼望得见。

　　黑黢黢的锁链插入他左肩骨处，折转再插进右肩骨，倒钩钩破衣服。

　　他表情痛极，固执撑着一口气，破口大骂。

　　晏云圭不知哪根筋抽了，脱口而出：“我认识秦纣！”

　　马七亮起眼睛，猛地回头怒吼：“他认识秦纣！我们根本没在他跟前提起过秦纣！就算魔尊不识得他，秦纣小公子识得他！况且——你真要信一面之辞吗？！”

　　魔族们的围攻，仿佛按了暂停键。

　　一刹那，薛凡砍薛平那一刀，瞬间不香了。

　　他把刀拔出，拿刀的手，微微颤抖，抖落刀身血痕，点点溅出：“你们……没告诉他秦纣吧？”

　　马七先一句已经说了，他不愿面对现实的，又重复了一遍。

　　薛凡终于开动自己不怎么动的小脑筋，一把刀架在薛平颈间，恶狠狠逼问：“你告诉他秦纣过吗？！”

　　薛平双目充血，杀意沸腾不止，脑海一片嗡嗡，眼前一片猩红，高喝道：“杀——！”

　　这莽夫！还杀呢！

　　薛凡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踹了薛平两脚。薛平龇着牙一把踢回去。

　　薛凡身形一闪，他那柄刀便架在晏云圭心窝处，面如寒冰，稚嫩眉眼狠厉：“秦纣，哪个纣？”

　　人族翻译翻译。

　　晏云圭心口处，抵血刃，随时丧命。他只淡淡垂眼，处变不惊：“丝寸那个纣。”

　　人族翻译说对了。

　　秦纣心里一沉，稚嫩面庞阴云密布：“秦纣喜欢吃什么？！”

　　“鸡腿。”

　　又对了。

　　薛凡心里叫苦不迭。

　　草！

　　“那你到底认不认识魔尊！”

　　晏云圭的沉默，使薛平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认识秦纣嘛，就是认识秦纣嘛。

　　谁说一定要认识魔尊了！

　　他还是有希望的。

　　“不认识。”音色掺几分犹豫。

　　你看你看说的是不认识不是说认识！

　　薛凡拼命安慰自己。

　　这两个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长生宗说你俩没交集？”薛凡语气颤抖。他拼命洗脑不一样不一样，说出的话，却是连他都害怕的颤抖。

　　“……实在不知。”

　　对呀对呀你看实在不知又不是天天见面，还是很有希望的。

　　薛凡不知不觉间，移开抵在晏云圭胸口的剑……

　　他拼命的开动脑筋。

　　想起四魔一人同时离开长生宗……那时候晏云圭快行刑了。

　　为什么早不离开，晚不离开……人族好像对断袖挺忌讳的……忌讳的，不知道也难免……

　　“对了！”薛凡那荒废已久的小脑筋摩擦出火光，他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反驳的证据了，“为什么魔尊不带你去魔域！”

　　连小家伙都带了为什么不带你！

　　晏云圭垂下眼睑，注视胸口处鲜红的血渍，他口干舌燥地舔舔唇，斟酌着开口：“晏某并无印象……”

　　他忙着打架啊——他打架完了就该弄死我了我自己跑了呀。

　　恰在此时，天空飞来一黑鹤，脆生生地发出稚嫩的嗓音：“薛平哥哥！”

　　纸鹤攫在薛凡掌心，薛凡抓皱纸鹤，忐忑不安盯紧纸鹤墨点大小的眼。

　　仿佛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他充满希冀地望着纸鹤。

　　纸鹤笑嘻嘻一阵，天真道：“你问我秦哥哥喜欢什么？他啊，什么都不喜欢，就只喜欢晏云圭哥哥……”

　　轰——

　　所有的希望碎成齑粉。

　　魔尊大人果然喜欢他！！

　　薛凡浑身过电，黑魆魆的厄运压顶。

　　虚握的刀哐当坠地，像砸在薛凡心上。

　　他僵硬地，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对人族翻译说：“告诉他，我不是薛凡，我是薛凡属下——薛凡是不知道这次行动的——都是，都是我自作主张！薛凡、薛凡是无辜的啊！”

　　大不了，大不了以后都学黑袍，浑身上下罩个袍子！谁都别看我的脸！

　　这时，纸鹤又重复一遍，用魔话：“嘻嘻薛平哥哥我知道你听不懂人话，用魔话再重复一遍。你问我秦哥哥喜欢什么？他啊，什么都不喜欢，就只喜欢晏云圭哥哥……”

　　一旁被魔族缠住的薛平闻言，扬眉吐气哈哈大笑起来：“薛凡啊你也有今天！”

　　马七指着薛凡，咬重薛凡两字：“晏公子您还不知道吧，这位，是我们癸卯城城主，薛凡，请您务必和我们魔尊提一提这位。”

　　薛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