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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乱世佳人 ...

  •   金零再次醒来,是在陌生的房间里。在旁边观察许久的叶箫见他睁眼,向一边晾粥的姑娘喊:“海灯姐姐,他醒了。”
      海灯闻言,来到金零身边说:“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快一个月了。小叶子,你去把粥拿过来吧。”
      金零摸摸头上的绷带,待看清海灯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我……”
      “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海灯冲金零微笑:“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自从被修泽丢进大海,金零没有一天不在思念鱼茔。而眼前的姑娘长着与小鱼茔一样的脸,只是更加成熟。而金零所在的屋子摆满了奇石异宝,充满书香气,他不知为何,突然心生自卑:“我整月未进食,身体仍然没有变化,你不怕吗?”
      “你又没有伤害我,我怕什么?”海灯疑惑地说,叶萧把一小碗白粥端来,她接过:“谢谢你,去玩吧。”等叶萧蹦蹦跳跳离开,她把白粥一口一口喂给金零:“你昏迷了很久,不能一下子吃太多,以后再慢慢加量。”

      金零吃饱,问海灯最近是否有去往另一片大陆的船,海灯回想了一下:“听父亲说最近好像是有留学的项目,不过最新一批已经在二十天前出发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金零。”
      海灯送了碗,从柜子里翻找出一张报纸,指着上面的一篇报道:“这一批共有25名学生,里面没有叫金零的人,而且报道说并无人缺席。你确定吗?”
      外族人,皇浱,强盗,无人缺席,金零把这些异常巧合的事情一串联,后背冷汗直流:“他……他要把我卖给……”万念俱灰中,金零缓缓将右手掏进心脏,他的胸口瞬间金光闪烁。不多时,他掏出一枚通体透明,中间夹杂着金色丝带和云朵一般纹理的心形石块。他把石头送到海灯手里,认命一般瘫回床上。
      海灯看到手心里的石块时有一瞬间的错愕,她清楚地记得修泽将这块石头丢进了大海。她十分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哆哆嗦嗦捏起他的手腕。金零脉搏消失,状态却一切正常,着实把她吓了一跳。金零自顾自拆解头上的绷带,海灯不敢拦他,待绷带完全解开后,原本有伤口的地方只有细密的小凹坑。她僵硬地捧着石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是真的。
      “他们想把我卖给外族人,求取利益。”金零的语气毫无波澜:“如果你也想的话,我不会拒绝。”
      海灯捏着石头,小心翼翼地问:“你……认识一个叫鱼茔的小姑娘吗?”
      金零抬眼,满脸不可置信,任由海灯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写出“鱼茔”。海灯写完,她的手猛地被金零攥住,金零难掩激动:“你……记得鱼茔的故事??”
      “不仅鱼茔,还有姑娘和皇太女。”海灯不好意思地笑:“少司命说,我是南极星,不论他杀还是自杀,灵魂都是完整的。前世的记忆忘与不忘,都对我没作用。”听罢金零越发激动,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只紧紧握着海灯的手,眼眶发红:“告诉我,我被丢进大海之后,发生了什么?”
      “修泽以我的性命要挟族长蓝风轻帮人类屠城,而后把我丢进斗兽场做野兽的磨刀石,还在我身上……做各种实验。”海灯轻轻握着金零的手和心,说得很平淡:“第一次死去,是因为修泽的永生失败了,他把我丢进了乱葬岗,我成为被黄夫子赏赐给你的姑娘。姑娘病死后,我被修泽用时光机拉回了他的时空。后来我在斗兽场被变异的剑齿虎咬死,新的一世我是皇太女。被刺客杀死后,修泽又把我拽了回去。现在是我的第三次投生。”
      金零仿佛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时光机??”
      “对,一个类似……身体扫描仪的东西。现在这个时代,应该暂时造不出这种东西来。”海灯笑得很苍白,刺痛了金零的心。想到海灯死后大概率还是会被修泽拽回那个残忍又冰凉的时空,金零突然砸床:“他……怎么可以这样?!”
      看到金零突然激动,一直沉默的小叶箫举起快胳膊粗的门闩,狠狠砸到他脑袋。金零应声倒在床上,失去了意识。

      听到那个满院子蹦蹦跳跳的小女孩也叫叶萧,金零揉着脑袋下地,痛苦地问海灯:“这个孩子是……”
      “从路上捡的,她当时又饿又瘦,还被流氓欺负,我拿米汤喂了回来。”海灯看着叶箫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叶萧这个名字是她给自己取的,说她只记得爹姓萧,娘姓叶,就跟着我家的习惯,女孩随母姓了。”
      金零曾试探过叶萧是否还记得他,可叶萧明显表现出排斥他的靠近。海灯说,她之前流浪时经常受欺负,现在很抗拒接触男性,也很讨厌乱发脾气的人。叶箫藏在海灯身后,用警觉的眼神看着他。金零反而松了一口气,她只要能放下仇恨,好好生活,与谁一起生活都不算辜负黄夏的嘱托。

