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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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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那女孩揉着睡眼,没有仔细看,她应了一声,领着晴世进屋去了。房门关闭,隔绝了锖兔的视线。
那女孩一边领着晴世向走,一边说:“我叫小春,年纪是这里女孩子最大的,平时负责照护你们。”
晴世问:“小春姐,教主为什么要收留我们呀?”
“因为教主好心。”小春的语气敬重了许多。她从柜子里抱出一卷铺盖,铺在房间里榻榻米上,语气生硬:“这原来是小百合的位置,以后你睡这里。”
晴世蹲下,帮她铺床,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小百合去哪里了?”
“她前段时间走了。”小春没说太多。
他又问:“我是走投无路才来这里,难道有人来接小百合吗?”
小春瞥了他一眼:“你话太多了。”她站起来,不管晴世了,直接走回她的铺盖睡觉去。
晴世蹲在铺盖上,旁边有一个女孩,名字叫纯子的,捂着脸嘻嘻的笑,小声跟晴世说:“别惹她,你以后就知道啦,属她脾气最坏!”
来了一个新的女孩,就像是水中滴入了一滴水,没有在这群女孩中激起太大风浪,叽叽喳喳一阵也就过去了,她们有自己的心愿要烦恼。
晴世平时见人,低着头不说话,做出一副羞怯的样子,也没谁看出来他本来是男孩子,只说这女孩身量怎么那么的平。
能来到这里的,都是些苦命的女孩,因为各种原因无路可去,于是深山的寺庙成了最好的住所。
停留在这里几日,一点消息没能探的出来,女孩们似乎各有各的苦楚,偶尔透露出一丝半点来,也是许着愿望想自己创造更好的生活,也许可以得到一亩田,自己耕地也足以温饱,或者是到街边小店里做工。
锖兔这日带来了一个消息。
他这几日在到处探查,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觉就想到了刚来时,从墙外翻下来落地的地方,小春坐的哪一处隐蔽角落。
“于是我就去看了看。假山后有一处土壤很新,似乎最近被人翻过。”
锖兔把晴世带来这处土坑,他来的时候找人借了一把铲子。把头巾系在额头上,挥舞起铲子翻动土壤,他干这活本来就熟练,当年在神社里那几亩地都是他亲手耕作。
没一下功夫,从地里翻出了一堆骨头——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的骨头。
他再翻找,一铲子从土里铲出来一颗头骨。
晴世和锖兔对视一眼,确认是人骨无疑了。晴世插着腰,喘着气:“这可就棘手了。”
土下埋的人是谁?
当时小春正坐在此处,面对这片土壤哭泣。那么,她到底知不知道当时她的脚下,埋着人骨这件事情呢?
锖兔把土壤重新埋上,晴世照常去打扫屋宇,和路过的人打过招呼,
布袋系上衣袖,拿抹布在地上来回的擦,四周无人,锖兔从房顶翻下来帮忙,拧干净抹布递给他。
晴世缓缓和他商量道:“你看那骨头一事,还得抽个机会和小春说上一说,看她知不知道这事。如果知道,我们有了线索。如果不知道,她们也就被蒙在鼓里,兴许同伴被人杀害也不知道信。”
风中飘来一丝香味,晴世嗅觉灵敏,闻出来了这是当时他们乘坐马车时候一起来的香料。
他放下手里的抹布,闻着香味走到了一处居室,障子门上绘制着素雅的莲花荷叶,妙手勾勒而成,显得活灵活现。
那香料是供奉给极乐教教主享用,他这些天在寺院里都没有闻到过这种香味,只隔了一扇门。
门里突然传来一阵对话。
絮絮叨叨,晴世听出来是这里两个管事的声音,异常兴奋:
“教主大人今晚就要回来,要做好迎接,千万不可以怠慢!”
“我这就让他们把居室内打扫一遍。”
“还有再供奉一个......”说到这里,里面的声音逐渐降低,变得隐蔽。晴世贴近耳朵听,声音却突然变大。
“或许......教主仁慈......实现!”
把晴世吓了一跳,脚步声逐渐靠近障子门,晴世赶紧跑到走廊,锖兔已经帮他做了大半的活计,晴世指了指上面,锖兔把抹布一扔给他,一个鹞子翻身利落的上了屋顶。
晴世低头干活,那两个管事交谈着,看都没看他一眼,从他身旁经过。
晴世松了一口气。
忽然,其中一个管事名叫今井的,顿住脚步,回头叫他:“那个!”他叫不出他的名字,但是晴世听出来是在呼唤他。
依旧垂着头走到他们面前,乖乖站立。
“没见过你啊?”
