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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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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皇上听了李惓的话,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没再提要晋封萧美人的事。朝中大臣都以为皇上是放弃了,也都渐渐淡忘了这回事。
可是慢慢的,就有些不对劲了。
不少朝臣明里暗里都听到民间点风声,萧美人施粥救难,萧美人礼佛祈福,诸如此类。若不是有人默许,她一个后宫妃嫔手上哪儿去伸这么长。不用想就知道定是皇上的意思。
可朝臣们这边的心还没操完,那头又出了乱子。
今日上朝的时候,皇帝突然一道圣旨下来,封了李惓为王,划了紧挨祈临街东的府址给李惓作王府。
这事儿就更让人头疼了。
夺嫡之势刚起,孙,萧,刘家各成一派互不相让,朝上朝下乱成一锅腊八粥。大家伙都忙着站队结亲,可完全忘了还有个四皇子。虽说这四皇子几乎没有可能继位,可皇家的事儿谁说的准呢?皇上突然封了李惓为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朝堂上的事瞬息万变,稍不注意脑袋就没了,这又是风又是雨实在搅得人心力憔悴。
最憔悴的还是钱大人。
自上次称自己腹痛之后,钱映河就没再过上朝,对外说是胃病加重,疼的都下不了床了,在自家府里一躺就是半个月,神仙下凡都叫不出来,皇上每日看着他那乞假的折子都想问他明天是不是就要死了。
这个时候周慎就显得特别靠得住。
办事合皇上心意,上朝的时候看见皇上一个眼神就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所以官场之上也日渐被重用。
这次李惓封王的事,皇上也交给周慎去办了。
淡泊茶楼,天字雅间。
“四殿下,来的挺早。”周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惓转过身,便看到周慎如往常一般捏着玉骨白绢折扇,穿着黑绸银纹襦衣,脚踩跨马金靴走进雅间。
李惓:“我……本王也刚到。”
“对了,看微臣这记性,该改称呼了,禮王殿下。”周慎说着,微微朝李惓行了个礼,“禮王殿下恕罪。”
“周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与从前一样称呼本王四殿下就行。”李惓伸手虚扶了周慎一下,“周大人请坐吧。”
说句实话,李惓很是不喜周慎的性子。城府极深工于心计,谦卑姿态也伪装的不甚用心,非要叫人瞧出来他那嚣张性子不可,偏礼节又面面俱到让人挑不出错。
可是眼下,自己不能没了周慎帮助。
如今周慎在朝中正是风光,揣摩圣意也是一把好手。虽说这些年李惓在朝中也有些人脉,但都是不入流的边角人物,若是没了周慎,恐怕难成大事。
“那微臣就不客气了。”周慎撩起衣袍俯身入座。
这会儿已经过了戌时,茶楼雅间外人声渐息,街上铺子也三三两两熄了灯火。李惓本是约周慎酉时见面,却被他推辞了,说是与同僚有约在先。
待周慎落座李惓也跟着坐下,想要同他商量封王细节。
可还没开口,却听得雅间外有人敲门。
“二位客官,打搅了。”门外传来了茶楼伙计的声音,压着嗓子满是歉意,“小店要打烊了。”
闻言,周慎拿扇子敲了敲手腕,抬眼满戏谑看向李惓,“四殿下不知道茶楼什么时间打烊啊?这茶楼都要打烊了,还怎么议事?”
“我……”李惓只觉得窘迫一时答不上话,耳尖逼出了点点血色。
他确实不知茶楼几时打烊,平时除了去国子学念书,宫门都没怎么出过几回。更何况入夜皇宫宵禁,进出都不方便,他怎么会知道这茶楼几时打烊几时开门。
“二位爷?”门口那小二听雅间里半晌没动静,有些奇怪,“小店要打烊了。”
“知道了,我们马上就走。”见李惓仍是窘得说不出话,周慎抬高嗓音替他作了答。
“好嘞二位爷,那小的就先下楼了。”得了回应,那店小二转身下了楼,脚步声渐渐远去。
“四殿下,这茶楼打烊了,咱们去哪儿商议呢?”周慎挑眉,一双眼睛弯了起来盛满笑意,“难道坐在大街上商量封王礼节?”
李惓微低着头一句可讲的话都捡不出,入夜之后他都不曾出过宫,他能知道能么办就有鬼了。
“对了,”周慎想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玉骨扇搭在了茶桌上,“微臣倒是知道个好去处,只是不知道四殿下肯不肯屈尊移步呢?”
