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二十章  那是一场必修课 ...

  •   折叠整齐的双人床,我用手掌轻轻拂过,却感受不到儿时在床上和父母嬉戏时的温度,曾几何时,父亲开始厌倦在这里和母亲枕边耳语的,环顾四周,依旧没有改变的摆设,和四年前我和父亲最后在这里争吵的场景一模一样,只是那时父亲扔掉的水杯已经不见踪影。

      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驰骋而过,越过身旁一辆辆行进中的车辆,然后每每在红灯即将亮起时,越过斑马线,颠簸,急速,但仍旧比不上此时我内心的惶恐和心跳速度。
      雁平和我坐在后排,我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着,如瘾君子般不能自控,孟雨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不安,这点我看得出来。
      雁平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我转过身看他,好镇静的气场,那是一张清秀到极致的脸庞,白皙的肤色衬托着他娇小的脸型,当擦拭完那些痛哭过的痕迹后,竟是充满了和他稚气的脸蛋不相符的男子气。
      这一次我没有缩回手,因为当两只手紧紧相牵的时候,力量似乎比以前更足了。

      孟雨腾云驾雾似的将我们送到医院门口,我和雁平几乎是同时从车的两端冲了出来,牵着手越过门卫,跑过走廊,最后一脸惶恐地出现在手术室前。
      红色的灯已经灭了,母亲站在手术室的门前,静静的站着,那个背影孤独而灰暗。她抬起头,看着‘手术中’三个字的颜色慢慢暗淡,“雁子!”
      她似乎是知道我终于是赶到了,所以叫唤着我,松开雁平的手,我跑上前扶住母亲。
      此时的她仿佛收到感应般随即转过身看了我一眼,嘴角扬起一抹很淡然的笑,指着那个随时都会被开启的门,“雁子,你爸要出来了!我们一起等他出来好不好。”
      “好!”我努力的点着头,然后伸手一一抹掉母亲那眼眶处总是不停渗出的眼泪,只是她却固执地别开我的手,眼睛从没移动过那扇门一分一毫。

      母亲一直将我的手紧紧抓住,我知道她害怕。
      用力的握住,不顾一切,可当手术室的门瞬间打开时,她却突然地瘫软在我的怀里。
      “妈!”我抱着她的身体呼喊,然后漠然地看着医生缓缓摘下面罩。
      身后,仿佛很多人都走过来了,脚步声有些许凌乱,声音开始有点吵杂,医生讲了什么我并没有听清,耳鸣的轰叫促使我很想带着母亲离开,用尽全力的将母亲搀扶在怀里,是秋雁平在那一刻帮我拖住了母亲一直下坠的身体。
      我看着他,那个有着倔强脸蛋的男孩,身后的喧嚣似乎也停止了,安静异常的世界更显出了医院走廊该有的宁静。只是没有多久,一连串的哭声却又那么毫无预警的响了起来,孩子的哭泣声,秋屏的尖锐嗓门,还有那句,“哥,你怎么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让我的心仿佛被利器瞬间击中。

      此时的呼吸开始变得越来越困难,木讷的眼神随着手术台上那块白布的覆盖而空洞,母亲醒了,她如疯了般挣脱我的手努力往前奔去,而我竟没有力气去抓住她,只是看着她跌跌撞撞的在我眼前摇晃身子。
      双腿没有知觉般瘫软地跪在地上,僵直的手臂留给我的只剩麻木,雁平摇晃着我,在母亲又一次轰然倒下时,是他第一个跑过去扶住母亲。
      我看着这一切如此真切地发生在眼前,那些眼泪一次次的滑落,来不及擦拭,第二轮的溃堤却又开始。眼前的人络绎不绝的晃过,一幕幕从前的回忆跟着片段一次次的掠过,最后剩下布满雪花的屏幕,刚才的剧目是什么,我已经无法知晓。

