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莫语》南冥之鱼

111、第6章 交错（一）

　　然而莫语打算看完电影的计划还是搁浅了。
　　她看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剧情正逐步进入白热化阶段，可以想象接下去的剧情有多精彩。她拿起果汁喝了一大口，屏气凝神，等待最后的凶手被揭露出来。
　　然而在她刚把杯子放下的时候，不知何处忽然响起了手机的铃声。她一开始以为是电影里发出来的声音，但是侧耳认真听了一下，这铃声好像是自己的。
　　早知道还是继续开着静音模式了。但是，没有但是，她站起来寻着声音的源头开始找自己的手机。她记得看电影前扔在茶几上来着的，但是怎么没有？
　　一直到铃声灭了，莫语都还没有找到。本想着要不就这么放着吧，不找了，铃声又再次响了起来。这次倒是在铃声灭掉前成功找到了。
　　她没看号码，直接按了接听，并习惯地说了一句“你好”。无论是接谁的电话，她第一句话都是这个。
　　只是，这次这句“你好”换来的，可不是相同的问候，而是一阵斥责：“好个屁，你为什么之前两次都不接我电话？手机是供在香台上的吗？”
　　莫语把手机拿开，看了看屏幕。没有备注，这个号码也不熟悉（其实她对谁的号码都不熟……老毛病了）。于是把手机贴在耳边，等对方泄愤得差不多了，她才说道：“不好意思，之前没听到，请问你是谁？”
　　听这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士。不过她认真想了一圈，没有成功把这声音和接触过的人匹配起来。遂问了这个注定会是个定时炸弹的问题。
　　她这个问题问完，对方奇怪的没有了声音，本以为会迎接另一番“轰炸”的。在等了十秒后，对方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连呼吸也越来越轻了。莫语只得再次开口道：“你好，请问你还在听吗？”
　　莫语没有挂人家电话的习惯，想着也许是打错电话了吧。于是静静地等着对方反应过来后挂掉电话。这次在等了大概五秒后，对方近似无力的声音传来：“我是司媛。”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莫语有一瞬的愣神，总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之前，几年前，和她们彻底失联后，再也没有听到谁提起过这个名字，还有那两个人的名字。她自己也不愿意、不敢去提起。
　　莫语这端缄默，那边司媛开始喋喋地说道：“我是从罗…那里知道你的号码的，你不要生气。我，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你现在还好吗？胃病有没有减轻？……”
　　莫语觉得，也许司媛自己都不知道，她后面说了些什么。杂七杂八的，有很多很多的问题，也有很多很多的想念，或许还有很多很多的愧疚。
　　其实没有必要的，不需要这样。对于司媛问出的那么多问题，她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至于那些思念和愧疚，则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记得之前在一本心理书上看到过性格群像分析。当时对照着看了看自己的，生性薄凉。现在想想，也许是的。故友多年后再次联系上，她的心里没有多少波动，只是觉得难以应付。
　　或者，那些本就贫瘠的光与热已经消耗完了，再难积聚起来，故而也就再难打开心扉。即使是和曾经非常好的朋友、室友，即使曾经谈笑风生、无话不说，也泯灭不了现在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
　　或许是她沉默了太久，一直没有发声，电话那段一直在说着话的司媛停了下来。两人就这样陷入了异样的静默中。
　　莫语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些年在职场上白混了。无论是面对多么无礼的客户，都能做到面不改色，绝不让对方难堪，怎么现在就不可以呢。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开口道；“你成为律师了吗？”这是司媛那会儿的志愿，不知道有没有实现。
　　她问完这个问题后便静静地等着司媛的回答。再让她说点什么，她一时想不出来，要花点时间好好想想。
　　司媛的回答来的很快，是肯定的回答。莫语说了一句恭喜。她们四人中，能有人实现自己的初衷，确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
　　这是莫语现在心态，或者说是一直以来的心态：作为过客，她只是从认识的人生命中匆匆而过罢了。不祈求能留下多好的印象，只是衷心祝愿认识的人可以获得幸福。至于她，虽是路过，然亦足以。
　　莫语说完这句恭喜后，司媛那端再度陷入了沉默。莫语下意识地捏了捏眉心，开始思考自己这句话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打破这沉默的，是司媛带着哭腔的话语：“语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后面的话已经被抽泣掩盖了，想来应该也是“对不起”。莫语再度叹了叹气，果然还是不擅长处理这种场面。这个时候，理智起不了任何作用，不能告诉她应该怎么做最为合适。
　　司媛的抽泣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悲伤，像是孩提时代被抢了糖果的小朋友，伤心到无以复加。可是，真的不用这样的，没有必要的。
　　莫语的眼角有一滴泪落下。终究，她不是草木，做不到不动心，不动情。她还有一丝丝的感性，还有一根掌管情感的神经，都在这一刻跳了出来。
　　莫语闭上眼，开口道：“伊伊，你听我说。当初的事，你们没错，不用自责，也不用愧疚。”
　　她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
　　司媛大抵是听到了莫语这番话，抽泣声渐渐地小了。莫语静静地听着，等着她情绪稳定下来。她看着电视屏幕的方向，现在已经不知道发展到哪一步了。莫语索性按下了关机键。
　　等司媛情绪稳定下来这段时间，莫语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的灯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那端已经听不到抽泣声了。司媛的声音传来：“我们还可以见面吗？”
　　这次莫语没有纠结，她答道：“可以，只要你愿意，只要我有时间。”
　　两人后面又说了些什么，莫语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在最后挂断电话后，把那则电话备注上了姓名。
　　莫语仍然站在窗户边，望着窗外的灯光，这是座繁华的城市，四处灯光辉映，黑夜如昼。只是，这灯光中，没有一丝温柔是属于自己的。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在司媛询问以后可以见面时，说出“只要你愿意，只要我有时间”的回答。光是在电话里就已经这般尴尬了，已经不敢想，真的见面时，又该拿什么来消弭无尽的沉默。
　　但最后的结果是，她还是松口答应了。也许，因为曾经付诸了太多温柔，也得到了同样的温柔，所以才会心生向往，不忍拒绝。至于可以想象到的尴尬和沉默，等到真的见面时再说吧。
　　电影已经没有兴致看了，今天也就算是结束了。明天，还是要去上班的，这才是朝九晚五的她，当下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