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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番外5-3(全文完) ...

  •   惊蛰道:“为秦夫人治心病。”

      温言不禁笑了,摇摇头,道:“走吧,我带你去。”

      惊蛰惊觉秦清涟比蛇骨鞭好用多了。秦清涟,是温若寒的软肋。他心里的另一个计划突然就露出了苗头,心呯呯直跳。

      温言带着惊蛰和段子隽进了不夜天城。远远望去,不夜天城坐落在一座山上,顺着山的走势而建,朱墙黛瓦,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炎阳殿坐落在山坡的最高处,正对面是一片宽阔的广场,中间的台阶铺着红色的地毯,一直延伸到炎阳殿。道两旁有两面大鼓,绘温氏太阳纹,据说是其先祖温卯斩杀的穷奇皮所作,绘太阳纹的颜料则加有穷奇血,能千年不褪色。端的是一副恢宏气势,说是帝宫也不为过。

      惊蛰觉得果然还是小瞧了温若寒,只要想想,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温若寒的,就能真切地体会到自己的渺小。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温若寒在外面十足阴鸷冷酷贵公子气,像没穿龙袍的太子,这一进了不夜天城,就像太子穿上了龙袍——帝位坐实了。

      温言留他们在广场上等,自己一人进了炎阳殿,约过了一柱香功夫,温言回来了,带着他们进了炎阳殿。

      一进殿,温言便出去了,殿门“嘭”地一声关上,像突然打了个雷,把惯用雷法的惊蛰都吓了一跳,段子隽就更不用说了,悄悄地躲往他身后,惊蛰突然就懊恼自己今天带段子隽来了。

      殿内没有烛火,又关门闭户,却亮如白昼,仿佛殿内有一轮小太阳。惊蛰抬头一看,果然有太阳,殿顶是一轮巨大的温氏太阳纹家徽,亮得刺目,似乎是类似岩浆的流质铺在一层透明的琉璃上,正缓缓流淌,将滴不滴。光亮便是那岩浆发出,带着干燥的气浪扑面而来,并不灼热,惊蛰额头却不禁冒出了汗粒。那确实是岩浆中提取的物质,名“流火”,永不凝固,永不熄灭。

      对面的主座上,端坐着一人,衣襟上红色的烈焰纹在流火的照耀下更是夺目,低沉森然的声音响起,在宽敞的炎阳殿内回荡:“小雷神,你怕了?”

      惊蛰觉得这不像“炎阳殿”,倒像是“阎王殿”,而温若寒,就是那阎王爷。

      惊蛰稳住声音道:“怕就不来了。”

      温若寒突然站起身,负着手缓缓向他走来,步子沉稳有力,仿佛跺在人心上,连带着空气都在震动,背后的段子隽牵住他衣服的手明显开始发抖。温若寒在惊蛰三尺外停住脚步,威仪逼人,令人不敢直视。惊蛰身高八尺,已是修长的人物,温若寒还要高些,身材又极其魁梧,使惊蛰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几个月前,这两人一个说“要莲花坞陪葬”,一个说“将岐山夷为平地”,各不相让。当时惊蛰多么自信,而现在换了一个环境,他就觉得自己大言不惭了。

      温若寒突然轻笑一声:“跟我来吧。”

      他一往外走,炎阳殿的门就自动打开。

      出了炎阳殿,沉闷和压抑一扫而空,惊蛰不禁狠狠地呼了几口气,段子隽一路小跑紧跟着他,小姑娘怕是吓坏了。

      温若寒走得极快。惊蛰也只得加快了步子,道:“温宗主不问我如何治秦夫人心病?不怕我跟秦夫人说不该说的话?”

