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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洞穴逃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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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双眼睛同时望向底座,那冰冷的石头陡然间化为神秘的符号,内藏福祸莫测的机缘。明宗:“会不会……底座有什么可以逃出生天的机关?”
慕远略一摇头:“底座有所损毁,摸不出。”
“要不砸开看看?”明宗认真地提出略显天真的建议。
“过程中万一损毁了机括,触发了什么东西,咱们就彻底呜呼了。”净念摸着太阳穴,过了半刻工夫,忽然道:“何必非得纠结底座?咱们换个思路。”
他倚靠在巨像脚边,“不如先做几个假设,通过假设推出结果,再一一验证,最后总归有一种能成。”
明宗:“如何假设?”
“譬如,假设这位留下字迹的人是慕氏修士——毕竟,浮云山是慕氏的地盘。”
说罢,他看向慕远,见对方并未否决,便继续道:
“我听说慕氏老辈人惯于在闭关地布下机关,断绝与外世的联系。但方才我们走过的隧道里,无任何机关布置。所以,那条隧道并非慕氏先人入洞之路……仙师,你家主子巡山前有无准备佩剑、绳索,或者符箓?或者巡山归来后身上有什么变化?”
慕远思忖片刻,“没有。不过山中多虫鼠,主家出门前会随身携带驱虫药粉。”
净念蹙眉道,“你再仔细想想,或许有什么细节……”
慕远摇了摇头,却补充道:“但慕氏老辈设机关时,为防止忘记位置,往往会照一种规律。方才我们进洞时,触碰的是神像底座附近的机关。”
“是以,此地机关应在底座附近。”
一番话令二鬼眼前一亮。
事不宜迟,明宗与慕远分头行动,将底座附近的地面一寸一寸摸了个遍,但仍铩羽而归,除了阵图以外一无所获。
净念不由掐着太阳穴,另一手在底座表面摩挲。黑暗与寂静中,熔岩位不断上涨,可落脚的区域逐渐缩小。时光流逝得清晰而缓慢,几欲令人发狂。
正焦急时,掌心传来异样的感觉——地面上似乎有一些凹陷的线条。
细细一摸,发现这些线条排布十分紧凑且流畅。
他心头起疑,拂开地面积尘,贴近细看,便看到许多龙飞凤舞的纹路,像是符箓上的符文。
再拂去旁边的厚尘,则更多纹路显露出来,纵横交错,诡异无比。
“仙师你看,这是什么?”
慕远上前,脸上已渗出密密的汗珠。端详许久才说:
“这像是慕氏初创时传下的一种通灵符篆。他们渴望以此沟通神明,邀请诸神下界。”
“可还有别的用途?”
“这符篆被修改过,只有观得全貌才可判断。”
“那咱们研究一下这个图。”他将四周灰尘拂去,几团蝇头小字赫然展现在边角处——仍是篆书。
净念哪里认得,立时嚷道:“明公,你来瞧瞧,这里写的是什么?”
明宗闻言立刻凑上来,定睛一看——果然,又是只有他能看懂的草书,还是五种不同风格的。
“这是五个人名。”他仔细辨认一番说道,“为首的叫慕山,接着是尹折、徐昭、魏伊……沈元泊?”
看到最后一个名字时,明宗略有些惊讶,不由重复一遍:“沈元泊……沈国师?”
净念对这些人名并无印象,遂看向慕远:“这些人你听说过吗?”
后者略作沉思,神情开始变得莫测。“此五人,曾分别为修界五大世家的中流砥柱,如今俱已羽化。”
净念面色一凝——所谓五大世家分别为竺国慕氏、西陵尹氏、覃国承天阁,麝国净世阁与宿郡(已亡国)的山河宗。在修界历史上,这五家之间关系并不算融洽,联合出手的记录也仅有一次——便是二十八年前对覃沐观妖灵的围剿。
如今看来,五家仙门似乎暗地里一直有联络。这种联络的目的绝非促进和平友好。净念立时闪过两个念头:
何事迫使他们聚在一起?
山洞里的一切布置是否为他们所做?
魔物与他们什么关系?
他揉了揉太阳穴——他既希望通过这些问题的答案解决眼下困境,却又不得不承认它们似乎无解。
正在为难之际,明宗紧紧蹙眉,似乎终于想起什么,“啊”了一声:“仙师,你之前问我五大宗门围剿国观之前的事情,我有印象了!”
“据说他们前往国观之前,在承天阁歃血为盟。我还看过戏本,五个领头的用血共同画了一个特别华丽的符——长得和这个图差不多——往里头加入灵力,把符文印在众人的战袍上……”
他说的正起兴,被净念打断:“说你的结论。”
“所以,这阵图会不会是用作收集血液的?”
净念:“你是说……引血槽?”