      金零将心脏交给海灯之后,完全把自己当作工作的机器,不眠不休。他的连轴转一下子产出好几十项待完成的订单。负责清洗、打磨的师傅虽然日进斗金,但身体很快就吃不消了,慢慢叫苦不迭。海灯看这情形,她把那颗石头拿了出来:“这个发晶怎么样才能回到你身体里?”
      金零呆愣着说:“什么是发晶?”
      “这种矿石,业界通常把它叫做发晶。”海灯把金零留在她这里的心拿出来,耐心解答:“而这一块以金色为主,所以也叫金发晶。”
      海灯没想到金零问了这么一句,笑道:“比起这个,我现在更好奇它可以从你身体里自由安装拆卸吗?”
      金零微笑点头:“是的。”海灯迫不及待,把石块贴近金零的左胸。当石头碰到金零胸膛肌肤时,像没入水面一样,静静回归了它原本的位置。心脏归位后,体内的血液重新开始流转,无数新鲜氧分冲入大脑,金零有些许的眩晕。
      海灯立即将他扶着坐在凳子上,感受他重新跳跃起来的脉搏:“好神奇~”
      金零喘着气,脸色红润了许多。面前的海灯满脸都是好奇,并没有其他的想法,他心中的警惕消散了些。海灯轻抚金零胸膛,帮他顺气:“永生也不是十全十美嘛。你是我在江边发现的,当时你半截身体都在泥里,我把你拽上来洗干净才发现你一身的伤。”
      “你是我记忆中,第一个认为永生不好的人。”看着海灯认真的脸,金零慢慢卸下心防。
      “永生?”海灯露出难以言喻的哀伤:“这种东西多害人啊,我还是更喜欢生死有数的命运。”
      金零抬眼,满是同情与心疼地望进海灯幽暗的双眸,他突然觉得感情里一直没有动静的那根弦,发出了清脆的银铃声。

      自从海灯归还了金零心脏,各方面都趋于了正常,大家总算不用为了疯狂赶工而心力交瘁。看到自己把开矿速度慢下来,大家反而比之前更幸福,金零有时候疑惑:“你应该拿着我的把柄,没有人和钱过不去。”
      “我的确很希望家里快点富裕起来。但如果拿捏你的弱点来达到赚钱的目的,那我跟修泽有什么区别?我不想做他那样的人。”海灯一边检查即将发出去的货物信息,一边说:“我虽然是矿商,订单很重要。可我更希望员工在必要的工作之后,可以拥有健康的身心享受生命。我承认你很强,但与你合作的伙伴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我不提倡任何人做干活机器,带动不健康的内卷。”
      金零算了一笔账,大概知道为什么江家人员稳定,却总是赚不到大钱了。海灯人文关怀很到位,可政治经济手腕还是软了些,金零说:“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随时离开?不怕我出卖你?”
      “你并没有因为留学失败而怨天尤人,想必你不介意自己的去留。现在外族人都在明争暗斗大陆矿石的开采权,我们家是为数不多的本地矿产商号。出卖我有一时的好处,但成为傀儡被奸人利用,你又能得几时好?”海灯认真的看着金零,眼神里的汪洋大海折射着清澈的光。
      “你不觉得我另类?”金零被海灯看得有些脸红,声音低了些:“尤其我还是个男人?”
      海灯想了一下,小心地说:“你是指你没有肚脐?还是指你能自由地把心脏拆下来安装回去?还是你这一身的紫藤萝的体味?”
      金零脸涨得通红,不知该怎么回答。海灯看出了对方的窘迫,温言答道:“每个人都是带给这个世界最美的礼物,没有肚脐又如何?可以没有心脏活着又如何,自带花香体味又如何?又不是只有保家卫国或者居庙堂之高的人才是好男儿,不偷不抢不犯罪不耍小聪明,凭自己的知识和劳动致富,也是自立自强,可成就一番事业的大丈夫。就看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综合考量下,金零还是选择留在海灯身边,隐姓埋名做一个小助理。往后的日子很平静,但平静中又有些许的甜。这天海灯给叶萧找了几本开蒙的书,叶箫看了看书名,有些不确定地问:“妈妈,叶子也要读男孩子才要读的书吗?”
      “只要是有助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书,都是适合读的书。也许有人会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多做一点是应该的。可是这个世界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没有谁应该多做,谁可以把属于自己的责任推卸给别人。”海灯蹲在叶箫面前,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灾难来临时,如果你可以承担起男儿可以做到的事,那么你的家园就会因为有你的存在,多一点留存下来的可能。每个人,都是守护家园不可或缺的力量。”
      叶箫顿时开心起来:“我明白啦,叶子也可以成为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过了一段时间,江家生意忙了不少,海灯忙着接待各地的客户,金零便检查最新的地形图;海灯在院子里安排物流,金零便一趟趟帮她检查货物的质量、货源地和目的地;海灯与各种经销商和外族人买家周旋沟通,金零便适时送上茶水,客户离开才洗去脸上的装饰。
      这一天海灯送走几个穿戴优雅,但言语里尽是匪徒之气的人,她立马摔门,郁闷地狂喝几大杯水。刚刚海灯和客户说的是外语,金零没怎么听懂内容。见海灯气得大口喘气,他在旁边适时添了茶水:“刚刚走了的是什么人?”
      “乱臣贼子和流寇强盗,低价收购了咱们的货物,还想白拿矿点的开采权,不给还想强占,不要脸。”海灯简直想把手里的茶杯丢到门上。
      金零笑着从她手里拿过茶具继续添水,安慰道:“要我帮忙吗?”
      “不用。如今大陆与外族实力悬殊,他们若是想灭了你,根本不会给你反抗的机会。现在他们愿意和你和和气气地占便宜,所图的东西怕是更大。”海灯自然地从他手里拿过茶水,又喝了一大口:“不论怎么样,牺牲无辜的你,或者出卖祖宗的基业,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大陆虽然现在弱,也是有脊梁骨的。”

