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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战城南与扑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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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水长流，
日复一日亦可战胜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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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袍男子眯起眼睛，自上而下的端着酒杯踱步下来，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年轻女人
“……爱卿，这一战，朕便在皇城等你凯旋而归”
“谢圣上”
孟美岐垂着眼睫，接过男子手中递来的清酒一饮而尽，又复听他开口
“……你且放心……朕会派人到老八那里看护……定不会让爱子出半点差错”
女子眼中霎时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却又极快的收敛起来，默默点着头
“……劳圣上多费心了”
两月后，年轻的天乾骑在暗灰战甲的宝马背上，在大军行至皇城门外时，有些意味深长的回头望了望城楼上伫立的明黄身影
傅菁立在戚砚笛身旁，沉默的凝视着黑压压的步兵整齐的向城外进发，两人隔着各怀心事的人潮对视
“……美岐……你们一定要平安归来”
小王爷英气的眉头微微皱起，身旁的蓝裙女子只不言不语的握住了她的手
吴宣仪坐在行驶平稳的马车中，时不时的挑开帘子望一眼前面那人挺直的背影
女子单薄的身形被厚厚的铠甲包裹着，身旁银色的长剑垂落，发冠在头顶整齐的束起
两人从出发前便商议好了此番的事宜，孟美岐也一直瞒着傅菁，许是在西戎的这些年几人都生出了家人般的温情，外邦人所筹划的阴谋像一粒种子埋在他们心中，生长的又折磨又残忍
“……阿菁……笛笛……超越……”
淡蓝衣裙的女人绞紧了手指，最后也只能长长叹出一口气
大军缓缓行了半日，晚间便扎营在了城南几十里外的绿洲处
孟美岐在大营中对着墙壁上的羊皮地图端详许久，身旁须发灰白的老者倒是不出一语，正漫不经心的往杯中倒着澄黄的酒液
皇上此行安排半数刀宗弟子随行，不过也就是为了牵制孟美岐于军中的势力，以防意外的变数
“……宗主……我有话跟您讲”
少女双手背在身后许久，突然转过了身子
“……这才刚出皇城……孟将军就要同我秋后算账了？”
老者嗤笑一声，没有抬头看她
孟美岐心头一紧，知晓那人所言是在指酒楼那晚刺杀一事，慌忙摆了摆手
“……不是……那夜的事我已不愿多做追究，那刀宗弟子也早已遣人放了……”
“……宗主……我想和您谈谈妍霏……”
“砰”
男子闻言霎时换了脸色，一巴掌拍响了身前的桌案
“……孟美岐!你还有什么脸面提起霏儿”
才不过几年时间，眼前的少女面容不曾变化半分，自己的女儿却已经长眠许久
“宗主!”
“……时隔多年我本无意提起这伤口……只是当年一事确有蹊跷……”
平日里一向不卑不亢的天乾突然“咚”的一声跪倒在老者面前，红着眼睛开口
“……我于西戎负累多年也不过就为争得皇上信任……妍霏之死与我逃不了干系……但我却无半点害她之心……”
“住口”
中年男子痛不欲生的瞪了她一眼
起身就准备往帐子外走
“宗主!”
