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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麦浪金黄 ...

  •   时光匆匆而过,在半年极昼和半年极夜的连番轮换中,于荧的城封内又迎来了丰收季。
      “熟了熟了,咱们种的土豆成熟了!”于荧蹲在翻开一层的土地旁,端着江宁亲手编织的箩筐,里面装满了又大又饱满的山药蛋。
      江宁站在院子里的支架旁,一手西红柿,一手黄瓜,同样喜气洋洋:“番茄黄瓜也成功挂果了!!”
      “东皇茗给的说明书真管用,什么样的土地都能培育出健康的庄稼来。”于荧收拾完手上的泥土,遥望远处一大片金黄的麦穗和稻田:“再过几天小麦和水稻也能收割了,真好。”
      此时空气里传来熟悉的鲸歌,歌声稚嫩而轻快,一丝一缕都凝结着对海洋的深切爱意。江宁注意到于荧在发呆,笑着将她揽进怀里:“你在听什么?”
      “是阿鱼,阿鱼在唱歌,他的歌声听起来很开心。”于荧靠在江宁怀里,温柔地注视着海岸线:“女孩子心思细,也不知道阿岩在东皇茗那里过得快不快乐。”
      江宁闻言,将于荧抱得更紧:“孩子们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要过,我们也要把自己自由的日子过好,才不会让孩子们担心挂念。”
      “是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耕作蚕桑,春华秋实;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不就是所有生命都想得到的自由与幸福吗?”院子里的樱桃树挂满了晶莹的大果,自己又和爱人过着充实的生活,此刻的于荧幸福极了。
      “蓝蓝……”江宁抱紧妻子,下巴搭在她的头顶,还没说什么,眼前突然一白。伴随着一阵闷雷似的响声,炽烈的热风从昆仑站的方向滚滚而来,他们的屋子、瓜果蔬菜、院子里的樱桃树、即将收割小麦和水稻、数不尽的信天翁企鹅和海豹在顷刻间融化,蒸发。
      意识模糊前,江宁听到于荧在喊他的名字,他下意识将他抱得更紧,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消失了。后来是排山倒海般的地震,剧烈的震颤瞬间将南极的大陆撕开,人类之前建设的若干科考站和研究数据顷刻间付之一炬。

      与此同时的首都中,叶箫打断章鲫的胳膊,掰断他的手指,从他变形的掌心抢过沾着不明黄色痕迹的袖珍遥控,上面的指示灯显示弹药发射成功。她目光欲裂,声嘶力竭道:“你竟然在南极发射了原子弹????”
      章鲫被困在审讯台,疼得五官都在扭曲。他嘲讽道:“要不是她老公感应能力太强,让你离间处决了我所有的同僚,我还至于栽倒在温玫和罗庭这俩阴招不断的家伙手里吗?我不顺利,那就谁都别想好过!!”叶箫黄夏只知道自己有哪些同僚,却不知道他还有同归于尽的底牌,说着说着,章鲫发出大仇得报的笑声。
      “那是在极端条件下培育生命的试验田,是可以给人类文明留后路和火种的地方!!!现在到处都是战争,你毁了南极,让大陆怎么办,让人类怎么办??”南极一融化,这颗星星上的所有大陆都会在短时间内彻底变成海底城,叶箫不知道章鲫为什么要拉着全星球一起死,也许是他本身就是个为达目的不计一切后果的蠢货,又也许是六维司星在测试他们所在的这颗星星,还有没有继续留存的必要。
      章鲫吊着变形的胳膊,大言不惭地说:“凭大陆目前的科技,早就可以代替落后农耕文明。有了继承永生的办法,民以食为天,终究会变成历史的车轮印。”
      “你疯了,你是真疯了!!”叶箫又给了他一巴掌:“你这是让动物植物无机物以及所有人类给你的理想主义陪葬!!”
