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他自有安排》安少宇

6、第六章

　　11:53

　　卫珩终于还是赶在12点前完成了当天的计划，他长舒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伸展双手，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每一处关节都好似上了锈，活动时发出卡拉卡拉的抗议声。

　　没有晚餐滋润的胃，在神经放松之后，终于还是没出息的开始抽搐。还好楼下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永远忠诚的在那里亮着灯，随时准备救卫珩的狗命。

　　卫珩挑了几串关东煮，坐在玻璃窗前的桌子边，等着自己的车仔面。

　　这条街有一栋写字楼，白天车水马龙，到了这个时间依旧是灯火通明，不过大街上除了偶尔疾驰而过的出租车倒是没什么人了。

　　卫珩机械的动着嘴咀嚼着鱼丸，大脑完全放空的望着空荡荡的街道，体会到了近些日子里，心中难得的安宁。

　　什么阴阳界，什么棺材，什么天师道士，仿佛都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那天他和那个叫林暄的天师，一起乘坐红姑的车到了县里，两人就分道扬镳了，卫珩租了一辆出租车，送自己到了最近的机场，买了当天晚上的红眼航班返回了H市，之后的生活就恢复了往常的生活。

　　就在卫珩出神的时候，便利店的广告牌突然间闪了两下，熄灭了，卫珩嗯了一声，没太在意，以为是便利店的店员关了灯。低头用筷子将鸡蛋夹开，将其中一半放进嘴里，刚刚嚼了两下，窗外一个重物从天而降，伴随着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落在了地上。掉在地上的东西，声音闷闷的，掉下来的东西似乎有汤有水的，有些液体的从那上面上飞溅出来，落在便利店的玻璃上，红红白白的。

　　大脑属于慢速运转状态的卫珩，盯着外面，大约过了五秒钟，卫珩才反应过来，这是有人跳楼了。

　　他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手机拿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落在地上的人，剧烈的抽动了一下，就在卫珩怀疑自己的看错了的时候，那人又抽动了一下。

　　卫珩的脑内突然警铃大作，陷在手心的指甲，带来微微的刺痛，显示这并不是在做梦。

　　已经摔的不成人形的东西，一抽一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那玩意儿的脖子也彻底折断了，被摔的看不清面貌的头软踏踏的挂在上面，胸腔瘪了进去，折断的肋骨从皮肉里扎了出来。

　　它一步一步，蹒跚着靠近便利店。突然整个人贴在了玻璃店的玻璃上，就像一滩腐肉被按在了玻璃上。

　　“客人，您的面。”

　　一碗热腾腾的车仔面，被放在了卫珩面前，卫珩全身一个激灵，转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便利店员。

　　店员以为卫珩是被自己吓到了，用手摸了摸围裙，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突然说话吓到你了么。”

　　“不是，不是你吓到我。”卫珩勉强笑了一下，声音都有些虚了，等到他转过头看外面的时候，外面是空荡荡的街道，什么都没有。便利店的灯也趁着她转头的空档凉了起来。

　　卫珩闭上眼睛，疲惫不堪的用手捏着鼻梁，他在认真考虑自己是不是要约一个心理医生了。

　　吃完碗里的面，血糖恢复了正常值的卫珩，困意重新席卷而来，准备回去睡觉，但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返回了收银台。

　　店员正坐在凳子上玩手机，看到卫珩过来，站起来，笑着问道：“您还有什么需要么。”

　　“没有了，我就有个事情想问一下，近期，这地方有人跳楼么。”

　　“跳楼？哦哦，我知道。”店员说，“就那天，我正在这边收桌子，然后就有人掉了下来，也不知道是自己跳的还是掉下来的，我当时叫了救护车，不过来不及了，那么高地方摔下来，摔的不成样子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卫珩追问道。

　　“快一周了，就是鬼节前两天吧。”

　　卫珩抿了下嘴问道：“刚才你们外面的灯灭了，你看到了么。”

