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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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寻本想说些什么，但是见他实在伤心，只好按下口中千言万语，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侧。
那镜中微微一晃，景致便是却是到了屋外。
常九家中落魄，连个值钱的东西都不曾有。他一个废人，做不了什么活计，吃喝全靠这个婆娘。如今婆娘死了，女儿又是年幼。常无羁望着光秃秃的院子，心中升起一阵悲凉。
好在他还有个院子，爹妈给留的。此处依山傍水，这古婀镇就是不缺房子。他那几个黑心的哥哥姐姐嫌这房子破，也就顺势留给了他。
几件破破烂烂的衣裳挂在竹竿上，贴在院子里的井旁边。院子里还种了不少菜，都是好养活的。他家付不起接生钱，几个婆子出了门，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去摘菜。不一会就摘得篮子满满登登，剩下的些菜叶子也差不多都被踩烂了。
家里没个男人，产婆便吆喝了几声，喊了邻居的几个男子帮忙处理了产妇的尸身。她死的极惨，身上还挂着污血和秽物。男人们觉得晦气，把人拉到院子里，草草一埋了事。
院子里的人来来回回，都是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么个腌臜地方。屋里的常九还在为刚刚落地的儿子欢呼，院子里的女人一抔黄土再也不见天日。
晚风过，静悄悄。竹竿上的衣服掉了满地，沾上了泥。地里的菜被人挖了个干净，只剩了一地的狼藉。空荡荡的院里，唯有那个小女孩犹自趴在新坟上，哭的肝肠寸断，几次差点儿断了气。
镜面一转，又再次回到了屋内。常九此刻还是瘫坐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口中翻过来调过去就是一句儿子。那韩婆看着哇哇大哭的婴儿，神情冰冷，却是若有所思。
“既是答应了我，那日后便不要反悔。”
常九紧紧抱住怀中婴儿，点头如捣蒜。
“婆婆放心，过两年，您来领人便是了！”
韩婆神色稍缓，看向孩子的眼神中也带了一丝温度。
若是放在别处，这样的孩子九成九都要胎死腹中。可是他生在此处，那命就不是一般的硬。想活想死，一切都由不得自己。
韩婆叹息一声，便将孩子接了过来。他浑身布满黏腻的胎脂和血迹，与其指望常九，还不如她亲自为他擦洗。
她将孩子抱在怀中，刚刚不曾留意，此刻却觉得有些不对。
她将孩子放在屋里唯一的桌子上，下面随意铺了个小被子，却是越看越觉得这孩子绝非一般。待到细细打量片刻，韩婆突然心头一震，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常九开心的昏了头，不曾留意韩婆的举动。却也还记得这孩子尚且没个名字。于是转念向韩婆道：“婆婆，这孩子与您有缘。您见多识广，给孩子娶个名字吧！”
韩婆半晌无语，一双老迈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她思量再三，喃喃道：“这孩子一生怕是曲折不断，多有累赘。不如就叫无羁，意为无所羁绊。日后他长大，你要日日提点他。告诉他，这世间一切都是枉然，没什么可眷恋的……”
镜子慢慢暗淡下来，常九的脸渐渐模糊，再到消失不见。
常无羁收回了目光，有些落寞地站了一会儿，这才重新回到塌上，给自己倒满了酒，一饮而尽。
“原来，我母亲难产而死，竟是这样死的……”
莫寻半晌无言，只能体贴地为他倒酒。常无羁一连干了半壶，他这才伸手阻止。
“不必伤心，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不必伤心？”常无羁双眼通红，似是听见了什么笑话，“那是我亲生爹娘，我娘为了生我，临死前还受了这样大的苦，你让我如何不伤心？”
他说罢便再也难以自控，胳膊置于脸下，趴在桌子上呜呜地痛哭起来。
莫寻实在无法理解这种情感，看着常无羁大哭只是觉得心中烦闷。
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又挥了挥手，那镜子却是又一次亮了起来。
“你再看一次吧！”
常无羁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子都伤心成什么样儿了！看一次都心痛的要死掉了，结果这个王八犊子居然还要求再来一次？！！
他心中愤恨，都想抡起酒壶砸了他这个破镜子。谁想这视线一落在镜面上，正巧是韩婆抱着他的一幕。
刚刚他心绪纷乱，不曾细看。此刻再看，却是发现了一处大为怪异。
“那个婴孩……他的身上好像有什么？”
果不其然，那孩子浑身血污，也不怎么哭闹。安安静静瞪着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抱他的人。他长得十分漂亮，眉眼间皆是灵动。殷红的小嘴唇上下努着，偶尔还会吐出小舌头。
而在他的周身，却仿佛有一层淡淡的金光！
