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莫语》南冥之鱼

30、第29章附属品（二）

　　八月如期而至，每天照例是日出日落，而莫语不是在奶茶店，就是在自己家。如果那个家姑且还算的上是自己的家的话，那么她也不算是无家可归的人。
　　罗伊照例是每天给她发消息，告诉她今天做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偶尔也吐槽一下王妈哪天心情不好了，因为做的菜不是太咸，就是太甜了。罗伊有一个理论：她觉得人在心情愉悦的状态下，煮出来的东西多半也是好吃的，那么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看缘分了，然而多半是难吃的。
　　自从那天给罗伊画了一幅画像之后，罗伊倒是喜欢把自己画的作品发给她看，顺便让她点评一下。这个让莫语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她自己只是个半吊子，哪能给罗伊点评。而且自己在放弃加入田径队的时候，把画画也放弃了......
　　但是每次有时间回复罗伊消息的时候，她还是会把一些自己的想法和罗伊分享一下。比如哪里的线条走向不太对，哪处的光线可能有点问题......每次都会带上一句：“这只是我的一点点想法，你仅做参考就可，具体还是拿给画室的老师看看吧。”
　　然而罗伊每次的回复都是...各种溢美之词，说的最多的是画室的老师还不如莫语精通...莫语也只是看看就算了，自己没那么厉害，她很清楚的。但是她不清楚的是，那些画罗伊从来没有给画室的老师看过，那是她画给莫语一个人的。
　　莫语本以为，这个月也许就会这么过去了，直到月末开学。那些他们以为她不知道的事情，那就当她不知道，反正非要说开了，他们又不会有什么损失。不想面对，或者说不想现在面对的，是莫语。她终究还没有强大到，能与这样的一个事实对抗。
　　然而，她不想挑明，总有人坐不住了。在一天下班回来的时候，客厅里坐着的不是莫文，而是平时这个点已经休息的莫父和莫母。莫父手里端着酒杯，不知道喝了几杯了。莫母则看着电视里放的家庭伦理剧，看的是妯娌之间的是是非非。
　　见到莫语回来，莫母把电视关了，对着莫语亲热地说道：“语啊，下班了，来坐在这。”出人意料的昵称，出人意料的温柔，这让莫语在心里默默地敲了敲警钟。事出反常，怎么可能没有妖。
　　果然，等她走过去坐下之后，莫母便推了推一旁的莫父，示意他说话。而莫父只顾着喝酒，没有理会她。莫母瞪了他一样，之后便亲自出马，开始今天晚上的大戏。等着下班的莫语，可不就是要把她也拖进来，上演这出大戏。
　　“语啊，你看，你这高中还有两年就读完了，到时候你也十八岁了，等高中毕业，这书咱就不读了好吧。”莫母单刀直入，把自己想说的事情一次性说明白。
　　莫语不知道，这是他们一开始就打算好的，还是从上次那场争吵之后才决定的。那么送她读书，一开始是抱着什么企图的呢？无解。
　　莫母见莫语一直低着头，没有给任何反应，不由得加大了声调：“我们送你读这么多年书，已经够了。你看，你哥哥和弟弟都要读书，哥哥马上读大学了，弟弟也要读高中了，家里哪来这么多钱供你读书！还有，女孩子家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莫语已经听不清莫母后面说了些什么，她在莫母越来越激动的话语中，渐渐耳鸣了。她只能听到耳鸣的嗡嗡声，至于莫母后来说了些理由来说服她，或者说来让她心甘情愿地接受那个即将到来的安排，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直到莫母说累了，怒了，站起来准备对油盐不进的她动手的时候，莫语开口了，她说；“就因为我不是你们亲生的，是吗？”
　　这话止住了莫母即将扇向莫语的巴掌，她讷讷地收回手，对莫语说道：“谁告诉你的？”
　　莫语没有回答，就这么抬起头看着她。她的眼中，无爱无恨，只有漠然。
　　见着这样的莫语，莫母不屑的哼了一声，之后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更好。我白养了你这么久，也够了。等高中毕业，你就到我的工厂上班，成为正式员工，等到22岁...”
　　“够了，”莫父把酒杯摔到地上，阻止莫母说接下去的话，之后便拖着莫母回了房间。难得的，莫母没有破口大骂他，而是真的说错了什么话一般，罕见地闭上了嘴。跟着莫父一起回房间的时候，还回头看了莫语一眼。
　　等到22岁，便怎样？22岁，到法定结婚年龄了，所以便成为莫文的妻子，他们的儿媳妇，是吗？莫母被打断的话，是否就是这个？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还是那打算更为龌龊不堪。如果是，那就更应该说下去，给她一个可以和他们彻底撕破脸的机会。不应该这么离开的，不应该啊。
　　可是不离开又怎样？现在的自己又可以做些什么呢？除了这一身的骨头，她什么都没有。连那句质问莫母的话，都是咬着牙，颤抖着说出口的。她还是太弱了，势单力薄，敌不过这么强大的“敌人”。
　　所以，她只能收起满腔的不甘，收起那种种负面情绪。两年，还有两年的时间，她需要在这段时间内，做好打算，为自己规划一个属于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作为一个他人口中的附属品而存在。她更不想，余生都在这个莫家的染缸里，变成一个围着灶台四处打转，每天看丈夫脸色而战战兢兢地活着的人。她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一零年代，是一个新的十年的开始，不是活在二十世纪，做不来那种“童养媳”。
　　何况，她所接受的教育，她的这一身尚且还算有着傲气的骨头，绝不容许她这么做。那么，她真的要好好计划一下了，做好打算。
　　只是，就算是再精密的计划，总会存在些许偏差和意外。计划赶不上变化，总归还是适用于现实的。而对于后来的莫语来说，那个偏差和意外，却是如此的让人难以把她简单粗暴地抹杀、归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