      孟雨将我拉起,扶着我坐到一边,而我却犹如一具没有知觉的僵尸,一点点的冷气将我包围住。
      我想去看看父亲,我想再去摸摸他已经瘦得不像话的手臂;我想把他的脚放在自己怀里和母亲一样去温暖他;我还想拔拔父亲的银发,然后在手里打个结,因为老人都说这样才不会继续长白发。
      父亲挺自恋,我想如果不是躺在床上,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头发有着那么显著的白色;我还想拿出我从美国带回来的衣服给他,4件不同款式的灰色毛衣,那是我藏了4年的生日礼物,却因为没有准备好而还没来得及给;我想偷偷拨开父亲额头前的碎发,然后亲吻他,做回我17岁之前经常做的事。
      可是他却不给我机会,我最后听到他对我说的话是,“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它如同一声轰雷,炸碎了我所有的幻想,我忘记了回来后,即使他不能说,却能听,只是每次趴到他耳边,我没有了说话的勇气,而他听到的永远是我不能原谅他的话和争吵。
      “我去看看我爸是不是嘴唇又干了,护士说他脱水。”我有点抽搐的站了起来,脚跟子一软,又重重的跌回椅子上。

      “雁子。”有人重重的压在我的肩膀上,拒绝我的又一次起立。
      是孟雨,我看着她,手指晃晃悠悠的指着她的身后,那是我父亲住过的病房,“我爸,我爸还活着对不对,他只是和四年前一样和我彼此痛恨对方,所以选择互相不见而已的,对不对。”
      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掉泪,窗台边的风吹过,发丝搭在嘴角处,虽然我试图阻止眼泪这么调皮而倔强的行为却无能为力。孟雨摇着我,叫着我,将那抹细发拨到我的耳后。
      我看着她,那双布满心疼的眼睛泛着泪花,我努力的想让她明白,我不想这样,只是我无法制止。
      “我每年父亲节都有打电话的,真的,第一年他接了,是他告诉我在美国好好生活,不要再记得这里,等你有把握了再回来,可是我回来了,他不能这样走的,他骗我,他和四年前一样,又骗了我。”我又一次挣扎的要往前走,孟雨起身将我死死按住。
      “孟雨,你放开我,我要去帮我爸按摩,你买了按摩椅,我也买了的,为什么还没到,我要给我爸的。”我摇着她,“我要打电话,要他们马上送来,马上。”
      眼前的孟雨看着我,当扬起的手臂丝毫不差的落在我的脸颊时,我愣住了,一阵清脆的声音伴随着一股火辣辣的疼传到心里,如同蚂蚁般疯狂的钻着。

      周围寂静了,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她在和我对话,我咬着嘴唇,被眼泪遮住了视线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雁子,你能不能不这样,伯父走了,不可能回来了。你要是也不够坚强,你母亲怎么办?这后面还有那么多事情,都要你一个扛了,你知不知道。”
      我木讷的看着她,可为什么我觉得她的话让我无法理解呢?摇头,不对,所以我点头,那被牙齿咬住的嘴唇已经慢慢渗出血丝,含在唾液里,顷刻间就让我的嘴巴布满了浓浓的腥味,我握紧拳头,努力展示出一抹最为坚强的微笑,然后僵直的起身。
      孟雨拉住一直往外走的我,堵在门口,“雁子,你要干嘛。”
      “你说我要坚强的,我现在去帮我爸拿衣服,他不会喜欢医院的病号服,我记得他以前就很挑剔,会褪色的他不要,显老气的他不要,质量差的他也不要。你看那医院的衣服一条一条的杠,多难看,我知道我爸不喜欢的。”我挣脱孟雨的手,回过头,倒抽一口气,艰难的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然后随即紧闭双唇,用力的咬着。
      眼前的孟雨一把将我拥在怀里,抚摸着我的头发,“你等等,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她双手抬起我的下巴,声音急切而且充满不安,“现在,你先把嘴巴张开,你不要再咬着嘴唇,你在流血。”
      我对着她担忧的脸,努力的摇着头,只是更加用力的咬住嘴唇,好像只有那一点点的痛才能让我知道其实我是存在的。
      “秋雁枫。”孟雨嘶吼的声音在耳边咆哮,我看着她,空洞的眼睛里好像她的样子也模糊了,直到一双手臂突兀地摊在我眼前。