      金零下落不明,外族人又催着还赔款,皇浱忙得焦头烂额,不停催促江柯海嫣找合适的煤炭石油矿点。连续劳作几个月,江柯在勘探过程中不小心踩到了苔藓,扭伤了脚,被迫回家休养。海嫣将丈夫护送回家时,金零正帮海灯整理她写的学术报告。
      见父母回来,海灯将家里近日的情况一一交代,江柯眼中都是对女儿的骄傲。尤其是听到她赶走了想占尽便宜的外族人,他更是对女儿充满自豪:“你做的对,取义成仁除外侮,丹心碧血映千春。我们江海两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清清白白做人,干干净净做生意。”
      海嫣摸摸女儿淡青的眼圈,心疼但欣慰。她一转头,留意到给二老默默倒茶的金零,这个男孩很是陌生,她问海灯:“这位是……”
      海灯下意识挽上金零的胳膊,金零突然被海灯推到长辈面前,很是拘谨。海灯笑着说:“娘,他是我雇来帮忙的,金零,石城本地人。”
      江柯是过来人,一眼就看穿了女儿与金零之间的不同寻常,他正襟危坐:“知根知底吗?能力如何?”
      “他可厉害了。”海灯把桌上的一厚沓资料递给父亲:“看,这本就是他帮忙整理的。”江柯接过翻了翻,对金零的逻辑思维和文学底子表示认可:“你家里几口人啊?”
      “家里人都去世了,只有我一个人。”
      看金零谈吐文雅,江柯点了点头:“你这手字写得不错,想来也是书香世家子弟,倒是也不俗。会看地形图吗?”面对这属于石族的送分题,金零自信十足,江柯对这个年轻人甚是满意。海灯对父亲严肃的下马威表示疑惑,她望向母亲,海嫣微笑点头,示意她安心,只是长辈对小辈的问候。
      不一会儿,江宁便在石城地形图上,画了几个可能存在石油的地方。江柯对着地图思索良久,指着一处标记提出疑问:“为何这处平原也可能有石油?”
      “这处虽然地形平坦,但我之前经过这里,地表岩层存在沉积纹理,而且纹理疏密程度由中间向四周递增,因此我推断这处地区在过去应是背斜山。只是经年累月,突出的山包被风雨侵蚀掉了,变成了平原。”金零从容回答道,说完又在一个点上标了个三角:“在这个点,垂直向下挖大概这个数,大概率会挖到石油。”

      没过几天,江柯团队真的在金零所画的几个地点挖出了石油,甚至连挖掘深度都与金零所预测的相差无几。看着相处融洽的女儿和金零,江柯感叹:“要是阿舸与阿帆还在,说不定他们还能和这年轻人切磋切磋,这样的人才,百年难遇啊。”
      “为国捐躯赴国难,他们走的光荣,舸儿和帆儿永远是我们家的骄傲。”海嫣抹去眼泪,靠在江柯怀里。江柯抱紧妻子,欣慰道:“现在灯儿有人照顾,我们以后去野外勘察就安心多了。”