　　“看到了，可能是他掉下来的那天，挂到了灯把排线什么的弄坏了，晚上有的时候，会熄灭，不过就灭那么一小会儿，来检查的人也解决不了，不过好在是只灭一小会儿，不碍事儿。”

　　“灯灭了之后，你没看到过其他什么东西？”卫珩追问到。

　　“没……没有啊。”店员小哥，犹犹豫豫的说着，之后反应过来了卫珩在问什么，急忙道，“您可别吓我，我这每天都要值夜班，一个人，让你说的怪害怕的。”

　　“不好意思，我真没那个意思，我是个写小说的，遇到这种事儿难免喜欢问些问题，你别在意哈。”卫珩嘴上安慰着小哥，还是忍不住往窗外望了一眼，这个方向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自己刚才坐着的那个窗口，当时店员给自己送面也是向着那个方向去的，不应该看不到。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性了，一种是自己看错了，另一种就是，这个东西只有自己能看到。

　　辗转反侧一整夜，第二天是个周日，卫珩一大早就带着两杯意式浓缩咖啡，杀到了姜暮歌家里，将刚刚加完班睡下还没两个小时的姜暮歌从床上挖了起来，现场拷问。

　　“说吧，阴阳界是怎么回事。”卫珩脖子一扬，干了杯子里的咖啡，看着对面穿着半袖短裤坐在小板凳上的，睡眼惺忪的姜暮歌。

　　“什么？”姜暮歌不知道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没睡醒，皱着脸问道。

　　卫珩把咖啡推给他，说：“你给我的这份工作，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抓过咖啡，姜暮歌喝了一半，带着焦糊的苦味瞬间充满口腔鼻腔，给他喝的直皱眉，算是清醒了过来：“行吧行吧，我坦白，我爸他们老家是跳大神儿的，然后前两天给我说，有这么个事情，我也不能回去，所以就让你帮我去了。”

　　“你家别人去守不行么，在老家不是有很多人么？”卫珩追问道。

　　“我不是说过么，不行啊，去守阴阳界必须要特定的几个生成八字的人，别人是去不得的。”姜暮歌只觉得头疼欲裂。

　　“你放p。”卫珩没忍住骂了出来。

　　姜暮歌和卫珩对视几秒之后败下阵来：“哎，好吧我说，其实是因为我大姑姑前两年做家主的时候，得罪了家里不少人，那边谁都不敢帮她，所以就只能请求我们这边的外援，我爸前两天在医院，我妈在照顾，我也不能回去，我算了半天生辰八字只有你最合适了。”

　　卫珩还是以狐疑的表情看着姜暮歌。

　　“不过我前面也确实没有骗你，那地方白天趁着正午去个一两个小时还行，待久了是要出事儿的，像你这种能在里面过夜的凤毛麟角。”姜暮歌补充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个阴阳界，真的能够连通阴阳两界？”卫珩问道。

　　“我已经把我能说的都说了，我说的肯定是真的，但是，关于阴阳界的事情，我确实是不知道，那地方差不多属于我家的禁地，我们这群小辈的根本不会过去，据说是本家大姑姑常年住在那里给别人做棺材。”姜暮歌抓起咖啡杯，正准备喝，想起这玩意儿可怕的味道，转身去冰箱取了两瓶可乐，递给卫珩，顺势想往沙发上坐。

　　“坐回去，我还没问完呢。”卫珩接过可乐，毫不客气的说。

　　姜暮歌鹌鹑似的蹲回小板凳上，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

　　“你说你们当地没人敢帮你大姑姑，那红姑又是什么情况。”卫珩继续“审问”。

　　“红姑啊，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呗，一直悄悄地帮助我大姑姑，这次她实在是没办法了，毕竟她不能接近阴阳界，所以我们这些不在当地的就只能这样帮她了。所以说，卫珩，你真的是我亲兄弟。”姜暮歌坐在对面摸着卫珩的大腿，谄媚的说。

　　卫珩被他摸的寒毛直竖，一把将他推开：“我去之前，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天地良心，这你要是没去之前我告诉你了，你会信？”