      温若寒没有回头,像是冷笑了一声:“小雷神今日若是一个人来,温某倒是有些担心的。”

      惊蛰明白了,他是指他带着段子隽,总会有所忌惮,心里那个计划的苗头立刻被掐灭了。

      “以温宗主这样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为何一定要秦姐姐?”这大概是很多人都想问的问题,虽然惊蛰知道秦清涟是温若寒“年少时的欢喜”,但温家子弟哪个没有年少过,又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喜新厌旧,实在是没有谁像温若寒一样专宠一个女子多年的。

      “哦?”温若寒这次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指着段子隽,“你把她给我。”

      “这怎么可能?”惊蛰立即把段子隽护到身后,段子隽也吓坏了,躲在惊蛰身后不敢抬起头。

      “呵。”温若寒冷笑一声,回过头去走了。

      温若寒带他们穿过层层朱墙殿宇,到了一处安静简陋的居所,花圃里种满了栀子花,清新淡雅,花香馥郁。阳光下,院子里光影斑驳,几根竹杆搭成一个简易的晾衣架,极有生活气息,极不岐山温氏。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正在晒衣服,抬头看见他们,忙向温若寒福了福身,进门去通报,里面传来一阵哭喊声:“让他走!我谁也不见!……”

      温若寒睨了惊蛰一眼,惊蛰道:“秦姐姐,是我。”

      哭声骤然停止,过了一会,侍女站在门口,示意惊蛰进去。

      刚进门,就见一白衣女子在不远处朝他“卟嗵”跪下,蓬头跣足,看不清她的脸,一面哭一面向他跪走过来,扑到他脚下,呜咽道:“我对不起小姐,对不起魏公子……”

      秦清涟的模样把惊蛰吓坏了,忙拉住她道:“秦姐姐你起来说话。”

      但秦清涟只顾伏在惊蛰脚边哭,身体似一堆软泥,这里扶起那里又粘了下去,任惊蛰怎么扶也扶不起来。

      惊蛰犹豫了一下,俯身与秦清涟耳语了几句,秦清涟立即停止了哭泣,捂住嘴抬起头,用浮肿红湿的眼睛问惊蛰:真的?

      惊蛰点头。秦清涟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突然又捂住脸伏下身,像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脸,号啕大哭起来。她哭得那么放肆,好像要把所有的愧疚、委曲、纠结都发泄出来。

      良久,秦清涟哭够了,坐在地上小声抽泣,仍不肯抬起头。

      惊蛰道:“接受吧,他就是这样的人,谁叫你爱他,他也……”

      秦清涟低着头道:“温王之爱,重于泰山,是独占欲,征服欲,我只想要寻常夫妻那般互相爱敬,而不是这般沉重桎梏的爱。”

      “温王”,惊蛰一时竟听不出秦清涟是赞意还是讽意,或者两者皆有,就像她对温若寒又爱又畏。惊蛰道:“寻常夫妻,柴米油盐,为生计奔波,夹缝求存,时间长了那点爱也磨灭了。不如秦姐姐与温宗主,触手皆是风花雪月,你负责美貌体贴,他负责兼济天下。你在他身边,多劝劝他,他能少做些疯狂的事,便是岐山之幸天下之幸。既然姐姐无可选择地做了红颜祸水,做苏妲己还是徐贤妃却可以选择。”

      秦清涟沉默不语。

      惊蛰道:“秦姐姐,师父的事,不怪你。她也从来没有怪过你,否则也不会救温若寒。她与温若寒的杀兄之仇都可以放下,你与温若寒之间却只有情分,没有仇。放下吧,人不能总沉湎于过去,要朝前看。以前我师丈总这么说。”

      秦清涟没有答话,又抽泣起来。

      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惊蛰对秦清涟同样感情复杂,这其中的纠葛,说不怨也是不可能的,让他说更多安慰的话,他也说不出口。惊蛰道:“秦姐姐,你自己想想吧,我告辞了。”

      惊蛰走出院子,温若寒还站在那里,段子隽远远地站在他后面。没有炎阳殿烘托气氛,温若寒此时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烟火气,眼里有几分期待。

      段子隽忙迎上来道:“怎么样?”她刚才站在温若寒身后,简直快要窒息了。

      惊蛰道:“没怎么样,看她自己想不想得明白了。”

      惊蛰和段子隽都只想赶紧离开,秦清涟的侍女又出来了,对温若寒福了福身道:“宗主,夫人说她知错了,请宗主宽限几日,待夫人整理好容颜再来向宗主赔罪。”又对惊蛰道:“请公子先不要走,夫人要与宗主约法三章,请公子委身充当娘家人做个见证。”