      后来江家的勘探效率被皇浱所注意到,小道消息说金零在江家,他连忙亲自登门去请。可金零却对他的到来表示冷漠:“阁下是不是需要解释解释。”
      皇浱赔着笑脸:“哎呀,都是误会。那外族人说话不算话,说好要你,最后却要了塞了钱的。”
      “外族人放着无家庭的孤儿不要,偏偏要顾虑多的学生。更别说到底有多少人愿意把自己的孩子放到外面漂洋过海,不知归数。还贿赂外族人,你编也编得合理些。”金零嗤笑,无视皇浱尴尬的表情,继续打磨手中的一块白玉,这块白玉已经有了梳子的雏形。他被海灯的家人认可,婚期将近,他想亲手制作属于他们的定情信物。
      “他们的城魂是钻石,你们石头也算是个大家庭,你去了那边,也算有个照应不是?”皇浱挠挠头,谎话漏洞百出。
      金零语气凌厉了些:“我从石城的土地诞生,喝着石城的雨水长大。从石城辗转周边等待遗忘,又在石城落叶归根。这里才是我的家。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命运?”
      “是我年少轻狂,是我考虑不周,您大人有大量,您就帮帮我吧,我现在太需要您了。”见金零生气,皇浱立马慌了,立马服软。
      金零懒得理他,继续打磨白玉梳子。而一直旁听没有出声的海灯突然说:“听说,您不久前抵押了您在石城的所有房产,贷了高利贷?分期两百年还清本息?”
      皇浱吓了一跳,指着海灯惊慌地说:“她什么时候在的?”
      “这是我未婚妻,不是外人。”金零面不改色,瞪了一眼皇浱:“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个贷款的事?”
      皇浱委屈道:“那边说,只要我签合同,他们就提供帮助,帮忙把抢夺大陆土地的外族人赶出去。”
      海灯笑他离谱:“您把身家抵押给别人,相当于把最大的把柄交给对方。您觉得事成之后,石城话语权在自己手里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大陆现在什么都没有,如果不靠别人的力量,怎么强大起来抵御外敌?”皇浱并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错的。
      金零气得脸色发黑,一字一句强调:“自己的命运,只有自己说了算。”
      皇浱想了想自己和对方的差距,疯狂摇头:“那不可能的。”
      海灯看他尽显自卑,试图给他讲道理:“攘外必先安内……”
      皇浱还是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海灯的声音温暖而轻柔,继续开导:“你应该带着人类先建立民主政权,再普及科学教育,师夷长技以制夷……”
      听着听着,皇浱越咀嚼越觉得不对劲,明白过来之后瞬间跳了起来,指着金零和海灯破防地喊:“黄夏!!你们是黄夏的人!!”金零见他发疯,直接将他轰出江家。
      皇浱不仅没得到帮助,自己昔日的伙伴如今还成了他弟弟的同僚,他气得浑身发抖。回去路上,他不断琢磨该如何用江家逼金零帮他。

      经过几个月不懈努力,金零终于打磨好小白玉梳,还织好了属于自己与海灯的婚书。“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金零,海灯。”海灯轻轻抚摸,一字一句念进了金零心里,他一直想要的,不过是眼前一人。
      海灯看完婚书,摸摸叶箫的小脑袋:“真好,小叶子以后有爸爸了。”可叶萧躲在海灯身后,不太想搭理金零,但顾及到海灯的面子,还是握住了他伸来的手指。

      中秋本该合家团圆,可江柯与海嫣在野外勘察,无法及时回家。金零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台相机,温柔地对海灯说:“我看其他女孩子都喜欢穿着漂亮的衣服拍照片,我问邻居借了一台相机,给你也拍一张。”
      听到拍照,海灯表情有些僵硬,但怕伤了金零的心,于是她坐在凳子上,紧张到手不知该如何放。察觉到海灯的紧张,金零从相机的黑罩中钻出来,轻轻握着她的手,替她摆了一个很平常的姿势:“放松,很快的。”说完对海灯笑笑,重新钻进相机的黑布罩。
      调整好角度,他按下快门,砰的一声,剧烈的白光闪烁,一阵烟雾从相机里腾空而出。在这突然的光芒中,海灯仿佛回到手术台,遍体鳞伤地仰望那台冰冷的无影灯。一群记者包围着她,举起手中表面有圈圆镜片的黑砖头,每按一下都会发出耀目的闪光灯,使她头晕目眩。包围着她的星海闪烁时,她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被柳叶刀划开,翻搅,挑起又放下,自己的身体逐渐破烂,摊在案板上,任人宰割。
      海灯不自觉地颤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被金零抱在怀里的,平复许久才听到他在一遍遍跟自己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害怕,以后我们不拍了。”海灯眨眨眼,强装镇定道:“照片呢?我看看。”金零把照片递上,海灯细细察看:“拍得真好看,可惜我忘记笑了……”刚刚海灯惊恐的样子着实刺痛了金零的心,他抱紧海灯,十分自责:“怪我。”海灯捏着照片摇头:“挺好的,人活在世,总得留下点什么东西。不能因为害怕,就选择永远不接触,那日子就过得没趣了。”
      见海灯情绪平稳下来,金零拿来钢笔,在小小的照片背后郑重写下“爱妻海灯”四个字,海灯见此,轻轻在金零脸上落下一个吻。等金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强装镇定地收拾,钢笔却失手掉在了桌上,照片背面瞬间溅上了几个小黑点。金零拿起照片,小心翼翼检查,确定不影响字迹,他保存珍宝一样,把小照片夹进自己从不离身的备忘录小本:“以后我会好好存着它。”
      海灯笑着点点头,扑进金零的怀里,金零亦紧紧回抱着自己的爱人。