　　“我--”卫珩顿了顿给自己挽尊道，“你要是给我说清楚，我说不定就信了。”

　　“打住打住。”姜暮歌摆摆手，一脸鄙视的说，“咱俩也认识二十年了，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你TM就是头犟驴，你自己要是不相信，别人说破大天都没用。”

　　卫珩翻了个白眼，心底不得不承认，姜暮歌说的连标点符号都是对的，半晌他问姜暮歌：“我现在想踹你两脚，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你刚才说的是对的。”

　　“别别别，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我是不想搞这些怪神乱力的东西，但是我原生家庭就这样。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实在是无从开口，你去了那边谁来取棺材，你给他不就完了。”姜暮歌说道。

　　说到这里，卫珩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锤了姜暮歌的肚子一下，骂道：“放屁，当时尸体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还喊我帮忙的时候，老子都让吓晕了好么，你当时好歹说点什么让我有个心理建设，这几天我都有PDST了，昨天晚上还怀疑自己见鬼了。”

　　“卧槽，这么刺激么，我就是知道我家是做这个的，不过小时候，家里人不让我看也不让学，后来就一直没回过老家，你再给我说说呗。”姜暮歌来了兴致，也不困了，拉着卫珩让他讲讲那几天发生的事情。

　　卫珩说：“我饿了。”

　　“想吃什么，哥请客。”姜暮歌拍着胸口说。

　　吃饭的时候，卫珩想起来当时那三口棺材的尾款，将那三样东西推给姜暮歌，姜暮歌看都没看的推回给卫珩说道：“这行的规矩就是，东西给了你，那就你的了，你收着就行了。那个钱就是酬劳，其他两个留个纪念。”

　　“不是，我说，这里面有个金属疙瘩，我看着有点眼熟，可能是个好东西。”卫珩提醒道。

　　“就真的是个金疙瘩，你也就放心收着就是了，他们在乎的不是这个。”姜暮歌往嘴里塞了一筷子牛肉，被烫的直吸气。

　　“那我收着了，到时候，这要是个什么国宝级的好玩意儿，你跪着叫我爸爸，我都不还给你。”卫珩将三件东西扫回背包里。

　　“快吃快吃，毛肚要煮老了。”

　　两人在外面吃了饭，看了电影，后来又一起去酒吧喝了酒，遇到几个女生，活泼又健谈，一群人玩到快十二点，昨天晚上基本没怎么睡觉的二人终于撑不住了，决定回家睡觉，卫珩打了个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半眯着眼睛，他感觉有些晕晕乎乎，车子里放着《canyoufeelthelovetonight》，他随着节拍，手指轻轻的在大腿上叩击着。

　　车子只要经过前面的便利店就抵达小区门口了。

　　已经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睛的卫珩，强打起精神，手指发软的摸出手机来扫码付款。却瞥到便利店的灯，突然熄灭了，卫珩习惯性的瞄了一眼汽车上的时间，猛地坐直了身体，目不转睛的盯着便利店的方向。

　　一个黑色的物体从天而降，落在了便利店门口。

　　他一把抓住旁边司机的胳膊，导致车子晃动了一下，司机严厉呵斥道：“你干嘛！这样太危险了！”

　　“你看看到刚才便利店门前有东西掉下来了么。”卫珩指着那地方，缓慢爬起来的黑影问道。

　　“你喝多了吧。”司机快速转头看了卫珩一眼，警告道，“你要是吐在车上了，可要多掏200块洗车费。”

　　“那个东西站起来了，现在正向便利店走，你看不到么。”卫珩不死心的继续描述到。

　　“你稍安勿躁，马上就到你说的那个地方了，你不要干扰我开车，这很危险。”司机努力试图安抚一个酒鬼。

　　卫珩看着那东西和前一天晚上一样，一步一步靠近便利店，贴在了便利店的窗子上，片刻后，便利店的灯突然亮了起来，什么都没有了。

　　便利店的店员走到窗口前，将摆放在桌子上的纸盒收走，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