      当自己的帮手被温玫和罗庭冠上各种罪名,一个接一个落入法网,章鲫预感黄夏布的局在慢慢收网。他用家人威胁海豹替他卖命,可海豹一去就没了音信,而被关押的海豹家人也不知何时被放走。他质问身边的青石棉是不是当双面间谍吃两家饭,她却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比修泽当时的政敌强呢,真是高看你了。”
      此时的章鲫身边已经没有得力的助手,他能依靠的只有青石棉,因此并未赶走她,反而愈加重用。后来他开始腹痛,发烧,咯血,医生告知自己得了间皮瘤,是长期处于受污染的环境中导致的。他万分恐慌,青石棉有意提醒道:“应素的心不是在你手上么,吃了就能得永生,于荧就是这么继承的。记住,一口吞,少一口汁液都没效果。”
      罂粟果长着金黄的冠冕,脱离了枝干依然鲜红欲滴,这是他借沼泽之手,从冰城的深山抢来的。布局这么久,他等的就是这一天。他森森寒笑,将艳丽的红果一口吞下,永生的效果立竿见影,自己的病痛瞬间就消失了。
      面对叶箫的厉声质问,此刻的他胸有成竹,朝她伸出手,静待手中绽放出可以将万物都冻成冰雕的极光。可他手中出现的,却是急速溃烂的瘘管。而他的大脑收到外界传来的镇痛物质,觉得自己不必再另产生内啡肽,便自动裁了这条业务线的所有工作细胞。

      经过系统的学习,黄夏很快涉猎完海底城的知识。刚跃出海面,修泽告诉他,整个南极大陆连带着上面的科考站都被章鲫炸毁,而他最近忙着安顿海岸线附近沉没的岛屿,分身乏术。黄夏毅然决然,冲进辐射最烈的区域,将于荧留在冰川最中央的幽蓝极光拧在一起。
      似乎感受到这个世界太不安宁,幽蓝极光如同跳动的心脏,向外迸发出一圈一圈的蓝色波光。随着幽蓝的光芒慢慢扩散,周围的辐射在极光的波动下,缩小扩张的范围,慢慢退却。南极大陆周围炙热的温度缓缓降低,惨白的辐射空间慢慢聚拢,凝结成一颗小小的铀球,发出阴森森的绿芒。融化成蒸汽的冰川也在浓厚的云山雾缭中,逐渐还原成冰蓝的固体冰。
      南极得救了,可大陆上的生命全部变成了水蒸气,无数企鹅、信天翁、海豹以及江宁于荧的躯壳,一起成为了荧蓝冰川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回到首都,黄夏看到章鲫全身溃烂,在地上痉挛打滚,发出痛不欲生的惨叫。而叶箫在一旁冷眼观看,对他的哭号充耳不闻。
      “你只知道吃植物的心可以继承永生,可你不知道的是,即便是继承,也是要供需双方双向选择的。如果于荧没有求生欲,即便玫瑰硬把心脏喂给她,永生也不会生效。若是没有玫瑰的认可,于荧也无法真正得到继承的资格。”黄夏一挥手,修复好他的断肢:“至于你,就回应素的深山,代替她生产麻醉剂的原料吧。”

      负物质世界中,于荧还没从巨响中回过神来,便又看到了对她微笑的大司命。原本应该躺在原地的躯壳,此时已经消失不见,它有些懵:“大司命我的躯壳呢??”
      大司命笑着说:“还叫我大司命呢?”
      于荧茫然:“啊?”
      少司命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是爸爸,他是你的父亲,我是你的母亲。”
      此时的大司命与少司命既熟悉又陌生,于荧震惊地看向身边的江宁,它亦愣在原地。随着灵魂慢慢习惯负物质世界的视角,江宁记忆一点点恢复,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淡。
      少司命温柔地看着江宁:“看样子蓝蓝应该是恢复之前的记忆了,妈妈要谢谢你,愿意给我们一次弥补江宁的机会。”
      “孩子,爸爸妈妈很抱歉,让你降生在这样的家庭,见面即是离别。”大司命拍拍于荧的肩:“这颗原子弹很猛,一时之间是不会有太多生命产生了,你和蓝蓝要听萨拉大人的指挥,尽快熟悉这边的业务,维护好负物质世界的秩序。”
      “孩子,我们不求你能唤我们一声父母。你生在石族,责任与生俱来,幸好有蓝蓝,我们很放心。”少司命语重心长交代完,将于荧和江宁的手握在一起,希望它们彼此永远依靠。
      少司命在面前展开一个新的生门,提醒丈夫:“等等你我离得远些,投生成亲人就不好了。”
      “亲人怎么了?不生孩子不就可以了?”大司命不满地说,少司命连忙打断他:“孩子们还在呢,低声些。”于荧和江宁心里一惊,连忙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负物质世界和正物质世界几乎没什么区别,只是灵魂分工不同,大家穿着各色长袍,避免自己在漂浮的状态中扩散,远远望去就像是魔法世界的巫师,忙得脚不离地。大司命们穿着黑袍,浪迹在全世界的医院或意外发生现场。如果遇到从躯壳里完整剥离的灵魂,黑袍就会牵着这些懵懵懂懂的意识,飘到穿着白袍的少司命身边。待交接完成,白袍会带领这些意识去寻找恩爱中的夫妻,或文思泉涌的创作家。
      意识们神情呆滞,就像没有自主能力的一团光,跟在大司命身后缓缓飘浮。有的被周围的正物质生命分去了注意力,和对方一起观看案发现场。看到地上躺着的是自己的躯壳,它瞬间吓得直叫:“我怎么死了呢,还没送完餐呢,迟了就会被打差评,今天就没工资了呀!!”