“回大人,我是新来的。”他低眉,头发遮住面容。“跟着小春姐姐一起住。”
两个管事对视一眼,说:“嗯,你走吧。”
有惊无险的过了这遭,他们走后,晴世在他们身后办了个鬼脸。
教主回来了。
似乎是一件非常大的喜事,因为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座庙宇。纯子虽然平日嫌弃晴世口无遮拦,老是问一些戳人心窝的事情,但聊到教主回来,还是非常开心,脸蛋都红扑扑的。
晴世啃着新鲜的黄瓜,有一搭没一搭听她讲。
纯子抓住晴世的肩膀,激动的对他说:“你好幸运,被管事他们挑中了,今天可以见到教主。”
晴世抬头看她一眼,笑了笑:“傻姑娘。”
纯子楞了一下,问:“你今天怎么了?见到教主不好吗,我也想见教主。”
“纯子!”小春打断了她的话,“你出去,有活不干在这里说闲话。”
纯子气呼呼的跑掉了。
小春干咳了一声,说:“你今天晚上,去见教主。有没有什么话想说的?”
晴世抬头深深看小春一眼。
小春别过头去,不看他。
“我啊,我希望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
小春被他这番豪言壮志涤荡了一下心灵,气没顺过来,卡在胸腔里不上不下,脸上看起来跟要哭了一样。
她也跑走了。
晴世看着这女孩各怀心事,一时也不言语,咔哧咔哧吃着黄瓜,心中已有了打算。
他躲在后院,忙中偷闲,众人找不到他。自然是察觉不到前院里都快热闹翻天,各项接待早已有条不紊的进行。
寂静的深山老林,寺院大门处又停了几辆马车,这里的山路崎岖,汽车开不进来,纵使非富即贵,也得换乘马车一路颠簸前来。
正屋内,巨大的莲花座摆在屋宇正中央,四周焚起香,身着素白着物的侍童垂手站在一旁,场面如此盛大。
只待一人翩然落座。
侍童们低头,眼观鼻鼻观心。那人到来,带来满室寂静,只看他赤脚踏在那莲花宝座之上,转身盘腿坐下,一手支撑在下巴上,是个慵懒而随意的姿势。
他轻轻抬手。
画着满屏莲花与荷叶的障子门被侍童拉开,信徒跪坐在门口,面目如同朝圣一般敬重。
这一场过后,信徒退下,障子门拉开又合上。今井把晴世带到这扇荷花门后站着。
今井说:“你不要走动,就在这里待着,等我叫你再进来。”说完,他仔细看着晴世,想看看他听明白了没有。光亮在门那边前头,阴影笼罩在晴世脸上,他看不真切。
门再次拉开,他只快步好进去,又合上。
晴世跪坐在门前,轻轻呼出一口气。见两边侍童垂着脑袋不说话,又逗他们:“你几岁啦?家住何方?可有亲人?最近有没有信神的打算?”
右边的侍童抿了一下嘴唇,晴世察觉到了,向右边的侍童方向挪动一点,轻声问:“你知道进去的人最后都怎样了吗?”
侍童嗫嚅了一下,悄声说:“快跑吧。”
门里在此时传来呼唤声,两个侍童颤抖着手,最终还是将门拉开。看着晴世含笑走了进去。
屋内亮如白昼,灯火通明。
晴世抬头看去,莲花宝座中一人,看年龄大约二十来岁,身着深红色紧身上衣,披深黑镶金边披风,他有一头白橡色浓郁,唯有发顶中央一块深红如同血迹般的颜色十分惹眼。瞳孔不似常人,竟是七彩光芒混合,难怪有人信奉追随他,这眸中颜色便可被称作神迹了。
“大胆,见到教主还不快行礼。”
这位教主,抬手制止了今井的呵斥,正含笑看着晴世。
他嘴唇微微弯起,眼角又恰到好处下垂,看上去正是一个慈悲而怜悯的佛陀模样。
晴世入乡随俗,施施然行了个礼。却暗自想着,眼前的人,像是泥雕木塑出来的精致假面孔,凭着一副好皮囊被供奉在佛堂之上的邪魔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