      有时候海灯出去谈生意,金零闲下来会重操旧业,辅导叶箫读书。叶箫明明有上一世的记忆,可她对金零十分疏离。不论金零的道理讲得多精彩,叶箫总是一张冷脸沉默不语。而海灯回家后,她会换上另一张热情的面孔,对海灯撒娇:“妈妈,什么叫爱呀。”
      海灯十分熟练地把包递给金零,摸摸叶箫的小脑袋:“爱就是肯定你存在的价值,并以你的进步和优秀为荣。”
      “可金零说是喜欢她的一切,一起创造理想中的生活。”叶箫抱着海灯,疑惑地问。
      海灯曾私下纠正了很多次,可叶箫执拗地就是不肯喊金零爸爸,总是直呼其名,她无奈地笑:“那你觉得什么是爱呀?”
      叶箫紧紧地抓着海灯的手,眼睛瞪得溜圆:“我觉得是不愿离开也不想离开。”
      “孩子,不管有没有别的生命愿意陪你走完下半生,爸爸妈妈都希望你能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只有保护好自己,才有力量去保护别人。如果有,不管那个人说有多愿意给你所有,不要让他一个人承担所有的未来。”海灯拉着叶箫的手,来到沙发上坐下,轻松地将她抱到腿上:“当他失意的时候,你也要像他照顾你和孩子一样,为他,为你们的后代遮风挡雨。你们两个在一起相互扶持,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活。”
      叶箫小嘴一撇,委屈地说:“那如果我不想和男生在一起怎么办?”
      知道地痞流氓给叶箫造成不小的心理阴影,金零将海灯和叶箫一起抱进怀里,温柔地说:“只要她愿意像爸爸照顾妈妈一样照顾你,你也愿意让她照顾你,就够了。”

      慢慢地,叶箫愿意好声好气跟金零聊天,可还是不愿意改口喊他爸爸。海灯偶尔带着人手去勘探现场,帮父母运输开采出来的矿石。当她忙完最新一批的矿物运输,回家见到金零的样子扑哧笑出来:“你……怎么不刮胡子啊。”她轻轻抚摸金零长满胡茬的脸,责备他不好好会照顾自己。说着,她从包里掏出给金零买的刮胡刀,金零立马对这个东西充满了好奇。
      海灯将金零按在凳子上,替他打好泡沫,轻轻用刮胡刀刮过泡沫覆盖的地方,所到之处片甲不留,直到下巴光洁滑腻。海灯对着朝镜子臭美的金零说:“看吧,刮了胡子多清爽,多好看。”说完,海灯忍不住在金零微笑的双唇上落下一吻:“我就喜欢你利利飒飒的样子。”
      经过长时间的相伴,金零跟着海灯学会不少龙城方言,明白海灯所说的利飒,是干净利落的意思。他箍着海灯的腰不让她离开:“那海老师能不能帮我翻译一下,什么叫‘不待老去’。我听着很美很浪漫,但是送货的人说的时候,表情都不是很耐烦。”
      海灯笑着轻抚金零的脸颊:“就是懒得去。”
      金零一脸震惊:“嗯?”
      “说这话的人就是单纯懒得动弹,没有恶意的。”海灯说完,安慰地摸摸金零的头发。金零笑着握住海灯的手,在她的手心回敬一个轻吻。
      自己喜欢的人总算与她双向奔赴,海灯一时之间有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金零不喜欢心里只知道传宗接代的姑娘,也不喜欢靠权势压人的皇太女,可自己这一世只是个普通的矿商之女。她脸红地说:“你这么容易就认定我,万一以后遇到更好的,不后悔吗?”
      金零将海灯揽进怀里,双臂十分用力地抱紧,就像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笑得很满足:“我已经遇到最好的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站木石之盟还是金玉良缘?”海灯靠在金零的肩,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听到海灯的问题,金零叹气:“曹公作古多年,我真是后悔和他多聊了几句石族人的故事。”
      “不要转移话题。”海灯捏住金零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
      “曹公文章里写的石头是颜色比较丰富的翡翠。它皮糙肉厚不怕摔打,尽管出身金尊玉贵,但品质细腻程度在人类的价值观里算不上高乘。所以主人公爱红妆不爱武装,担不起家族复兴大任的人设就是这么来的。”见海灯依然怀疑自己,金零无奈地笑:“我们品种不一样,那通灵宝玉的原型真的不是我……”
      海灯不死心:“难不成你是脂砚斋?”
      金零求饶地看着海灯:“我只跟曹公有过一面之缘,这个脂砚斋是谁,我也不是很清楚……”海灯看着他不吭声,金零哄了好久,才把未婚妻子哄得暂时忘记《石头记》的故事。