      负责带领它的黑袍无奈地摇头,重新把它牵回来:“你要做的就是赶紧投生,换一个命运,现在已经用不着正物质的货币了。”
      “呜呜呜呜呜我还有家要养呢,我不走……”灵魂坐在地上,哭得不肯动身。有的大司命新官上任,到底是心软,它叹了口气:“你的躯壳已经坏了,不能用了,医生也只能帮你修复样貌,没办法重新激活生命机能。”
      听到这话,灵魂彻底绷不住了,嚎啕大哭。大司命没办法,只好哄道:“先这样,少司命那里投生排队也需要时间,你先去拿号,拿上我再陪你见家人最后一眼,好吗?”
      灵魂抽泣不止,听到大司命给的方案,它抬起头:“不会是头七那天吧?”大司命估算了一下:“大概是的。”
      白袍阵营和黑袍阵营规模相当,灵魂数量少的时候,白袍尚可以小班教学,甚至一对一服务,帮助这些未来的新生儿挑选心仪的父母。当正物质世界出现大规模伤亡,少司命们会用内力折一只小船,一船一船成批运载这些亡魂。有时候工作量太大,少司命就随便指一个灵魂当做撑船的船夫,让它负责把载满亡魂的小船,开到夫妻最集中的地方。这时灵魂数量剧增,只能靠运气抢占先机,或者服从调剂,选竞争没那么激烈的动物或植物。
      有些灵魂在正物质世界保家卫国而死,成为负物质灵魂依然不愿意投生,待在生者为它们打造的棺椁,继续以负物质的形式守护自己的家园。遇到奸佞的灵魂吓唬正物质小孩,它们还会立刻挺身而出,将这些邪恶份子撕成碎片,赶出这个世界。

      江宁和于荧在负物质世界转了很久,发现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有没有它们,负物质世界似乎都没有任何影响。
      圣城城魂萨拉是负物质世界的监管者,她平时只待在有“世界屋脊”之称的圣城,和首都进行决策往来。只有上级司星有了指示,或者世界存亡有了不得不忽视的节点,才会通知它们格外注意某个灵魂的去向。
      见于荧和江宁已经闲到观察海岩江鱼的成长过程,她拿着经轮给它们下达了任务:“大陆现在越发强盛,最近这边有一群团伙,它们有组织有预谋,用悲伤的记忆引诱正物质世界的生命自杀,好趁虚而入。虽然负物质世界有不少革命烈士镇守着生前的家园,但这里缺少调控的人,你们要着重控制这个团伙的规模,稳定两个世界之间的供需平衡。”
      萨拉离开后,于荧细品她刚刚说的话:“控制规模,也就是不能全部消灭,得让它们合理合规地清理不想继续存活的生命,我理解得对吗?”
      “个别自杀是生活所迫,但一群人自杀,就是邪教了。”江宁点点头,赞同道。不知想到什么,它打趣道:“上一世的你扬言去太平洋守着去世的宋远,这次你投生成江宁,感觉如何?气不气?”
      “站在你的角度我才知道,真的很难有人把石头当一个正常的生命对待,你是真的害怕被利用被抛弃。”于荧心虚地靠在它身上,撒娇道:“话说还咱们还回北极星吗?”
      “目前北极的位置一直没变,上边应该有人在值班,不急。”江宁搂着它,抬了抬头:“反正只要有一个星司在,北极星就能正常运行,缺几个也不妨事。东皇茗说,咱俩在北极星重复投生的事已经被六维记录在案了。”
      “反正我们只是为了弥补你爸妈没见过你的遗憾,又不是为了私自进攻别的文明,它们基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荧无所谓道:“也不知道现在是谁在上面。”
      “不管他,司命的工作也挺有趣,等阿岩和阿鱼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们再投生也不迟。”想到自己还可以陪儿女一段时间,江宁就对未来充满期待。

      太平洋尼莫点附近,修泽观察着海面下的动静,适时喊着步骤要领:“摆尾,蓄力,翻滚,冲!!诶,好样的!”
      随着他的口令,海面上冲出一头庞大的蓝鲸,它拥有着一身蓝到发紫的皮肤,高高跃起,晶莹的海水如同断了线的水晶珠,在阳光下散发着晶莹的火彩。江鱼跃到最高处,脑袋一歪,重重垂下身,尾巴却朝无人的方向狠狠一甩,水珠瞬间凝成冰箭,在粼粼海面上砸出浑圆的涟漪。不一会儿,几只胸部插着冰箭的游鱼浮了起来,翻起一片白花花的肚子。
      “京上,我成功了!!!我成功甩出鲸尾水箭了!!”江鱼落回海面,开心地恢复人身,绕着修泽打转。
      修泽自豪地夸奖:“好小伙,有你母亲当年的风采。”
      “京上,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鲸啊?”江鱼从海里摸过一条鱼,手心绽放一簇幽紫的火焰,开始烤鱼吃。
      “她啊,啥都好就是脾气大的很。她生气起来,我都得乖乖低着头挨骂,但你爹就喜欢宠着。”想到于荧,修泽露出一抹怀念的笑容:“有机会你可以去大陆见见你那叫海岩的亲姐姐,她有你爹的影子,温润尔雅,卓尔不凡。”
      江鱼此时风华正茂,少不了鲸类的亲切示好,见京上红了脸,他忍不住打趣:“你不会是我爹的情敌吧,我娘为啥没看上你呀?”