      “秋雁枫,你要咬是吗,那你咬我的手臂,我让你咬。”他将袖子捋起,举到我的面前,焦急的眼神似乎和孟雨不相上下。
      我看着他,不停的抽搐肩膀,而他随意的将手一揽,我就已经靠在他的怀里。是的,我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哭,但每一次都是他的出现终结了我痛哭的思绪。
      我从来不是强者,只是我懦弱的时候不需要太多人看到而已,我知道我抱着的是张迈,那个会在没人陪我的夜晚和我一起放烟花的男人,也是那个告诉我永远不要认为自己错的人。此时此刻,我能拥抱的还是只有他。
      他的宽厚手掌一直搂着我,任凭我抽泣得多么不得体,他还是将我抱得紧紧的,好像只要他一放,我的那堵墙就会坍塌,“别哭了,我带你回去拿你爸的衣服。”
      他挽着我,一步步走向出口,身后,孟雨担心的话语传来,“张迈,你小心点,打的。”

      路上,我们一直没有说话,他把那件黑色的皮夹披在我的身上,而他却穿着一件简单的毛衣,下车时我看到他不自觉的缩了下身子。
      我想脱下衣服,却被他眼疾手快的制止了,他将手搭在我的肩膀,眼神温柔而善良。
      “进去吧,伯母还在等你呢!”他总是那个最会安慰我的人。
      熟练的开门,走进客厅,墙边上的按钮一按,客厅中间的水晶吊灯立刻放出的明亮的光芒。循着墙边的楼梯上楼,我小心翼翼的旋开卧室的门把,灯一亮,那些熟悉的东西还是印入眼帘。床头的墙壁上,是我1岁生日的时候,他们拍的结婚照,那时父亲说一家三口才好看,而母亲抿嘴而笑。
      折叠整齐的双人床,我用手掌轻轻拂过,却感受不到儿时在床上和父母嬉戏时的温度,曾几何时,父亲开始厌倦在这里和母亲枕边耳语的,环顾四周,依旧没有改变的摆设,和四年前我和父亲最后在这里争吵的场景一模一样,只是那时父亲扔掉的水杯已经不见踪影。

      “我离开前,最后一次和我爸发生争吵的时候,他正在吃降血压的药,那时他捂着心脏,小小的药片撒的满地都是,而我却决然的离开。”我抬起已经泪眼婆娑的脸望着一直在门边站立的张迈。
      “张迈,我很对不起你,当初如果不是你帮忙,父亲的公司不可能起死回生,不!”我摇头,“应该说,是我父亲利用了你的正直和善良而盗用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那天晚上,你将那份足够将我父亲送进监狱的合同拿给我,我本来是想要挟我父母去帮你的,可最后他们骗了我,我妈告诉我,和你签约的公司是以她的名义注册的。张迈,我不能让我母亲去坐牢。她的青春都给了这个家,给了我,给了父亲,当时我只是认为我的母亲没有必要为了那样一个父亲去承担那些罪过。可我没想到,我父亲会竟然会那么对你,直到我看着你上警车,我还以为他们会帮你的,我真的以为,他们会帮的。”

      我低下头,将脸埋进卷曲的大腿里,我因为这件事恨了父亲4年,所有每次我能回头的时我总是告诫自己,张迈呢?如果张迈正在不幸,你又怎么能幸福,你的父亲又怎能幸福。可我没有想过,失去往往是不需要给你理由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章  那是一场必修课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