明宗点点头,随即目光转向慕远——在他们三个当中,只有慕远能用血液验证。
后者并无犹豫,从背后抽出伞,抬手一甩,伞柄倾斜飞出,精准嵌入底座与像身的接缝处。
净念抱臂观望,就见对方手指在伞尖处重重一压,血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我的天!”明宗骇然看着脚下大片被染红的图案,喃喃道,“这得用多少血啊……”随即便看到地上的血液开始缓缓动了起来,顺着地面上符篆的纹路伸展蜿蜒,流淌得越来越快,如同有了生命似的。
“这是引血槽?”他暗惊。
话音才落,伞身忽然震颤不已,随后,伞柄所在的缝隙内竟发出嗡鸣。声音不断增大,底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
尘埃顿生。透过弥漫的烟尘,一把单薄的伞将巨石铸就的底座生生压了下去,令净念眼界大开。
底座将与地面持平时,慕远踏上底座,朝二鬼点点头。
净念会意,立即携明宗跃起,脚尖在洞壁借力,转身飞向对方所在——说时迟那时快,血液刚巧顺着符篆走了一个来回,只听大地深处传出一阵“咯啦咔啦”的闷响,地上符纹腾地亮起,闪烁着诡异的红色荧光,如同鬼火;紧接着,点点荧光腾空,净念耳边顿时排山倒海似的,全是嗡嗡声,令他毛骨悚然——
一大群飞虫!
这是一种足尾均带荧光的甲虫,有许多虫子甚至直接撞在他脸上,锋利的足勾稍微一动便划破了皮肤——
净念头皮一炸,全身骨骼不受控制地僵硬起来,动作随即走了形,原本落脚在慕远身旁,这回直接往对方头上扑去。
后者闪身避过,净念脸朝下粘在地上。
成千上万的荧火旋于半空,如同一片红雾,盈满了整个洞穴。如若忽略这浪潮般的嗡鸣,简直堪称壮美。
红雾很快聚拢成团,向一个方向移动过去。
慕远收伞跟上,净念从地上爬起来,对红雾望而却步。“哎!仙师,有没有驱虫药?”他喊道。
前者略略顿步,回头:“……忘带了。”
净念这时才发现,对方与虫群靠得虽近,却无一只虫在他身上停留——甲虫似乎躲着他飞。
行走的驱虫散?他揉了揉太阳穴:“哎,没有药借把伞也行啊!”
慕远略一蹙眉,递伞过来。
净念撑伞挡住飞虫,才挪步跟上,随后出现的景象令他心生恐惧——这群飞虫无别的本事,单单啃噬力惊人。所过之处,大石粉碎为石子,石子化作齑粉。岩壁扛得住魔物的冲撞,却在虫群面前片刻瓦解,沙子石子簌簌下落。
“这是什么虫子,这样厉害?!”明宗惊叹。
“此为木犀金甲虫,以腐土与草木根系为食。”慕远答,“其腹腔内有腐蚀性极强的酸液,可溶石碎木,人称‘清道夫’,深受掘墓贼青睐。离它们远些。”
“它们能带咱们出去?”净念向后退了两步。
慕远点头,“它们要去土层觅食。”
话音未落,岩壁被彻底凿穿。一道极细的亮光射下,如银丝割破混沌的黑暗,穿透重重尘埃,将晃眼的白直刺向他们的瞳孔。
一人一鬼同时顿住,望着头顶那道细线般的白光——
真正的天光。
光芒随着裂隙的扩张愈发强烈,碎石沙土纷纷掉落下来,无数尘埃在明与暗的交汇带漂浮不定。
慕远默然望着下漏的天光。尽管在他眼中,暗与明并无分别。但看到这束光芒时,他倏然心中悸动。
“想不到他们五人为自己留了这样一条后路。”净念来到他身边,也仰望着一线天穹。光线如粘稠的水,缓缓从这一人一鬼的身侧流过。净念深吸一口浊闷的空气,一丝劫后余生的欣慰漾起,随即又被淡淡的感慨驱散。“你说,他们这么做是不是想提醒自己,当陷入绝境之时,团结才有出路?”他透过光望向慕远。
后者不置可否。净念又望向明宗,“明公,这回多亏您救我们一命。”明宗刚摆了摆手,便听对方哈哈两声,“
见识了“清道夫”的实力,锁魂链小白深受刺激,刨起土来倍加卖力。于是很快,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被清理出来。天光从一线变成光柱,人鬼分立光柱两侧,皆是半身明半身暗。
趁着刨土的空档,净念又问:“仙师随老爷子来过这里吗?”
“走过几回,却未有这般深入。”
净念顿了顿,似乎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你是在慕氏长大?还是半路加入?”
慕远默了片刻,模棱两可地答道:“未弱冠时便已入丹房。”
修者惯以“丹房”代指仙门中的重点部门,非掌门嫡系难能入内。故明宗闻言咋舌:“为何我从未听说过你?按理说,以你的实力,不该是藉藉无名啊……”
“莫非你还有其他名号?”净念笑道。
慕远缓抬双眸,迎上两道藏在光柱背后的目光,面无表情:“你们是在问话,还是在审讯?”
“不必紧张,仙师。”净念摆摆手,“任谁看到一个能破除魔物封印的人,都会好奇问两句。走吧,先离开这鬼地方!”
说罢,银链飞下洞口,携明宗腾空。净念随后攀着银链向上。
慕远凝望着他们离开高处的洞口,并未动身。
下一刻,只听上面传来明宗声音:
“嚯!这又是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