      被说中心事,修泽也不恼:“因为她先遇到了你爹,我来晚了。”
      “是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吧,我娘才不是那么不明事理就骂你的人。”江鱼切了一声,开始啃烤好的鱼。
      “你娘跟你说的?”修泽脸色一变,声音压低了些。
      江鱼张口结舌:“你还真干过啊!!”
      “嘿你个臭小子……”小孩越大越不好管,修泽作势抬手打他,江鱼迅雷不及掩耳跳进海里,发出悦耳的笑声。

      乌城沙漠地带,城魂迪化踩着盲道,一手端着新鲜的葡萄,一手拿着智能盲杖在地上轻划。只要碰到异物,盲杖就会发出响声,提示他周围有什么障碍,需要转向。他的眼睛并非天生如此,而是在之前抵抗地火的行动中,被飞起的火焰灼瞎的。
      见迪化走进小院,东皇茗迎了上来,播放音响:“前两天我看到很少有人占用盲道了,今天情况怎么样?”
      “相当可以,行政助手还专门用了清晰的材料,有时候不用盲杖也能正常走动。”迪化笑着把葡萄递给京上的方向:“这说明人类已经差不多集体富裕,把重心转到提升少数人的幸福了。”

      章鲫落网后,黄夏回到首都,带着团队一起研究从海底城学来的技术。叶萧直接飞到东皇茗身边,亲自培养海岩。时间如同白驹过隙,海岩一天天长大,叶箫日益衰老,很快就到了弥留之际。
      “好孩子,给我看看你的手语进步了没。”叶箫冲海岩招手,慈祥地说。海岩自从成年,容貌就没有发生过变化,她抬起手比划,同步说出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这是养父母的亲生血脉,叶箫就像对待亲妹妹一样,把自己的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她,
      叶箫鬓角处白银的毛发很稀疏,头上松松扣了一个砖红色的针织帽。此时的她正躺在加护病房中输生理盐水,窗外阳光很暖。她离开正物质世界的时候没有任何痛苦,只是睡了一觉,就再次看到于荧和江宁的脸。
      江宁穿着大司命的黑衣袍,亲切地拉着它的手,叶箫并不担心对方会把自己带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少司命于荧一袭白袍,整个魂灵显得十分温婉。叶箫看到自己所处的地方依然是病房,海岩跪在她的床下,深深叩拜。
      在寻找交欢的夫妻过程中,叶箫注意到自己的周围是无尽魂海,有灵魂选择好父母,在越过少司命的生门时,水滴状的身形长出了尾巴,一摇一摆地向父亲的精袋游去。有的灵魂原地起跳,向北极星的方向飞,和重新变成生命相比,它似乎更想去高维的世界探索未知。
      于荧见叶箫看得入迷,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比你接受的性教育生动多了?”正当叶萧想回答时,萨拉穿着一身藏袍,手里转着经轮,朝自己缓缓飘来。
      “看到你不再执着于复仇,我替你感到开心。”萨拉冲它温温地笑:“你培养出一大批优秀的医者,已经取得做京上的资格,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叶萧想了想,说道:“我想以人类的身份,重新开始。”留在萨拉身边,自己或许会和养父母一样,成为负物质世界的工作者,衔接生与死的脉络。可做兽医这么久,她更喜欢看濒死的生命在她手里重新活过来的感觉,或许换一个躯壳,换一个命运,自己就没那么排斥异性,愿意体验养父母之间的相亲相爱了。
      最终叶萧还是让于荧打开了生门,变成了一尾追逐生命之星的鱼,游进未来父亲的身体,很快就得到了卵子的认可。
      叶萧下葬后,东皇茗用手语告诉海岩:“萨拉大人说,叶箫不再是被过去绑架的人了。”海岩点点头,为她扫干净墓碑上的黄沙:“叶老师,我们未来见吧。小玳瑁,我们走啦。”说完,海岩抱起一只猫,它长得烟熏火燎,就像是擦过煤灰的破抹布。可在海岩手里,它就是最幸福的小猫。

      当小麦还是牦牛的时候,曾亲眼看着母亲被人宰杀,变成风干牛肉,送上了流水线。而它则被主人老麦牵到院子里,肩负起耕耘土地的责任。小主人小麦慢慢长大,它也渐渐变老,老麦为了供小麦读书,计划要卖掉它换成钱。
      可小麦不肯,抱着牦牛哭得不撒手。这是春天驮着他耕地,夏天给他遮荫睡觉,秋天陪他读书,冬天叫他起床的伙伴。老麦拗不过儿子,只好把牛留下,让它拉磨,给小麦磨豆浆喝。牦牛离世之前,虔诚地跪在小主人面前,将头放到他的腿上,安详而满足地闭上了眼。
      第二年,埋葬牦牛的地方长出一棵金黄的麦穗,不仅抗虫抗倒,一年三熟,单次产量还极其高。小麦一家靠着这批麦子赚了钱,移居到城市,这个荒芜的院子逐渐没了人气,化为尘土。
      东皇茗带着海岩来到沙漠科考,一眼就看中了这个隐于尘埃的破落院子。海岩催动父亲给的重熔火焰,将尘土还原成屋舍的砖瓦,她们就此在这里安顿了下来。那棵牦牛投生成的小麦修成人形,在院内自得其乐,繁殖得郁郁葱葱,见东皇茗到来,十分欢喜。
      东皇茗用音响说:“大海需要你的力量。”
      小麦犹豫了一下,用手语说:“我的种子有机会飘到大海?”