      江柯海嫣出去勘查地形很久都没回来,海灯总是心神不宁,逐渐感觉有些不对劲。虽然父母以前也有整月不回家的情况,但这一次连续两个月都不寄一封家书,海灯心里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而皇浱差人送来母亲的发簪,则让海灯担心的事变成了现实。
      金零拥着她,表示自己去找皇浱问问,让她安心。海灯似乎已经猜出来皇浱的意图,抱着金零不愿意撒手,金零温柔哄道:“爸妈还在他手上,我早晚都得面对他。”
      在员工面前始终镇定自如的海灯忍不住抽泣:“爸妈和你,我都不想失去,我不想做这种没人性的选择题。”
      金零吻了吻海灯的额头,温言道:“你忘了,我可不是一般人,我保证,我会安安全全,完完整整回来一家团聚,与你成婚。”
      海灯仍然不肯撒手,金零有多特别,她清楚,皇浱自然也清楚。父母会平安无事,皇浱的目标,一直都是金零。她只怕此刻,是她和金零最后一面了。她眼含热泪,将所有感情都倾注在吻里。她喜欢金零,喜欢他的才华横溢,喜欢他的坦诚相待,喜欢他的风度翩翩,喜欢他的独一无二。金零没有拒绝海灯的亲近,深情回应。遇到那么多人,只有海灯不把自己视为工具,接受他的一切,尊重他的人格,不谄媚不依附,用真诚交换真诚,此刻的他甘愿为她沉沦。
      正当海灯想要从金零身上索取更多时,金零却及时克制住意乱情迷的自己。他摸摸海灯乌黑秀发上,自己亲手打磨的白玉梳,轻声细语说:“如果我没有回来,也没有寄来任何信件,你就不必等我了。把婚书烧掉,另择良人,别让我绊住你的幸福。”
      海灯充满情意的眼睛开始决堤:“我和你一起去。”海灯悲伤的情绪感染着金零,他强忍不舍,轻轻抬手,拭去海灯脸上的泪痕:“好,皇浱的目的是我,不会为难父母的,此刻他们更需要你。”

      江柯与海嫣守着不哭不闹的海灯,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断安慰着即将成婚,新郎却无法赴约的女儿。皇浱的大门一开一合,父母走出,金零却进入归期不定的院落。
      等回到家,海灯默默把成婚用的东西锁进柜子:“爸妈,家里粮食快吃完了,市面上管控得紧,咱们家所存粮票不符合最新的版本,你们明天去兑一下新的吧。我带着小叶子去租界看看能不能把金零做的绒花卖掉。”
      看着把情绪都压在心里,万分坚强的海灯,江柯与海嫣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自己的小姑娘不知不觉中已经可以为他们撑起一片天了。

