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要从我莫名其妙的生了个蛋开始……》牛肉炕饼

68、第68章

　　车子在雨夜中游走，像划入黑色深渊的鱼。

　　雨声依旧催眠，却是睡不着了。连乔冉都兴奋了起来，即便是依照着她浅薄的近乎可怜的路线记忆，也清楚的知道，这会是真的快到家了。只要再往前走一段路，再拐个弯，公路两旁的就是本村的田地了。最先能看见的自然是被废弃的村委小学。但已经没有星星灯火等着他们了。

　　“巡逻点都撤了，各家伤的伤，有事的有事，仅剩的几个人，谁家又愿意去干吃力不讨好的活计，说散了可不是连招呼都不用打？”小孟苦笑道：“眼下这情形，能安置好自己个儿就不错了，老支书也老了。”

　　其实老支书并不能算支书，然而他年轻时的的确确是做了支书的，而时间也真真切切的并不短。然而也是卸了任的。但大家还是习惯叫他支书。村子红白喜事的话事人从来都要这位老者坐镇，场子才算是支的起来。然而他兢兢业业的为乡民们支了半辈子的场子。

　　究竟是撑不开了。

　　遗憾是有，但更多是无奈和沉默。就像有些事情在当下是找寻不到的了。唯有历史才能一锤定音告诉你向左还是向右，到底哪个才是正确的选择。很多年以后，乔冉还会想起这个雨夜。她曾经很喜欢下雪或者下雨。可是后来，不管是飒飒的雨，还是痛快淋漓的雨，都激不起半点的伤怀旖旎，只有彻骨的寒痛了。

　　车子猝不及防的打滑，半扇车唇欲陷不陷的在路边的坑沿上岌岌可危的挂着。乔冉回过神，下意识想解开安全带，车子会栽倒坑里的！

　　可小孟一动不动。只呆呆的望着车窗发愣。

　　乔冉发急恨推了他一把，又回头去叫小胖子，他也直勾勾的扒着窗户。

　　“姨，那是啥？”

　　小胖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分外明显。

　　小孟迟疑的干巴巴道：“是火......是火么？”

　　乔冉顺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入目所及之处，是车灯下密集的雨线。可是再往前，远处似乎有一片桔色映天晚霞，在黑色的雨夜像是梦幻的一般跳跃着光线。

　　“出事了！”小孟大力的轰踩油门，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抖，试图把车子开出去，可偏偏天不遂人愿，一阵轰鸣声后，车子彻底半栽在坑里，熄火不动了。

　　三人果断下车，这坑不算深，但也不浅，足够是村人在自家地边上种上几行棉花，或者任由它长些南瓜秧或者旁的什么东西。可是现在全然被变异的不知名的植物占据了，一层层像填棉花一样把坑道填满。要不是这些东西撑着，车子早像栽倒葱一样陷在坑里了。

　　在车里时不显，只是知道雨势大，可直到全无遮盖的下了车，乔冉才知道什么叫睁不开眼。雨水劈头盖脸的砸下来，脚下踩的是什么，全然都顾不得了。一脚踩下去，陷进去半边小腿，再费力的拔出腿来。先上去的两人一人一边把乔冉拉了上来。车是不管了，只是沿着公路跑。

　　肺管子在烧。

　　雨水糊住眼，糊住了嘴，顺着口水一起咽下去。满心满眼只是一个念头，跑，跑的再快一点。可是力气流失的比决心更快，似乎这雨，这路，都自带了黏胶，要把脚留住。腿像灌了铅一样沉，可是那桔色刺着她的眼。激的她要把自己当做一辆即将报废的拖车，哪怕零零碎碎的在路上抛了丢了，也要孤注一掷的冲到目的地。

　　火光冲天，烧焦的浓烟被雨水压下去又窜上来，空气中是难闻的黏腥臭气。耳膜里是阵阵轰鸣。影影绰绰有人跑来，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栗，连话都说不利索。

　　半个村子都在烧。

　　小孟家的祖奶奶坐在她的藤椅上，安详的看着这一幕。

　　“到底怎么回事！”小孟吼过去，嗓子里沁了血。

　　那人的脑袋上糊了一脸血，像个糊西瓜。也是个壮实男人，可是让小孟这样一吼，腿一软坐在泥水地上，喃喃道：“什么事......什么事......老天不让人活了，老天不让人活了！！！”

　　小孟气急交加，揪起衣领想要揍人，看到那人恍惚的眼，又无力放下了。

　　“乔冉，乔冉！”小孟去拉乔冉：“那边烧的急，火势这么大，你不能往那边去了！！！”

　　“滚蛋！我爸妈还在家等我呢！”

　　雨不断的压下来，火不断的窜出去，肺管子在渗血，火烧火燎。有人从身边跑过，有人试图拉住她，可她只有一个念头，撑着她的毫不畏惧和勇气可嘉。

　　可这算什么？

　　乔冉望着几乎已成平地的碎石乱瓦，耳中轰鸣不断。

　　这算什么？

　　没了，什么都没了。

　　坑坑洼洼的泥地上蓄满了雨水，砖墙，泥瓦，都没了……

　　乔冉张了张嘴，试图喊出声来，可是她喊不出来。深一脚浅一脚趔趔趄趄的走，乔冉茫然了。这不是她的家，她的家不该如此。不重要，都不重要，只要爸妈好好的......