长剑霎时出鞘，“唰”一声被掷在布满灰尘的地上
孟美岐扬起声线呵他
“宗主若是不信，尽管现在拿剑取了我性命……我却不能不说……”
欲行的脚步一滞，老者的眼中满是血丝，定定的望着面前泛着银光的长剑，唇角勾起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躬身下去拎起剑身，兀自靠近跪倒在地上的人影
“嗡”
一声极轻的声响，利刃的锋芒霎时抵上女子雪白的脖颈，她却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那日妍霏来房中寻我未成……不知圣上许诺给她了什么条件……想是我与师姐之事让她伤了心神……而后她便遇刺昏迷……”
血珠一粒一粒从脖颈间冒出，女子的额角终于开始涌出细细密密的汗，却也没止住声线
“……我与师姐托王爷火速进宫救人……在面见到圣上之后她却又莫名离世……宗主……刀宗与剑宗百年之谊……”
说到最后，女子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脖颈上沾血的长剑终于顿住了片刻
“……这等离间……不过也就是为了涂炭生灵的战事啊”
“……”
“……”
老者脸上复杂的神色由暴怒转向悲戚，在听到熟悉名字的一刹那又涌出些许苍凉，就这么过了几秒
“……孟将军卧薪尝胆……就是要在此刻策反我刀宗？”
沙哑的声线缓缓而出，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我只为自己洗脱罪名……伤害挚友之事……我稷门弟子绝不可能做出……”
女子眼神诚恳的望着眼前须发斑白的老者，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我孟美岐自知辜负了妍霏……却也一心为她血耻……只求宗主不计前嫌……”
……
……
吴宣仪焦急在帐子里徘徊踱步，那人嘱咐自己不要掺和与刀宗的恩怨，却也没有说明自己有什么打算
直到女子面色苍白的拉开营帐，她才迎上前去扶住她欲坠的身影
“怎么样了……”
指腹心疼的划过那人脖颈间浅浅的血痕
“话是都讲了……”
“至于听进去几分……”
孟美岐疲惫的摆了摆手，还有些没从方才的惊魂一刻缓过神来
“师姐……”
简单的上过了药，两人这么依偎在铺间
孟美岐有些痴痴的唤她
“嗯？”
“……你说我们这样……妍霏会原谅我们吗……”
“她也是个善良的人，你满心为她复仇，也吃下了不少苦头……”
吴宣仪难得软下了声音，轻抚着身旁人墨黑的长发
“……那傅菁呢……还有笛笛和超越……他们日后知道了我们的图谋……”
“……”
“……世上很多事本就残忍……王爷她们也不像你看到的那般不问世事……相信她们能理解的……”
三日后，驻扎在城南的军营收了探子回报，说在沙漠边缘探查到了敌军驻地的痕迹
孟美岐率一支轻骑小队前往搜寻了几番，却一无所获
“魏将军这是何意？”
……出征前需万分小心，两人也许久不敢有过书信来往，如今对方没有前来会面的意向……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这计划也就无从推进
“……再等等……许是有什么别的信号”
吴宣仪也猜不准大将军的路数，只能这么宽慰她
又过了三日，军营却里出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将军……今日一队士卒饮了沙地东边古井中的水……晚上便开始腹泻不止……”
小兵慌忙跑进帐中，孟美岐却是一头雾水
“投毒？”
待到与吴宣仪一同到营里看过了中毒的士卒后，两人却都发现了些端倪
“……印堂发黑……心口微陷……”
“……应是东夷之毒……”
托军医安置好了军内中毒的士卒，两人心照不宣的回了帐子内，换上了轻便的夜行衣
在入夜之后骑马去了东边的古井旁
……
……
“……咳咳”
孟美岐握着长剑环顾一周，看吴宣仪挑起眉毛，有些玩味的朝四周打量
“……仿制东夷攻心之毒……整个中原也就只有师妹一个人有这个本事了”
女子心情大好的拍了拍马背，看着树后阴影出缓缓走来的几个身影
“紫婷……”
树影摇曳
……宁未凡与赖美云调皮的相视一笑，身旁的李紫婷与严旭都身着一身黑衣……几人这么背着手，映着皎白的月色走到两人面前