      “过几天海岩会带你去找海底城魂,顺便从修泽那里带回能在沙漠生长的水稻,到时候你要负责把沙漠变成农田。”东皇茗神情温柔,和音响的机械情绪判若两人:“沙漠不储水,好在还有仙人掌和骆驼刺,先泉城的城魂泉之也会过来帮助你。”

      准备出发之前,海岩天天陪着东皇茗在沙漠腹地养植麦田,偶尔接待首都来的文艺创作者,京上黄夏说,城魂不方便示人,但他们背后的故事需要被人看见。
      作家邹茗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好不容易下了站,发现还得坐车前往最干旱的地方。远离了市区,她的视野逐渐被蓝天白云,以及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场所覆盖。草场里牦牛成群,细毛羊洁白如雪,两个种族就像是自动长了脚的一把黑白芝麻,匀匀地铺在抹茶上,虚浮地轻轻移动。
      海岩坐在车里,给邹茗递了一瓶水:“我知道你,你是个作家,我和东皇老师都很喜欢看你写的童话。”
      邹茗接过水瓶,笑着道谢,海岩笑得温柔,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很快就聊到了一起。她们偶尔聊到东皇茗,海岩很是佩服地说:“东皇老师曾经被皇家扣在宫里抽血,一个良心发现的朝廷官员带她逃了出来。他死的没意义,被负物质世界判定为自杀。幸好当时季雪前辈听到动静,用凤凰泪护住东皇老师和官员残存的碎片,这才给老师好好生活,报答恩人的机会。东皇老师那一头悬泉瀑布般的青丝,就是官员灵魂所化的,老师宝贝得很,都舍不得剪……”

      东皇茗每每想到自己在凤凰泪中的记忆,都觉得恍如隔世,那是个很神奇的世界。她每天睁眼,都在皇宫的密室里醒来,自己的双手双脚被铁链捆着,吊在房梁。身上的针洞密密麻麻,血液不断从孔洞里流出,汇聚成小溪,滴落在正下方的木桶。琅就像个专属NPC,带着一身正气,挥剑斩断她身上的束缚,横抱起她,向宫门口疯狂奔跑。
      皇宫周围一片寂静,没有追兵,没有横飞的箭矢,也没有活体追踪器之称的鬣狗,可以说一个活物都没有。琅却始终紧抱着她,眼里尽是对危险逼近的恐惧,和救她逃出生天的坚定。他步履不停,从草长莺飞跑到瀚海阑干,从落叶林跑到常绿林,从平原跑到高原,跑丢了鞋子,磨没了脚掌,直到气息奄奄,被春城的巨型蜈蚣绊倒在地。蜈蚣趴在地上,被压得折断了好几根腿脚。它心里暗骂自己都躲进哀牢山这深山老林了,怎么还是逃不过人类要把它泡酒喝的毒手。
      可它一扭头,只看到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人,他死气沉沉地歪在一边,睁着浑圆的双眼没有任何神气,手里还捏着一枚断掉的茶梗。它大声呼救,将季雪从地宫里喊出,才得以拯救自己快断掉的脊柱。
      季雪将她的茶梗躯壳藏在了水熊虫族长的肚子里,它们这个族群没有消化和排泄器官,是天生的永生圣体,东皇茗的躯壳呆在里面不用担心任何安全问题。为了防止皇家的人觊觎东皇茗的踪迹,季雪把她的灵魂困在了凤凰泪,这样人类即使拿到了没有灵魂的躯壳,她也不会再感受到被奴役的屈辱。
      似乎注意到琅的不同寻常,季雪从空气里抓了一枚尚未消散的灵魂碎片,塞进了凤凰泪,给东皇茗解闷。可这样一来,东皇茗每次想睡个觉休息一下,醒来又回到被吊在房梁上放血的场景。她被反复的惊恐折磨得够呛,索性抛下琅,回到四维的北极星,监测生命之星的运行轨迹。有时候工作腻了,她还会把岗位暂时丢给新人,去五维找时间树医生聊聊八卦。
      可自从东皇茗离开凤凰泪,琅造每次冲进密室,总发现人去楼空,只有空荡的铁链沾满干涸血渍,摇曳着冷光。负物质世界的规律没什么固定的逻辑,如果季雪知道自己抓到的碎片是琅的噩梦,将它放到凤凰泪之前可能会斟酌一下吧。