      又过了几个月,金零帮皇浱找了好几处矿点,按理说早已回本,但皇浱的负债情况每况愈下,金零忍不住质问:“你到底借了几家高利贷??”
      皇浱的眼神乱飘:“不多,三……三家……”
      金零没什么耐心了:“说实话。”
      “五……五家……”
      金零盯着他,全身散发着愤怒的气场。
      皇浱心慌了:“八……八家!”
      金零猛地把桌上的一枚绝世方砚砸地上,砚台瞬间碎裂一地,而地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凹坑。他不禁怒火中烧,自己竟然为了这么个家伙辜负了海灯,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可真是不值得。
      “十五家!!没了!!真没了!!!”皇浱吓到失魂,连忙将实话脱出:“他们收了我的财产,却不兑现承诺,到了最后期限却找借口不让我还贷。利息像滚雪球一样,一天比一天高,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外面炮火连天,尸横遍野,金零无力地瘫在座椅中,双手扶额,他对石城现在的状态很是头疼。考虑许久,他放弃了。十五家高利贷自己不是弄不了,只是皇浱选的债权人像个黑洞,但凡帮一次,他的一生都得赔进去。金零不冷不热地说:“找黄夏吧。”黄夏虽然条件不好,但起码敢和这群饿疯了的吸血虫们拼个你死我活,对方不讲道理,那就破釜沉舟杀出一片希望。
      听到黄夏的名字,皇浱想都没想,立马拒绝:“不行!如果你不帮我,江家就别想在石城讨到一口粮食,吃到一口饭!”
      金零头疼,说出和海灯提前商量好的措辞,企图利用皇浱的同理心蒙混过关:“我为了你,我和海灯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她嫌我血统不好,解除了婚约,我现在和江家毫无瓜葛。”说完,他把本应该戴在海灯头上的白玉梳拿出,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你尽管编!你尽管赌!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光脚的不怕你们穿鞋的!!”皇浱只知道自己将要输给平日里看不起的弟弟,还要背负卖国贼的千古骂名,不管金零说得是真是假,整个人都在发狂。
      金零此时无比希望黄夏可以出面,管管他这明显疯了的哥哥,有这和他发火的勇气为什么不敢拒绝那些无理条款,给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再这样下去,怕是整个石城都要为皇浱的懦弱与犹豫买单。

      在外族人铺天盖地的进攻中,冰城首先失势。不同种族的侵略者从北方不断南下,往首都石城的方向涌来。听到消息,石城能走的人都收拾细软走了,走不成的也吃完了城内的粮食,所有人都忙着打仗和逃亡。由于死亡人数太多,城中不时有疫病传出,而城内的物资都优先考虑供给军队。
      江家原本有机会逃离这片大陆,但江柯海嫣放不下家乡,海灯放不下金零。他们遣散了所有员工,让他们自谋生路。可还是有人不愿离开平时对他们百般照顾的主家,哪怕日子再难熬,他们还是愿意咬着牙,陪江家熬下去。
      金零时不时送来一些报平安的信件和生活物资,尽管不多,但也足够江家勉强度日。海灯每每收到包裹,都无比心酸。外面随时上演易子而食的荒诞画面,皇浱一声令下,没人敢接触江家,也没人敢违抗皇浱的命令供给他们粮食。金零不用吃东西,光是喝水就能生存,他兴许连偷带拿,把自己的那份食物都寄给她了。

      有一天,岛城即将变成外族人餐盘上等待瓜分的肥肉。黄夏与其他教师手挽手,围成人墙,护着义愤填膺的学生队伍,大家将反对签署卖岛合约的口号喊得响亮,而金零还在为皇浱欠下的高利贷奔波不停。
      直到皇浱的债主逼迫他报销侵略战争所耗的一切花费,金零彻底坐不住了:“你脆弱,他们就明晃晃地欺负你,你什么时候能明白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道理!!他今天敢提这样的要求,明天就敢把进城屠杀生命的责任全推给你!!去找黄夏吧,你们毕竟是一家人,血浓于水,他会在实处帮到你。”
      一听到求助黄夏,皇浱装作听懂的样子,左耳进,右耳出,金零顿感无力。

      蓝风轻作为侵略军的探路者,一眼就锁定住荒野草丛深处的瘦弱女孩。“你将我赶出大陆,把我扔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有想过我会以这样的形式卷土重来吗?”她带着近乎疯狂的笑,对皇太女不断怒骂:“就这虚张声势,脆弱不堪,沉迷虚幻的地方,你妄图给它逆天改命简直是笑话。”她带着对修泽的仇恨,对贵女的怨恨,对蓝鲸家族命运的不公,将手里的刀紧紧握住。她们受过的罪,必须让这世界所有生命,原原本本地体验一遍。
      不远处正在地里刨地瓜的海灯心里突然腾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她下意识往叶箫的方向看去,发现了无比熟悉的蓝风轻。她穿着绿色的军大衣,手持锋利的尖刀,像头饿红眼的狼。她之前利用皇太女的权利,将蓝风轻赶出大陆,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曾亲眼目睹蓝风轻不费吹灰之力,让一整个大陆的动物植物甚至无机物统统灭绝,如果一切顺利,这片大陆兴许是下一片归零的土地。
      “如果真的成为别人刀下的鱼肉,与其哀恸我现在是什么,不如思考我能做什么……”黄夏的话在海灯耳边萦绕,金零还在劝说皇浱,爸妈还在等她回家,他们还未放弃,她现在必须得做些什么。
      一段熟悉的旋律慢慢在脑海中唱响,蓝鲸和蓝风轻传承家族诅咒时的鲸歌穿越时间长河,重新激活了海灯落灰的记忆:“愿受位之鲸……永不可伤害家人……”海灯躯壳里的鱼茔盯着杀红眼的蓝风轻,不断重复这段亘古悠长的声音。她现在是海灯,但实质上还是鱼茔,如果诅咒具有识别灵魂的功能,那么她应该可以保住这片生活着家人朋友的大陆。
      “那就赌一次吧。”海灯横下心,站起身,用尽全身的力量,朝叶箫扑了过去。