赖美云眼里闪着晶晶亮的液体，却还是吸了吸鼻子，一字一顿的走到孟美岐面前
“……师姐，别来无恙”
-
浮云渐渐遮住月亮
看它像眼泪一般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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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动身？”
几人围坐在沙地上，中间燃起的柴堆不时发出一两声火星爆裂的声响
“三日后，你们回去转告大将军”
孟美岐扶了扶额，若有所思的凝望着燃烧的火光
侧脸被镀上一层柔和的红光
“那二师姐……”
宁未凡抬起眼睛看了看吴宣仪，支支吾吾的不敢开口
“我要留在军中”
女人不假思索的开口，语气却笃定异常
“不行，师姐，你最熟悉西戎城内的状况，如果袭城失败，也好及时给小七她们指一条退路”
孟美岐苦口婆心的规劝着身旁的地坤，却也知晓她是担忧自己的安危
“留你一人在前线我不放心……”
吴宣仪固执的噘起嘴，伸手去拉扯这人的衣袖
“师妹……”
严旭看两人僵持不下，只得适时开口
“美岐在前线与大将军对阵，只要牵制住这大半兵力，我们想办法混入西戎城中，无论如何也能把师侄先解救出来”
想到王府中仍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吴宣仪的心头狠狠震颤了一下，气势也弱了大半
“……瑛儿……”
“师姐放心，我们不光要取了那狗皇帝的头，也定会把师侄安全护送出来
“……你们……切记保护好自己的安危……”
孟美岐担忧的皱起眉头，感激的望向围坐在旁的一众师兄弟们”
白衣少年咬牙切齿的开口，愤愤的往火堆里扔进一把枯枝
树影婆娑
皎白的月光温和的洒向沙地边缘的几个人影，几人从紧张的商议到逐渐缓和了情绪，赖美云和宁未凡厚着脸皮拷问起两人在西戎的种种，终是有压低声线的轻笑声从人堆里流泻而出
腼腆的小天乾红透了半边脸颊，看的一旁的李紫婷也忍俊不禁起来
三日后
战鼓擂响，两军的对垒在此刻燃起
一支训练有素的轻骑兵小队却从沙漠这头出发，一路绕过了绿洲驻地直奔西戎城而去
“这就是西戎城吗？”
夜色墨黑的包裹住城墙上几人远眺的身影，
城内井然有序的房屋排列整齐，只有星星点点的一些人家仍亮着灯火，背靠着不远处错落的群山，颇有些庄严的美感
宁未凡紧了紧自己的兜帽，有些感慨的凝视着夜幕中的平静景色
“事不宜迟，小六，我们得先赶去八王府”
吴宣仪早就对这里的风物习以为常，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一行人乘着夜色赶到了王府，却也着实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银兵宝甲的侍卫将府邸一周围了个水泄不通，吴宣仪在心头暗自啐骂了一声，头疼的开口
“狗皇帝，怎么增派了这么多侍卫”
“……事已至此……也只能硬闯了”
赖美云警觉的打量了四周一圈，眼神询问身旁的男子
“……速战速决……绝不可在此拖延时间”
严旭沉着嗓子开口，朝背后潜藏的一众人影挥了挥手
“咻”
利箭破空的气势划破黑夜，随着一声尖锐的惨叫，王府门前的侍卫霎时倒下一片
“师妹，快”
短兵相接的碰撞声顿时响起，几人在一片混乱中攻进府门，赖美云手中长剑挥舞
没进门多远便迎上了应声前来察看的一众家丁，他们在看到队首的吴宣仪时却也愣住了片刻
“将军夫人，您……”
“让我去见傅菁”
女子也顾不上向几人解释那么多，赖美云会意的收了剑势没有攻去，只脚步匆匆的往前奔
“……王爷……王爷……”
小厮连滚带爬的叩响傅菁的房门，戚砚笛也从梦中惊醒，两人警觉的起了身
“有反贼，已经快杀到后院来了，王爷您快带着夫人……”
……
“傅菁——”
两人匆忙自房中而出的那一刻，吴宣仪正带着一众师兄弟赶到了后院，熟悉的叫喊声让二人的身影一滞
“……宣仪……你这是……”
小王爷眉头紧锁，颇为疑惑的打量了面前的女子半晌，看着她身旁陌生的几副脸孔
下意识伸手护住了背后的戚砚笛
“傅菁，我和美岐没有时间了。我们现在就要带怀瑛走……”
女子颤抖着声音解释，