听到周慎这么说,李惓立马抬起了头看向他,“若真如此就太好了。”
“那四殿下,请吧。”周慎闻言便起身,伸出左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李惓同周慎先后下了楼,刚出茶楼两辆马车就就缓缓驶来。打头的李惓眼熟的很,仍是周慎那辆铁梨木红宝驹,后头那辆是李惓的马车,遮了皇家徽记,然仍看得出是权贵之用。
“四少爷,我觉得您还是坐我的马车吧,让你家小厮把马车赶回府上去比较好。”周慎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心,“那地方,您这马车估计不太方便。”
“不方便?”李惓有些疑惑,“有何不方便?”
“这——您到了就明白了。”周慎看着李惓眼底笑意正浓。
李惓仍是不解但听了周慎的建议,给了车夫令牌让他先回宫去。
周慎的礼节向来是极周到的,俯身让了位置请李惓先上马车,自己跟在后面,上了车两人仍旧同上次一样相对而坐。
二人坐稳,马车缓缓南行。
“四殿下,这些日子奚北饥荒,朝廷上下均以节俭为重,依着微臣的意思,”周慎顿了顿,“这次封王礼从简为好。”
“就依周大人所言吧。”李惓点点头,“父皇为国事日夜操劳,我也着实不愿再令父皇费心,一切从俭即可。”
车上仍用淡紫檀,檀香沉,闻着心安。
一路上周慎没在说话,只是闭着眼假寐。这正好合了李惓的心意,他本就不喜同周慎多说,只是朝廷之中离不开他才与他交好。
车内车外均是一片寂静,只听得马车轱辘压过石板路的声音,不时夹着车夫挥鞭驯马声。可渐渐的,车外竟有些嘈杂之音,似有车马穿行人声交谈。马车帘外本是漆黑一片,现在也居然透出零星光亮。
“主子,到了。”马车停稳,车夫的声音穿过车帘传了进来。
本在闭眼假寐的周慎闻声睁开了眼,“知道了。”
“四殿下先请。”周慎侧身看向李惓给他让了位子。
李惓未作推辞俯身下了马车。刚下马车却见眼前灯火通明,马车川流,正是一派热闹景象。眼前一座翘角飞檐高楼,红底金字匾额上龙飞凤舞写着“欢满楼”。
欢……欢满楼?
纵使李惓不曾入夜出宫,可这欢满楼的大名他却是听过的。这可是京都最有名的销金窟,名动京城的四大花魁有三个都是这家的。
李惓怎么都想不到,周慎居然这么大张旗鼓坦坦荡荡地带自己来逛这妓馆娼楼。
“四少爷,怎么还在这站着,不进去吗?”周慎仍是一副风度翩翩举止端庄的模样,看他那神态似乎这不是去青楼,而是请了同僚一起去书局茶楼雅谈,“走吧,进去啊。”
李惓虽没去过这烟花之地,可眼下这情况也不得不进了。
两人刚踏进大门,便有两个身着轻纱的妙龄女子一左一右的凑了上来,两位妙龄女子上来娇滴滴的先报了自己名字,一个叫蝶衣,一个叫窦澜。
那窦澜姑娘挽住周慎胳膊,娇俏地问他名字,“这位爷怎么称呼?”
却不料周慎合了折扇,用扇骨拂开了那美人,声音仍是温润,“劳烦窦澜姑娘去请你家妈妈,就说是周公子到了,紫烟厅等着。”
周慎又转身看着李惓道:“四少爷,紫烟厅在二楼,随我一起去吧。”
说完,周慎就带着李惓上了二楼,剩下那蝶衣姑娘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欢满楼建的极有格局,一楼欢场,既有歌舞又有美酒佳肴,纸醉金迷快活去处,二楼以上是雅间,陈设倒是清净雅致,只是那屋门一关,屋内究竟是俗是雅,那就都是客人的事儿了。
周慎领着李惓进了紫烟厅。紫烟厅位于二楼连廊西南角,确是正对一楼歌台,若是开了门窗,便可欣赏歌舞,视野极佳。
李惓刚坐下,目光还没扫视一圈,便听得那老鸨“哎呦哎呦”着,堆着笑捂着胸口疾步走来。那老鸨四十上下,体态丰腴,看得出那皮肤是下了功夫好生养着的,年轻时估摸也算是个美人了。
“这都好几日了,周老板也真舍得,这么久都不来。”那老鸨嗓音前尖后柔,百转千回,似矫似嗔,“清竹都要想死周老板了,这几日饭都要吃不下,我瞧着都心疼!”
周慎仍是面带浅笑,右手把玩着碎釉白瓷杯,“今日便不见清竹了,叫几个新人吧。”
“哟,周老板,那您今日可真是来对了!”那老鸨手绢一扬,“咱这儿刚来了批新人,我这就给您叫——那您这位朋友呢?”
“他……”周慎闻言看向李惓,思索了一下,“叫个雅致的姑娘来喝杯茶吧。”
“欸,您且等着。”那老鸨听完掩着笑推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