      这场战争,就以你来祭旗开路吧。蓝风轻站在专心刨树根的叶箫身后,举起了军刀,手起刀落。一抹人影突然从旁边窜来,将叶箫护在身下,尖刀深深没入了她的身体,发出沉闷的撕裂声。叶箫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惊恐地喊:“妈妈!!!”
      看捅错了人,蓝风轻本想拔出武器对叶箫进行补刀,却意外发现自己周围的空气凝固了。除了海灯血液滴在地上的啪嗒声,她听不到任何声音。
      天气不知不觉阴沉下来,吹来阴森的凉气,蓝风轻的身体突然发出耀目的红色。当初成为族长夫人时,刻进她身体里的那串诅咒重新在她的身体里爬行,不断蚕食她的五感,力量和青春。她惊慌失措,下意识地把刺伤的人翻过来,那人赫然是鱼茔长大后的样子。“鱼……鱼茔???”蓝风轻惊讶地喊道,诅咒不断啃食她的每一寸细胞,她无力地摔在草地上,任由叶箫对她逐渐枯萎的身体挥动脆弱的拳头。
      海灯的心脏被军刀贯穿,嘴巴微弱地一开一合,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吐出更多的血沫。叶箫打够了,踢够了,抱着海灯绝望哭泣。周围与她一同挖野菜的人发现情况不对,想将叶箫拽回城门,可叶箫想把海灯也带回城。同伴见拗不过,便放弃了她,在侵略者到来之前,尽数逃回了城门。叶箫始终不愿放手,硬是用瘦弱的胳膊扛着海灯冷去的身体,往城门的方向艰难前进。
      海灯的意识离开正物质世界前,想到为国捐躯的哥哥们,想到把所有资源和爱都倾注在她身上的父母,想到脱离市井恶霸却难逃贼人毒手的小叶子,想到永生孤寂,无法挣脱被人利用命运的爱人。如果自己也有永生的力量,是不是能把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保护得更加周全……
      海灯的灵魂刚刚剥离身体,来到负物质世界,便被修泽的时光机锁定。一颗巨大的虫洞在它背后扭曲地展开,一股强烈的力量瞬间把它往虫洞内部吸去。胸前的军刀发出嗡鸣,好似要将鱼茔的灵魂扯开。大司命突然出现,剥下身上的黑袍,箍住鱼茔震颤的灵魂。少司命则快速地将手在它额头,摸了一把。海灯从出生到死亡的所有时间慢慢脱离鱼茔的记忆,无数光影凝结成白色的球,与那把发着暗光的军刀一起脱离鱼茔的灵魂。
      完成了所有步骤,少司命说道:“让它走吧,它不会被撕碎了。”听罢,大司命松开了灵魂的禁锢,鱼茔瞬间消失在虫洞里,回到了修泽的时空。
      少司命将海灯的记忆小心翼翼放进口袋:“孩子,希望你能健康平安地继续活下去,不论在哪个时空。”

      少司命冰凉的触感仿佛还在头顶,鱼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再次从时光机里苏醒,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耳中的嘶喊与哭泣似有似无,她恍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场梦里发生了什么呢?她想了很久,想不起一点一滴。
      时光机的内部空间十分黑暗,周围只有各种仪器冰冷的声音。鱼茔的皮肤完好如初,只是那条动脉上的疤还未痊愈,还有一道浅色的痕迹。她一会儿冷静,一会儿泪流满面,一会儿口中开始胡言乱语,一会儿又双手抱头拼命尖叫。病房外的医护人员吓呆了,都说鱼茔疯了。
      修泽重新将她关到别墅,不允许她走出房间,她形容枯槁,也不愿意再看外面的世界。鱼茔不知道自己所在的时空具体是什么情况,只知道修泽很长时间都没有回过家,她也乐得自在。直到摸黑走路不小心把窗帘拽下来,看到干涸的鸟屎,亮晶晶的细闪在她干枯的内心不断掀起动态的涟漪。
      屋子外时不时有人用各种工具进行破坏,数不清的子弹打进了家里。她躲在床底下抱着脖子上更加粗重的锁链,不吃不喝,饿到胃痛晕过去就权当自己已经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乱世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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