“她如今在前线对垒，若是两军交锋落了败，大齐的军队必定直逼西戎城……”
“你在说什么啊”
傅菁气急的唤她，
“美岐好歹也身经百战，又有刀宗坐镇……”
“……赢不了的……对方早已预先设下了埋伏”
“……只等西戎军队入了阵……便只有投降一条路子”
吴宣仪艰难的开口，有些心虚的不敢望向两人
“……宣仪……你们竟……”
戚砚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满眼都是焦灼的无可奈何
“王爷”
严旭却在这时开口，诚恳的望向对面不知所措的两人
“西戎国君暴虐不堪，我师妹也并非处心灭国，而是有意扶持王爷接替西戎国君之位。如此一来，我们两国之间也便不必再处处兵戎相见，涂炭无辜百姓”
“……阿菁……”
戚砚笛紧紧扯着身旁人的衣袖，看她握紧的拳头止不住的颤抖
内心满溢激烈的思想斗争
“……你们……先随我来……”
过了良久，女人咬牙切齿的转了身，疾步往厢房的一侧走去
熟睡的婴孩被小心的从木床之间抱起，戚砚笛从房内缓缓而出，迎上几人焦急的目光
“……宣仪……不管怎样……你先……”
还未将手中的襁褓托付，花园外却遥遥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
“妙啊”
“实在是妙啊”
“看来菁儿还是早就被这叛贼洗了脑，要来害她皇兄了”
明黄衣衫的中年男子从黑压压的兵士身旁缓缓而出，拊掌大笑
“皇兄……”
傅菁如遭雷劈的立在原地，几人霎时被不知哪里冒出的士兵团团围住
“……还是大意了……没想到连王爷自己都被算进了这局里……”
严旭的冷汗细细密密的从额头上冒出，身旁赖美云握剑的手也在不自觉的发着抖
“阿菁，把那孩子给我”
男人轻飘飘的开口，有些玩味的盯着吴宣仪打量，后者闻声立刻欲上前，却有弓箭拉满的声响猝然响起
李紫婷连忙拉住了她的衣袖
“……皇兄……我与美岐有约在先……你就算是要了我的性命……也断不能伤害他半分”
沉吟了良久，女子无奈的叹出一口气
戚砚笛紧紧的护着怀中的孩子，也没有半分退让的动作
“哈哈哈哈——”
“有趣。不过阿菁，你现在还不能死”
“你这么看重与那叛贼的情谊，我便也成全了你个顺水人情。且等上三日，若真的没有音讯，再让你们一同赴死也不迟”
“什么意思……”
吴宣仪哑然开口，心头涌上的不安感已经完全让她失去了思考能力
“这次，我要顺道试一试那刀宗的老头。若是连他也不听话，便是真的要好好清洗一下这朝堂内外了”
略带沙哑的声线慢慢响起，中年男子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流泻出狡黠的光点
……
……
在前线连续作战了几天的小天乾身上已然多了几道大大小小的伤口，简单估算了下时间，西戎城内却没有任何音讯传来，扰的她也无法集中精神
“……”
直到老者神情晦涩的捻着一个物什走入帐中，孟美岐心头不详的预感也更加强烈
“宗主？”
老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圣旨掷在她桌前，女子心道不好，忙展开桌上的卷轴
“刀宗众人，见旨立刻诛杀孟美岐”
……
……
“你真的要回去？”
马前略微佝偻的身影显得有些矮小，眼睛里却流露出几许无奈
“我的同门、朋友、爱人和孩子如今都受困于城中，不论我等结局如何，我也要为他们流尽最后一滴血”
女子彻夜未眠的脸色惨白，眼里却闪烁着坚定的寒光
“宗主，我孟美岐欠妍霏和刀宗的，只有下辈子再报了”
“……”
那人避过头去不再看她，只把手背在了身后，听着长鞭拍打在马背上的声音……
颇为感慨的望向远方血色的夕阳，喃喃道
“霏儿，也难怪，你心悦的，便是这样一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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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亘于病榻上的墓志铭
远不及奄奄一息下的少年意气
值得让人歌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