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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断了线却迷了路 ...

  •   此时,那句“只有你”的撕裂叫喊充斥着我的耳膜,短短的三个字,迫使那一直压抑的情绪在顷刻间爆发,即使是努力却还是不停颤抖的手掌,当身体里的我感受着四面八方而来的冲击时,我哭了,那种对于父亲的歉疚在这一刻疯狂涌动。

      “秋雁平。”昨日见过的那个男孩突兀的伸手拉住正转身离开男孩的肩包带,一脸的不解和忿忿不平,似乎是在责怪什么。
      面对众多不断挤进的人,秋雁平缓缓低下头,略翘的薄唇始终低抿着,眼睛下垂,低到能看到的只有他的那双耐克球鞋,“阿姨,不用赔钱了,撞到你我们也有错。”
      “你说什么呢?”男孩拽着秋雁平的手,挤眉弄眼。
      我从没见过秋雁平这样,那么洒脱。说完话,他就这样在我眼神注视下朝着另一个方向快步流星走去,只是边上的男孩还是愣愣的,他终究还是怕我,我想。

      还是如昨日的一幕,只是少男少女里多了一个我认识的人而已,那个小女孩已经追逐着那抹快到只剩背影的男孩而去,人群渐渐因为一场好戏的结束而散场,只剩下另一个当事人用力的踩着水泥路面,一副恨不得踩穿的懊恼。
      他抬起头,直到发现周围除了空气竟然只剩下了我这个围观的人在等待他发泄后的抬头,才将手臂举高,对着我的鼻梁,“你,你,我说姐姐啊,你怎么还在这啊!”言下之意是我不该。
      我点头,“想看你尝到第二次敲诈勒索失败的表情,昨天没看到!”我面无表情,对付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家伙其实很简单,一句话就能噎死他。
      只见他将手缩回背后,骨碌碌的眼睛左右瞄了一下,最后才停在我身上,“姐姐,你知道现在流行什么吗?看看就好!”
      他将手搭在我的肩头,特亲昵的表情,“什么叫看看就好知道吗?就是没你的事就站远点,昨天都不和你计较了,你今天还来。”他朝我身后瞄了几眼,收回视线,“你朋友保卫地球去了?”
      我一个闪身,将他的手臂径直推开,他并不是我的目标,而我也不打算如昨天那样和他闲扯。
      “秋雁平是和你们一伙的吗。”我直击主题,但没忽略小男孩错愕的表情,果然没猜错。

      我的话一说完,我看到男孩的眼里顿时充满了讶异,灰溜溜的眼珠子转悠了半天,仍旧没敢停下来,“你怎么认识他,我们不是一伙的,我不认识他。”
      说谎也不会,怎么可能敲诈得手呢!没有一丝停留,我伸手抓过他的肩包,制止住他想一溜烟消失的落跑手段,对于我来说,几乎不需太费力就能将这个身子骨明显还很瘦弱的男生拉到背后,左手按住他的小拇指,稍稍用力,手指弯曲。
      “带我去见他吧!”我尽量让语气温和些,免得吓坏了这些二十一世纪的宝宝。
      他在身后呻吟,弯曲的小指在承受了我几乎全部的受力点时,他脸上痛苦的表情是最为直接的表现,我就这样拉着一个小男孩,走在另一个男孩离开的方向上。
      旁边的树荫里,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我在这里。”
      我笑,松开手,身边的男生立刻如离弦的箭般蹦跶到秋雁平和女孩的身后,手摇着,嘴巴嘟喃着,眼睛还使劲冲我白眼。
      痛,真痛。