      后来北极开始融化,季雪去加固冰层,偶然发现北极居然还有黎明残余的教徒。那人认出了她,逃到了龙城祈求庇佑。这个人记得自己,自然也记得自己拥有永生的事实。季雪二话不说蹲守在她的必经之地,抢过她手里去往圣城的令牌,将对方斩于自己的冰峰之下。
      她把令牌还给了冰原,同时交给冰原的,还有被她镶到簪子上的凤凰泪。这头青龙曾经见证过自己杀遍天下的样子,是极少了解她的人。凤凰泪交到冰原手里,哪怕自己真的被漏网之鱼出卖,有东皇茗这个植物城魂底牌存在,这个世界的生命就不会因为没有粮食而饿死。

      经过长时间的系统训练,江鱼的人形可以稳定维持了。他飘洋过海,在龙城顺利完成学业,拿到了气象学的博士学位。而他的博士论文,就是研究如何用现代技术,在北极重新凝固冰层,将沦为海底城的第三阶梯城市重新还给大陆。
      江鱼潜入海底,一路北上,在北极点附近绽开一抹紫蓝色的极光。如果说于荧的幽蓝极光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么江鱼的力量就是取之于蓝,而胜于蓝。蓝紫色的极光刚挂在天上,江鱼的身下就聚起了浮冰,像突然喷发的火山,连带着浑身湿透的北极熊将他高高托举起,手可摘星辰。
      江鱼的事迹很快传到了沙漠之中,看着新闻里那个矫健的身姿,海岩笑得不动声色,仿佛没了后顾之忧。蜥蜴坐在仙人掌果子上,吸食里面果肉,晃晃自己的双腿:“不是都说章鲫是西极星吗?怎么感觉根宋远沼泽不太一样呢?”
      “人家正儿八经西极星是有罪恶,但也有功劳,只不过功过相抵,章鲫只是个忘了本的纯变态。”小麦从面前的烤全羊里捡出一颗花椒,尝得津津有味。
      周围的生物要么吃仙人掌果实,要么专挑葱姜蒜改胃口,海岩是石头不需要进食,整只烤全羊似乎都是给邹茗一个人准备的。东皇茗忙着给首府挂不出果的葡萄治病,没有出席今晚的欢迎会,见主人公吃得欢畅,蜥蜴打趣:“作家小姐,你的名字里也带茗,你和东皇茗京上是什么关系啊?”
      “可能就是胖大海和大海的关系吧。”邹茗模糊不清地说,把嘴里的羊肉咽下:“一个会膨胀,一个能养鱼,乍一看像一家人,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邹茗的幽默感逗笑,气氛火热了一段时间。等众人吃的差不多,海岩突然看着星空感叹:“你们说……人真的能穿越时空,改变过去吗?”
      邹茗出发前,黄夏曾经跟她简要说了一下海岩和江鱼的身世,而自己现在写的小说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展开的世界架构。听到海岩的问题,她隐隐猜出,她其实是想问自己有没有把父母救回来的可能。“追过剧吗?”邹茗随意地问。
      海岩眨了眨满是星星的眼睛:“看过电影。”
      “进度条就在那里,快进快退会影响已经发生的剧情吗?”邹茗尽可能以形象的例子,把道理讲通。说笑中的众人沉默下来,海岩低下头,不想让大家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邹茗怕她钻牛角尖,循循善诱道:“点构成线,线划成面,面组成体,体拥有自己的运动轨迹,轨迹有特定的开始与结束……你能想到什么?”
      “点虽然永远看不到体的轨迹,可是它本身并没有脱离轨迹。”海岩想了一下,迟疑地说。
      “对,从三维来理解高维,一点科学的想象力就足够了。”邹茗说完,从手机里拿出梵高的《星空》:“你看。”
      海岩抱着她的玳瑁猫,瞅了一眼:“延时摄影吗?画得真潦草。”
      “这个四舍五入就是四维空间看三维的样子,时间是以射线的形状存在的。”邹茗笑着说,慢慢把海岩的注意力转移到高维世界中:“你了解平行世界吗?”
      海岩怔了一下,反问:“巨型威化饼?”
