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莫语》南冥之鱼

121、第16章 皆非（四）

　　罗伊记得，那个时候啊，莫语每天两头奔波，在自己家和学校之间，来回奔走。而让她如此辛苦的人，是自己。
　　罗伊那时候多半是出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不知道今夕是何年。只有在莫语身边的时候，一颗心才能得到抚慰，才能安静下来。她记得，语语去学校的时候，自己会在家里画画。基本上等自己画完画，她的语语就会回来。
　　她的语语鲜少失约。
　　那天，语语写完作业和自己一起休息的时候，告诉自己说，学校要进行一模了。罗伊当时不知道一模是什么东西，只是静静地听着莫语说话。她喜欢听莫语莫语说话。清冷，温柔，宠溺，这是莫语的语调中带着的东西，属于她一人的。
　　等说完一模的事情后，莫语摩挲着她的头发，问道：“伊伊，如果你能听懂我的话，那就回答我下面的这个问题。你的艺考分数出来了，分数很好，你想去参加校考吗？”
　　罗伊把头从她怀中抬起，呆愣地看着，半晌问道：“校考是什么？”
　　莫语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似乎还是不死心，于是说道：“是到一个地方，画一幅画。如果有人问你问题的话，你回答她就可以了。”
　　罗伊反应了几秒，问道：“你会陪着我一起吗？”
　　莫语笑道：“我会陪着你的。”
　　罗伊满足了，把头又埋到了莫语怀中，闷声道：“那我去。”
　　罗伊后来完全清醒后才知道，她的语语是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只有那一种可能，所以才会让自己画画，让自己找手感。才会在一模之后，破天荒地请了三天假，陪自己到另一个城市，去参加考试。
　　那场校考的结果她记不住了。那时记忆混乱，很多事情都记不住了。能记住的点点滴滴，都是关于莫语的。
　　她不知道自己那样没有神智的日子过了多久，只知道有天自己醒来的时候，看着身旁躺着的人，眼泪就那么流下来了。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犹豫 ，泪水夺眶而出。
　　等见到莫语的睫毛翕动，要睁开眼的时候，罗伊忽的一下扑入了莫语怀中。而还没有完全醒过来的莫语已经习惯性地伸出手轻拍着她的背，喃喃地道：“不怕不怕，我在呢。”
　　泪水更加汹涌。罗伊紧紧地抱着身下之人的腰，似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揉入自己的灵魂。
　　等莫语完全醒神之后，便发现自己的胸前的衣襟已经湿透了。而罗伊抽噎的动作也越发明显。莫语当即把罗伊的头抬了起来。
　　见到罗伊挂着的泪后，莫语紧张地问道：“伊伊，是做噩梦了吗？不怕不怕，我在这里。”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轻柔地吻去罗伊的眼泪，吻住了她的眼睛。
　　只是，罗伊的眼睛似一汪泉水，泪水汩汩而出，怎么都拦不住。
　　莫语轻抚着她脊背动作没有停，为了防止罗伊因为抽泣难以呼吸，莫语吻住了她的唇。虽然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罗伊停下哭泣，但这是她唯一可以想到的了。
　　最后的结果证明，莫语是对的。罗伊在她温柔的吻中真的渐渐平静了下来，甚至开始回应她的吻。只是，这个吻一扫之前的温柔，变得更加缠绵，更加刻骨铭心。
　　等到闹钟响起来的时候，莫语回过神来，轻轻推了一下罗伊。莫语今天还要去学校，不能再陪着罗伊腻歪了。
　　罗伊泪眼朦胧地看着莫语起床，换上衣服，走进卫生间洗漱。看着莫语在手机上找出一幅画，拿到她眼前嘱托说“伊伊，这是早上需要完成的”。看着她的语语在自己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后，背起书包推门走了出去。她知道，她的语语会在五个小时后回来。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语语知道自己清醒后，会是怎样的反应。她不知道，该怎么在清醒的状态下，面对这样一个对她掏心掏肺的人。她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了。
　　就这么呆愣地拿着手机发了不知道多久的呆，罗伊站起身，走到了画架旁，开始画画。她要画画，画好语语交代给自己的画。至于其他的，她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开口，怎么说明。
　　她不知道关于自己的病，莫语知道多少。如果，莫语知道她曾经差点被人QJ,知道自己有那么一段难以启齿的过去。如果，莫语知道自己根本就是个精神病，以后还会发病。如果，莫语在自己恢复之后，无法接受这样一个自己，离开了自己……
　　罗伊想了很多很多如果，每一种都足以判她的死刑。她没有足够强大的心，把自己那段不堪的过往亲口告诉她。那是自己最爱的人啊，怎么能告诉她，那样恶心槽糕的事情。
　　她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那些莫语知道自己清醒后的诸多可能。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隐瞒，是欺骗；坦白，是地狱。
　　然而罗伊并没有等来莫语，而是先等来了罗父。本该在两个月后才回来的罗父，提前回来了。
　　罗伊本来在画架前，聚精会神地画画，这是她努力了很久终于集中的精力。然而，门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被打开了。
　　罗伊下意识地回头望去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西装革履的罗父，以及在他身侧的叶医生。见到罗父的第一秒，罗伊手中的画笔便落到了地上。
　　眼见罗父似乎想往里面走，罗伊盛怒之下将手中的调色盘直接丢向了他。这个人，是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是一切丑陋的根源。她的房间，除了莫语，不容许再有多一个人的出现。尤其是，这样一个人。
　　似乎是被丢过来的调色盘吓了一跳，罗父当即收回了迈出去的脚，并顺手把门关上了。在门合上的最后一秒，罗伊听到了罗父厉声的质疑：“你不是说稳定了吗？这叫稳定？”
　　其他的声音都被关在了门外，罗伊无从得知。只是，再也没有心情画了，她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她走到门边，悄悄拉开了门，来到了书房门口，也就是罗父和叶医生刚刚走进的房间。
　　在门口站定后，罗伊把自己的耳朵贴在了门上，努力辨别着里面两人的声音。谢天谢地，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没有那么好。仔细辨别的话，勉强还是可以听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