      不痛才是怪事,我在心里嬉笑。
      拍怕身上的灰尘,吹了吹旁边已经被风沙和树叶覆盖的长椅,我如同一位公主坐在上方,秋雁平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楚的知道我的脸一定是孤傲的,就像以前我说的,我们的每次对话从来不对等。
      “小丫,小虎,你们先回学校吧,帮我请假。”秋雁平对着一边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的那对小男女下了道指令。
      我终于知道,那个女孩叫小丫,今天的她扮相还是很清纯的,远没有昨日那般涂抹夸张,些许粉底的装饰将她的小脸装扮的很像可爱的洋娃娃,只是那件线衣还在,似乎袖子处的那根线依旧没有塞进去,想必年纪应该和秋雁平差不多,从她眼神里流露的点点,我能看出她对我有点不好意思。
      “可是雁平,她和她朋友都不是善类。”小男生估计还在记恨昨天被我们耍弄的无辜,依旧不屈不饶。
      “她是我姐,你们先走吧!”秋雁平的一句话很简单的将两个还很单纯,而且正目瞪口张的孩子带出了我们的谈话范围。
      一步一回首之间,秋雁平和我却始终没再去看他们。

      眼前的人,依旧低头不语,既没有刚才和小丫、小虎讲话时的那种气势和男子气概,更没有直面我的勇气。曾经认为,他就是那样,懦弱、小家子气,永远只配跟着母亲身边唯唯诺诺,只是刚才在人群里的忽然眼神相对,我诧异与自己怎么会在10年之后看到那双眼睛,曾经对着镜子恨不得敲碎的就是这样一种仇视世界和所有人的愤恨。
      那时年少不经世事,一抹红色的唇膏和深蓝色眼影,嘴角处勾起的一弯浅笑,妩媚代替了稚气,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平和。多年后回想,我仍会心有余悸,只是当这种眼神出现在面前这个平日总是斯文而乖巧的男生脸上时,我好像被深深的刺痛了。
      是不是金伯伯所谓的他和我像,也缘于此呢?我不得而知,只是当看他在我面前走远,我却没有之前那种想划清界限不去触碰的感觉,这犹如溺水过的人看到别人跳进河里,就本能想去靠近,将他托起,因为自己曾经试过那种无力的窒息感。

      “姐!”他在这样的环境下,第二次叫我姐姐。
      我从来认为我很残忍,所以我的回绝更是无需经过任何思索,即便此时我觉得我们的距离没有如此近过,“‘姐姐’这个词太伟大,我承受不起,我恨你妈,这个词总会让我下意识想起那个女人,如果你想我们心平气和谈话,就请你别给我戴那么大的高帽。”
      他在我的面前垂下眼帘,用力的咬着下嘴唇,抿着嘴,尖尖的下巴有种不自然的抽搐。只是当我们彼此的眼神又一次交汇时,他竟然是第一次没有败下阵来,任凭是狂风扫落叶般凛冽,还是浮萍漂浮水中般摇曳,我们就这样互相看着彼此。
      从他哀怨的眼神里,我竟能读出那丝恨意,当浓密的树叶被风一吹,阳光从那些飘逸的缝隙中洒落,落在我们彼此的脸上,犹如手一伸,却摸不到般惆怅。
      “我其实特别恨你!真的,特恨!”秋雁平喉结抖动,仿佛用尽力气般对我说的第二句话。
      来不及去梳理自己的情绪,我用重重的呼吸声回应着他,也压抑着自己复杂情绪背后的震惊。
      “你恨我什么?”我轻笑着问他,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存在。
      他一直安放于大腿的手掌逐渐缩起握拳,额头上的青筋因为这层用力而尽情显露,只见他用力咬着下嘴唇,似乎是想咬出血般不顾一切,片刻,他的话缓缓传来。

      “我有时做梦都会恨你,恨什么?我恨你拥有父亲的爱却从来不懂得珍惜,我恨你拥有着我奢望却从来遥不可及的东西,却还那么肆意毁灭。”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看我时却是那么坚决。
      他缓缓拉起衣袖,轻试过眼角,愤怒的语气却没有因此慢慢缓和,只是更加的冰冷,“可是我又特别羡慕你,你知道吗?你大我12岁,我们的生日是同一天,父亲每次都说我们有缘。可是每次他却从来不会在我生日的出现出现,因为在他眼里,只有你最重要,他要陪你,而我永远只有第二天才能得到他迟来的礼物。”
      我盯着秋雁平,一种迷惘般的感觉逐渐侵袭我好不容易竖起的伪装,我不知道他和我同一天生日。我不知道父亲会因为陪我而忽略他,或者我根本不知道在我每次故意和父亲恶言相对的时候,有人也在某个地方苦苦等候着父亲的一丝温暖。