      “这个比喻我很喜欢。”邹茗不吝夸赞,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花生,对半捏开,从里面掏出花生米,将壳与花生米分为两个阵营。
      “我们生活的物质世界同时存在正负两种形式。类比这颗花生,就分为壳子和灵魂两部分,壳子供养灵魂的欲望,而灵魂支配壳子的行动。壳子是正物质,我们可直接触摸,而灵魂,也就是花生米,却是负物质,只可感知,不可直接触碰。”邹茗说完,把花生米吃进嘴里,代表着花生米已经进入负物质世界,虽然已经看不到,但不意味着它不存在。
      “正物质世界里都是实体,物体之间的交流与信息传递靠的是有形的轨道,如桥梁,高速公路等。而负物质世界不同,这是一个纯逻辑的世界,只要动一点心愿,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但做成这一切的前提是要有逻辑,如果没有逻辑,负物质世界会在自相矛盾中走向灭亡,不会留下任何存在过的印记。”邹茗的声音温柔而有力,见海岩情绪稳定下来,她点破了自己说这么多的目的:“对于负物质生命来说,去另一个平行世界,只是过马路要看红绿灯的常识性知识。可对现在拥有实体躯壳的你来说,是不可能的事。大家都理解你的孝心,如果我是你的父母,我绝不赞成你放弃现有的生活,去赌死亡会不会把你判定为自杀。更何况,你的父母又不一定魂飞魄散,它们说不定现在就在桌子旁边,认为我说得很有道理。”
      听到这儿,蜥蜴僵硬地吐了吐舌头,抱紧了紫红的仙人掌果子。小麦摸了摸胳膊,突然觉得有点冷。玳瑁猫不知看到了什么,炸成毛球,发出危险的哈气声。海岩抬头,周围除了庄稼地里正在焚烧秸秆的火光和浓烟,只有漫无边际的黄沙。
      而玳瑁猫看到的,却是不一样的画面。于荧穿着白袍,挽着江宁的胳膊,感叹道:“邹茗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江宁披着黑袍,握紧于荧的手:“天公抖擞,人才辈出啊……”见海岩的眼神不再飘忽,夫妻俩离开之前,还冲炸毛的玳瑁猫扮了个鬼脸。
      “正如太极图所示,正负并非对立的存在,正负世界在彼此的世界里会有相同程度的映射。”只见邹茗又掏出一个阴阳鱼图片:“正物质世界崇尚的科学和定理,负物质世界同样用于寻找目标世界的入口。而负物质世界之间的正常沟通,在我们这里也有相应的映射,通常表现为做梦和幻想。”
      海岩的眼睛炯炯有神起来:“这样就是穿越不同时空了吗?”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自己最近做梦经常见到爸爸妈妈劝她好好生活,好好照顾弟弟,就都合理了。
      邹茗笑着点头:“是的,在负物质世界,这些都是存在的,并且在主时间轴上存了档,供灵魂选择或翻阅里面的故事。”

      有了江鱼的极光,各个大陆进行了几场人工降雨,将海水引到北极点附近,又陆续添了几个气象弹,消失已久的北极冰川重新显露出神秘而巍峨的玄蓝。
      大陆沿海城海岸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朝大洋中心移动,第三阶梯城市慢慢重新回到空气中,露出被海水腐蚀后,珊瑚与藤壶在海草的点缀下,交相辉映的模样。之前迁徙到他乡,仍然想认祖归宗的生命陆续回到原籍,充满希望地拿起铲子,清理沧海桑田带来的满目苍夷。
      海岩的情绪一天比一天稳定,她带着小麦新产出的一包种子,来到玉山的妈祖庙,亲手把它交给了江鱼。见远方来客,皇浱忙得脚步不停,一边指挥人类清扫岛屿上的珊瑚礁,一边在厨房里团团转,争分夺秒地给孩子们做饭。海岩刚开始还有点拘谨,对皇浱的嘘寒问暖不停说谢谢,而江鱼大大咧咧要求皇浱多做点虾,还要把虾壳做得一剥就没。皇浱挂满笑容,连连说好。
      “没事,他对爸妈有愧。你不使唤他,他还觉得良心不安。”江鱼接过姐姐递来的麦种,把自己亲手做的一套珍珠首饰递给她:“京上教我做的,我感觉你戴上一定很好看。”
      看着熟悉的王冠造型,熟悉的海水珠光泽,海岩发愣,从迪化分发的“仓库”项链坠里掏出镶满螺钿的金丝楠木首饰盒,缓缓打开,这是母亲托东皇茗给她留的。看到盒子里面放着一模一样的头冠和珍珠套装,江鱼也愣住了:“好家伙,父母这辈的恩怨……不是一般的复杂。”
      又抓到了修泽的一个把柄,江鱼笑得不怀好意,海岩脸红地把弟弟给的嫁妆收进自己的“仓库”。黄夏在海底进修过一段时间,如今“仓库”在大陆上已经像塑料袋一样,价格低廉,随处可见。有时候地推们给路人发广告,给的赠品就是被装饰成各种样子的“仓库”,就这还没什么人要。
      皇浱给孩子们上完菜,就去人类那边清理随地乱爬的海蟑螂了。见邹茗一直没吭声,江鱼热心地问:“你为什么想要写书啊?”