“不错，那是圣光。”莫寻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镜中的婴儿，那修长的手指一遍遍从婴儿光溜溜的身子上抚过，又轻又温柔。
常无羁这才反应过来，他摸的这个孩子，他妈的好像是我！
老子光溜溜的趴在那儿，你他妈的往哪儿摸呢！
一股邪火腾地爬上了常无羁的心尖，烧的他只想找个人狠狠骂上一顿出气。他完全忘记了眼前这个人是个多么可怕的魔物，此刻在他眼中的莫寻，就是个变态，还爱摸小孩屁股！
然而他还没张嘴，莫寻倒是先开了口。
“你实在无须悲痛，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你的父母。而你，也根本不是常无羁。”
夜色深沉，大堂外还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叫喊声。常无羁身处内室，门外的声音却是越听越清晰。
莫寻还在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深邃如海，似乎马上就要有可怕的事情浮出水面。
常无羁被他看得一阵心悸，堪堪捂住了心口，向后倒退了几步。
“你是什么意思？”
他一张脸已经彻底惨白，多年精准的直觉告诉他，莫寻即将要说出口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莫寻见他如此，难得的有了一丝犹豫。今晚的一切对于常无羁来说，发生的太急太痛。现在的他早已今非昔比，更是重症缠身。贸然告诉他一切，似乎太过急切了些。
果然，常无羁情绪起伏极大，虽然莫寻还没开口，可是他已经知道有一些不好的东西就要浮出水面了。他紧紧地捂住了心口，真真切切的抽痛感自心脏处传来。丝丝痛楚细小却绵长，仿佛渗入了他的四肢百骸，顷刻间便觉得浑身无力，只有那钻心的剧痛支配了他所有的神经。
他紧紧地捂着心口，呼吸越来越急促。莫寻方才觉得不妙，常无羁却是两眼一抹黑，直接痛的晕了过去。
“文晔！”
莫寻飞身而上，将人紧紧地抱在怀中。一手搂着常无羁，另一手摸上了他的脉搏。
他的脉搏跳动的十分无力，好似一个不留神就会突然停下。
“子玉，进来！”
偷偷摸摸听门缝的子玉吓了一跳，急忙开门而入。一进屋就看见昏迷不醒的常无羁，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小丫头紧张地凑到近前，心急道：“他怎么了？”
莫寻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那边有没有消息？”
“有的，”子玉一拍大腿，面色很快便缓和了下来。
“他偷偷去看过运簿了，且死不了呢！不过文将军生来体弱，胎里带病，这是他命中就注定的。”
莫寻眸色暗了一暗，“这是谁给写的运簿？”
“自然是那个司命星君！”子玉一说这事儿就来气，咬牙切齿道，“你说那些天族的王八蛋，一个个真是够缺德的！父母双亡，先天带病，不足十岁就要卖身为奴。就前几日林子里的事儿也是定好的，目的就是要让他看见恶鬼吃人，吓得缠绵病榻！”
莫寻听完脸色铁青，一双手握成了拳头，一时间只听见骨节声嘎嘎作响。
“这还不算是最损的！他之后还有情劫、重灾、被人污蔑、受刑。最后因为无法自证清白，被众人绑了游街示众，最后惨死在乱棍之下。”
“荒唐！”莫寻一拳狠狠地打在桌子上，上好的黄花梨木，被他这一拳打了个四分五裂。
可饶是这么大的动静，常无羁却依旧未醒。
“他们天族就是这样的！说好听了是历劫，依我看，就是那位见不得他好，故意折腾他！”
子玉气的翻了个白眼，继续撺掇道：“要不您说，这下凡历劫，到哪里不好，偏偏要把他放在这古婀镇。甭说是神，就算是个人也不能轻易跑到这儿来啊！文将军记忆全失，又被扔到了这个臭水沟，这不是存心糟蹋他嘛！”
她一张小嘴巧舌如簧，平日里就是个能说会道的，此刻为了文将军义愤填膺，骂起天族那些人更是不遗余力，唠叨个没完。
莫寻一张脸已经黑透了，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怀中的常无羁，一半是有了悔意，一半是起了杀心。
不过才十九日，他就受了这么多的苦。
日日要被心病折磨，就连睡觉都是眉头紧皱。
卖身为奴，受人欺凌，被区区恶鬼吓得病了一场，又被那个韩婆黏上。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里是在折磨常无羁，这分明就是在折磨他！
莫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巴贴上了常无羁光洁的额头。
“可有看到，他寿终几何？”
“看到了，三十岁。”
莫寻一手抚上了他的眉眼，淡声道：“三十岁，还有十一年。文晔你放心，有我在，定不会再让你受半点苦。”
两人抱在一处，一个英俊一个美貌，若是换了旁的时辰，子玉定是要看得心花怒放。
然而此时此刻，小丫头难得的皱起了眉，满脸的心事重重：“可是领主，常无羁命簿已定，若是不按照定好的走下去，恐怕会横生枝节，多添劫数啊！”
莫寻一把将常无羁抱起，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命簿又如何？命运不公，我便为他逆天改命！”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