      几人哭笑不得。不一会,侍女拿了张纸回来,双手奉给温若寒,温若寒看了一下,大意是立即派人清除各地祟乱,赔偿损失;不再搬回菡舍,留在栀柏苑居住;女儿秦菡由秦清涟亲自抚养;温若寒每月到栀柏苑不得超过三次。下面是秦清涟的签名和指印。

      温若寒唇角微动,在“不得超过叁次”的“叁”旁边添了个“拾”字,然后大笔一挥,签名按手印,又把纸递给了惊蛰。

      段子隽忍不住“卟哧”一笑,惊蛰瞪了她一眼,看着那张纸,无奈地摇摇头,也签了名按了手印。

      温若寒将两人送至广场,他看上去心情很好,半认真半开玩笑道:“小雷神,难得来一趟岐山,不报个仇再走?今日在我地盘,我让你三招。”

      “温宗主好兴致,”惊蛰认真道:“温宗主有人在等,我亦然。”

      “温宗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太阳温暖和煦,万民敬仰,太过炎热炽盛,总有人想射下来。”

      从不夜天城出来,已经有大批的温氏门生奔赴各地去收拾这场闹剧的烂摊子。

      两人坐在一座山坡上,遥望着远处的不夜天城,炎阳殿前那一片红毯清晰可见,端的是一派繁华盛世,让人眩目。日落后,全城将升起各色灯笼,亮彻整个夜晚。

      段子隽道:“秦姐姐在不夜天城,会过得快乐吗?”

      惊蛰道:“痛并快乐。”

      段子隽靠在惊蛰肩头:“我不喜欢不夜天城那种地方,看起来繁华热闹,却十分压抑,还是我们这种游猎生活自在。”

      惊蛰道:“如果那里有你喜欢的人,便不会这么觉得。”秦清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当初不要命也不愿回岐山,后来不要命也要护那个人,和那个人吵得似要老死不相往来,又在乎着自己的容颜。

      段子隽抬头笑道:“难怪啊,我喜欢游猎的原因找到了,原来是有喜欢的人陪在身边。”

      惊蛰失笑,摇摇头。

      段子隽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惊蛰道:“去清河师父身陨的地方看看。”有温家派人去除祟,他们也不必回栎阳了。

      两人又去了清河,惊蛰在那座塌掉的山前坐了很久,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有段子隽默默地陪着他。

      下山的时候,山路上有一对农人夫妻,大概是忙完农活回家,妻子侧身坐在小毛驴身上,丈夫肩上扛着农具,牵着缰绳,慢悠悠地走着,边走边说话。

      都是些家长里短。这个场景好熟悉,魏婴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跟在师父师丈后面的。

      惊蛰突然眼睛一亮,拉着段子隽御剑跑到一间客栈,那间当初刚来清河时住的客栈,他们把小叮当寄放在那里,后面发生了许多事,再也没回去过。

      被遗忘的小叮当居然还在,被客栈老板留在后院拉磨。

      虽然养了大半年,但也帮干了大半年的活,老板大方地没有收他们寄养费。

      惊蛰拍拍小叮当的头,问它:“喂,你还认得我吗?”

      小叮当斜了他一眼,拿鼻孔喷他。好像在说:怎么才来!

      两人牵着小叮当出来,惊蛰兴奋地拍着驴子背道:“子隽,快坐上来!”

      段子隽嘟着嘴道:“我上不去!”

      惊蛰笑笑,揽住段子隽的腰,轻轻一提,把她放到小叮当背上。

      两人走在乡间小道上,小叮当项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音,一头驴,两个人,和当年一模一样。

      惊蛰道:“你已经出来一个月了,考虑好没有,什么时候回莲花坞。”

      段子隽道:“我觉得挺好的呀,没打算回莲花坞。”

      “子隽……”

      “哥哥,要不,你再给我一年时间考虑,如果不习惯,我再回莲花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番外5-3(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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