      江鱼给海岩礼物的时候,还给了邹茗一颗直径快达到10厘米的金色海水珠,她刚刚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让珠子发挥它的最大价值,没想到被江鱼误以为性格内敛,不善言辞。她笑着说:“有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很神奇,忍不住记录下来。”
      “有啥神奇的?”江鱼是个现实主义者,不怎么喜欢琢磨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从小到大一直按部就班读书考试,立业成家,几乎没怎么考虑过这个世界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提到这里,邹茗的话匣忍不住打开:“你知道吗?正物质世界的规律是物质决定意识,而负物质世界相反,是意识决定物质,只要你想,任何事情都会变成你所想的那样。而作家,就是让更多的灵魂根据自己的判断,投生到用逻辑与情节架构起来的虚幻世界,来调控正负物质两个世界的灵魂数目相对持平。”
      负物质世界有时候人满为患,大司命与少司命工作量长时间超负荷,分身乏术。萨拉就会在世界上找想象力特别丰富的人,让他们去开辟一个新的世界,将抢不到卵子,滞留在负物质世界的灵魂们分流出去,以文艺作品演员的形式,达到投生的目的。
      角色竞争虽然没有新生儿竞争激烈,但也十分考验灵魂抉择的水平。有的灵魂注重角色的人设,有的注重文艺世界的逻辑性,有的注重整个故事的主旨,还有的啥也不在乎,只需要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行。
      “所以说你把我们的故事写成书,无数的负物质灵魂不需要参与竞争卵细胞,也能靠创作者的文笔勾勒,投身成作品里的角色?”江鱼听得入神,忍不住问。
      “可以这么说。”邹茗点点头,不得不感叹于荧和江宁的孩子都拥有特别的求知欲,一点就通。她继续解释:“创作过程中有个词叫灵感,一般是以正物质世界的实践经验为基础,一丢丢负物质世界的提示为方向。”
      “哦~那么文思泉涌就是负物质灵魂认可作者的思路,在用感应的方式传递故事最佳的发展方向。灵感枯竭就是它们觉得故事发展有问题,在互相说服意见不同的派别,以便讨论出最好的方案?”江鱼的思维严谨而跳跃,邹茗啧啧称奇:“不愧是蓝鲸的族长,举一反三的能力真强。”
      “这世界有想象和文学可真浪漫啊……”江鱼话音刚落,海面上有只雌鲸跃出海面,喷出灿烂的水花。江鱼见状,立马跳进大海,变成一头拥有紫蓝色皮肤的雄鲸,和雌鲸相互追逐嬉闹,旁边的幼鲸跟在父母身边若隐若现,喷出一朵代表着幸福的心形水雾。

      海岩拿走江鱼给的水稻种子,踏上了回乌城沙漠的飞机。邹茗已经完成了黄夏给的任务,一个人走在长满水稻的滩涂礁石上,吹着咸腥的海风,不知自己的下一站何去何从。
      皇浱的岛屿上水稻颗颗饱满,沉得垂头,在阵阵海风中频频摇晃。大陆的方向吹来阵阵热风,邹茗依稀能闻到独属于大西北,伴着沙漠味道的麦浪香气。邹茗眼中的蔚蓝大海,逐渐变成丰收时,金黄麦浪随风摇曳的模样。
      蓝鲸一家三口在大海里逐渐远去,邹茗看得失神:“这样的世界真好啊……”皇浱在她身边坐下,送了她一个椰子,还贴心地插上一支吸管:“是啊,挺好的。”
      看到皇浱沉静的目光,邹茗接过椰子,问出那个困扰她很久的问题:“章鲫是不是和你最初的躯壳有关系?听说你是被季雪扔进入海河死的,却不知为何获得了纯精神永生。”
      精神永生是灵魂带着前世记忆投生到新生命,成为连续不断的记忆衔接。而纯精神永生,就是灵魂失去躯壳后,又长出一副独属于灵魂本身的,可以触碰的生命实体。这个例子在世界上很少,概率不亚于同时拥有男性和女性两套生殖系统的婴儿。
      海风将浪花拍岸的声音传到耳边,皇浱静静望着幽蓝大海里,成员逐渐庞大的蓝鲸家族,笑而不语。邹茗似懂非懂,有些问题既然有了沉默的必要,答案是与不是,也改不了既定的事实。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写新书吗?”皇浱见她没有追问下去,她似乎已经发现这个问题没有太大价值了。
      邹茗想了想,笑着摇摇头:“不知道,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自己只是一个喜欢幻想,不喜欢和人打交道的废柴。如果能觅得知音青睐,就暂且苟活,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就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活成什么样不重要,怎么不虚此生地活,才更有思考的意义。
      皇浱的小岛周围聚满了龙城研制的航母军舰,保护着大陆免受外族人侵扰,安心收拾重新变成大陆的第三阶梯城市。海岩和江鱼分别为对方留下一袋种子,将来某一天,沙漠一定能种满饱满的垂头水稻,大海的滩涂也能飘起金黄的麦浪。
      稻花香里说丰年,这不是玄幻的故事,是看得见的未来。(正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麦浪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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