　　乔冉无声的蹲下来，颤抖的手抚上泥水里带着韧度的布料，冰凉的手感让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几个小时前她在期待回家后的热乎饭，或许他们已经都睡着了，自己很不必去打扰他们，热水热灶，做什么都方便。哪怕是再过个一年半年的，单是家里积攒的东西也吃不完。他们有时间去计划，去忧虑下一步的路。

　　乔冉突然想起初回村时，乔爸来回的运东西，路上几个小青年打劫受伤了也不肯让他们知道的事。末世前他们那么努力的积攒力所能及的物资，不过是小老百姓所求的一点安稳和心安。

　　这算什么？

　　他们的挣扎算什么呢？

　　简直像个笑话。

　　她找不到爸爸妈妈了。

　　除了这把幸免于难的黑伞，只有她了。

　　求这一份生，究竟又有什么意思。耳边喧嚣渐隆，头痛愈烈，她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乔冉半张开口，悲意翻滚着涌上来，却发不出半个音响。

　　乔冉倒在地上时，从未觉得接触到皮肤的泥水是这样彻骨的沁凉，似乎能刺痛到骨子里。这样也好，留她一个人，太孤单了。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几秒，乔冉模糊看到火光中隐约有人影过来。这边的阴冷死寂跟前街的火光冲天是两个世界。像是个被遗忘的地方。她不希望别人再来了。

　　有人往她嘴里塞了什么，像是糖，又像是水，等她把这些不自觉的咽下去，她彻底什么都不知道了。

　　火烧了一夜，雨也下了一夜，甚至第二日早上，零星未熄的火焰依旧不紧不慢的烧着。似乎是要衬着这样荒凉的场面，接连几天，阴郁小雨都是连绵不绝。势虽不大，出门转上一圈，衣服照样是要打的透湿。

　　一枪给附近晃悠的丧尸开了瓢，罗耀祖鬼影一样闪进来，先习惯的观察了下环境，随即苦哈哈的从怀里捞出烫热的一团来，都拿布包着，打开一看，是几个烤熟的红薯和土豆。

　　“那边还有菜汤，但我没要。老大你要吃我去盛点？”

　　“不用了，你吃吧。”楚亦擦着枪，也不在屋子里，只是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细绵绵的雨丝依旧沙沙的下着，但再往前面看，已经没有什么风景了，只有焦黑的一片。

　　“她怎么样了？”

　　“有何飒在那边照顾呢，倒是没什么事，只是睡着。”罗耀祖忍不住唏嘘：“不光是这里，我跑了一圈了，附近的几个村子都糟了样。这群变异鸟平时小股的都算难缠了，更别说这样大批的迁徙。怎么就偏偏......”

　　楚亦沉默着没有应答。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在哪个地方都有可能发生。大规模的变异动物异动，除了避开，几乎没有更好的办法。即便是他们去援助的基地武器足够，异能者也都聚集起来，但做的更多的也是防御。异能有消耗完的时候，但遮天蔽日的变异族群，繁育速度比异能恢复的时间要快的多了。

　　楚亦不信这里会有人主动招惹这些危险。而带来这些火焰的赤鸟也不会轻易吐火——就像蜜蜂的尾针蜇了人自身不保一样，赤鸟的火虽然厉害，砖瓦泥石不在话下，碰到什么便是个不死不休的架势，但它们也不会轻易就不要了小命。除非它们觉得受到了威胁。而平时这些鸟胆子很小，个头也只有麻雀大小。灰羽黑斑，只有临死前那一下的挣扎才会让灰羽变赤。

　　这场灾难来的猝不及防，却又在意料之中。

　　楚亦可以肯定，一定有进化的变异东西对赤鸟进行了攻击。双方角力之下，普通人命如蝼蚁。

　　村里里人本来就不多，生存下来的就更少了。还有后来被发现的完整尸体——这些人幸运又不幸，他们慌不择路的逃进了地窖，却因为缺氧窒息而死。

　　这里的一切几乎被烧了精光，仅剩了硕果仅存的几栋小楼。就像现在他们呆的娘娘庙，明明几天前还是碧玉青葱漫野郁郁，现在望过去，只有满目焦土了。

　　这里不能再呆了。转移是必须的，而且要尽快。但最近的避难所跟他们的目标地k市背道而驰。来不及等那边来人了，只能他的人护送。小队势必要分出一组人。而他们回转的原因是因为乔冉——根据最新发布的第49号“红”字头文件命令，搜救任务中，对于所有的育龄女性都要优先救援，集中医护安置。

　　对于生育能力具备的女性，则是必须带回B市军区的科研所安置。

　　后面的红色标注无比刺眼。

　　那上面写着，不计代价。

　　楚亦站起身，把枪撂给罗耀祖，长腿跨过台阶。

　　“我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