      此时他坐在我的对面石阶上,耸拉脑袋,因为哽咽的关系,句子开始变得不通顺起来,“还记得唯一的一次父亲帮我过生日,是他带我到你家和你见面,那一次是我从爷爷的病房离开后第二次见你,我第一次在生日的时候牵着父亲的手,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可是那天你却将蛋糕狠狠砸在客厅,从此,父亲没有再给我买过生日蛋糕。”他伸出手,手指如剑般直击我的心脏。

      我记得,那是我18岁的生日,当我听从母亲的叮嘱打算放开一切打开门迎接父亲时,那时6岁的秋雁平就是如此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那时他比现在的家家高,但却很瘦,我至今依然记得他在开门那一瞬间露出的愉悦微笑,父亲牵着他的手,他的手里拿着蛋糕,他用淡淡的童声说,“姐姐生日快乐。”
      我想我永远忘不了自己是如何歇斯底里的将那个蛋糕砸在脚边,还有6岁的秋雁平那张苍白的脸颊和随后的嚎啕大哭,于是客厅里的同学走的走,散的散,母亲捶打着父亲的胸部,哭喊着责怪他为什么不能给我们母女一个简单的生日。
      耳边秋雁平还在哭,而父亲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转身交代司机将他带走,因为他宽阔而温暖的怀抱从来只属于我。当我靠在父亲的肩膀上,看着小小的秋雁平用一种羡慕而伤心的眼神回头望着我们时,那种虚荣心和自私溢满了我的心。
      那时我是如此邪恶,我用鄙夷的眼神和胜利者的姿势目送着我这个见过两次面的弟弟从此远离我的世界。

      而此时,他还坐在我的对面,在我不经意间任凭泪水滚落的时候,他已经是哭得抽搐,抖动的肩膀,深埋在手心里的脸颊,短短的距离之间,我却不敢伸手碰触。
      他抬起头,而我将手臂快速的缩回,然后看着他晶莹的泪滴又一次那么自然的划下脸庞,假装无动于衷。
      他说,“你恨我妈我知道,可我也恨你。如果你不走,爸爸的公司不会是现在这样,我还小没有能力,可你能帮爸爸,那样他就不会躺在医院。可你为什么要走,姐,你知道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
      “爸爸心目中只有你,从来只有你,只有你。”
      他是如此愤怒,眼睛里熊熊燃烧的烈火几乎将我焚烧,灼热的烈焰使我散失了知觉,只有眼眶处的白色雾气使我的视野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秋雁平的痛哭声和我的模糊世界共存。

      此时,那句“只有你”的撕裂叫喊充斥着我的耳膜,一直压抑的情绪在顷刻间爆发,即使是努力却还是不停颤抖的手掌,当身体里的我感受着四面八方而来的冲击时,我哭了,那种对于父亲的歉疚在这一刻疯狂涌动。
      眼角的神经线努力的绷直,鼻子里的酸楚滋味如流水般往外冲,那咸咸的泪痕碰触到嘴唇,我已经不能自己,任凭泪无声无息滑落,任凭我已经空掉而麻木的神情。
      我和秋雁平,在彼此的世界里痛哭,影响着彼此,又抛开了彼此,十几年的仇视是用一种如藤蔓般的亲情维系,只是我们都不懂,该如何解开。
      天是蔚蓝的,却无法看清它的色彩,已经模糊的视线直到孟雨在身后紧紧的拥抱才突然有了拨开迷雾的明亮,而我却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孩子,终于握到母亲般,把头深埋进她的怀里,紧紧的,不顾一切的吸取她的温暖。

      孟雨捧着我的脸,小心翼翼的擦干我挂了两边的泪痕,“别哭了,带着雁平先去医院看看你父亲,你妈打你电话打不通,说你爸出现并发症已经送进手术室了。”
      抹掉眼泪,我看着眼前的孟雨,而她只是拼命的点头,“快点,我开车带你们去,雁平,你姐是水做的,你一男子汉哭个屁,快起来都别哭了,去医院。”她一手拉着一个,直奔停车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九章  断了线却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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