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星同归》有缘人

12、得失何须问

　　人的世界一样奉行丛林法则，即便脱胎换骨号称仙人。只要敌强我弱，就永远都要面临欺辱。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外交都是毫无意义的。少昊派号称百万之众，天枢派上下一万出头，这一仗，在整个北极看来，都毫无悬念。

　　北极四宗千百年来号称共同进退，但这一次，大家不约而同选择了缄默。即便是太上剑宗，只说友军在路上，已经是非常委婉的拒绝了。无为宗向来号称不问世事，碧云轩说她们都听北霄神宫的。而本该调停的北霄神宫，无论天枢派发出了多少求救的穿云箭，就仿佛聋了哑了，完全置若罔闻。

　　面对天枢五峰的窥天镜当然没有坏，镜中映出了无数划过五峰的御剑黑衣人。青宇公子跪在镜前，镜后珠帘重重，传来北霄宫主的轻笑：“一百多年教导，难道就教出了你这点鼠目寸光？还问本尊为什么不救，蜉蝣之宗，值得本尊出手吗？”

　　她的怒气几乎形成实质，连着重重的威势，压得整个宫殿都仿佛不堪重负。青宇公子被她威势重点挤压，连头都抬不起来，非常艰难地开口：“母亲，但如此一来，北极四宗千年的平衡就势必打破。少昊派如此咄咄逼人，不像天枢派那么温谦恭良，并不是理想的附宗啊。”

　　北霄宫主哈了声道：“你是要能开疆拓土的狼，还是要俯首帖耳的狗？你真以为那些附宗是良友，是忠属？哈哈，我告诉你，那都不过是些狼狗！你不给狼肉骨头，用什么驱策它们？难道真的就凭你的无垢天真？”

　　青宇公子猛然抬头，不顾面上被威势划出数道血痕：“所以母亲，这一切都是你纵容的？！”

　　一道强劲的罡风将他直接掀翻开去，一直在旁边的罗浮殿主惶急地抬起头来，又惶恐地低下头去。北霄宫主冷笑一声，道：“无知小儿！若不是你兄长走在我前头，若不是仅得你是我惟一后嗣，若不是你父亲已然魂消魄散，若不是这北霄宫昔年二十八殿，如今只得其十……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对本尊大放厥词？”

　　她指着窥天镜，冷冷道：“别说这北极，就算是整个大荒，弱就是错，无能就是该死。你且瞧着，不用过十息，这天枢派就变成一派死地。对了，西城，别忘了跟少昊派说清楚，今晚就得将混沌木灵送过来。”

　　窥天镜彻照之下，那密密麻麻的剑客与北域黑鹫就像团团的黑雾笼罩了整个天枢五峰。白色阳华峰上，亦升起了不少白衣剑客，但是人数实在稀少，就像在黑海里倒入了几瓢水，连浪花都掀不起来。但为首的白衣剑客煞是刚猛，左劈右砍之下，也敲落了不少黑影。

　　北霄宫主轻轻敲了下扶手，道：“元灵子也算是天枢派的招牌了，可惜呀，势单力薄。”只见元灵子已落入重重围困中，在镜中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起码有几十件法器同时对准了他。正面对着的魔罗斧，背后的太阴叉，冷抽过来的化骨刀，不但如此，远处还有虎视眈眈的灭日弓，正牢牢对准着他，落败真是旦夕间的事。

　　风伯殿腾起了一片金焰，反而被压下去一片森黑色的异火，火光下去就是一片惨呼。那边，灭日宫的射日箭，已经射出了惊空一箭，生生扎在了元灵子右肩上。元心厉呼一声想过来扑救，却被一刀砍落云头。旁边阳华峰剑客，就像被风吹落的无助柳絮，一片片在乌云中挣扎，却停不住坠落的身形。

　　北霄宫主敲到第十下，笑道：“司南是不敢出来的，阳华风伯两峰一去，天枢派便已经任人宰割了——”

　　语音未落，窥天镜中猛响起一道惊雷，雷落镜破，散落开一地银光。

　　这是北霄神宫从未有之的现象。北霄宫主亦是蹙眉，骈指喝了声：“明光散，水镜开！”随着她灵力，大殿上旋转升起与宫室齐高的水镜。镜中出现了天枢五峰，整个闪在银光电幕中。只见一队黑衣人从招瑶峰飞起，服饰与少昊派一摸一样，别看不过几百人，但个个手执各种法器，招招拼命，硬是从少昊派手中抢回了不少阳华峰人。当然也有扑救不及坠落下去的，居然还有人在喊：“别怕，底下没事。”

　　连北霄宫主也忍不住倒转了水镜去看，原来五峰下爬满了褐色藤蔓，自己人接回去，碰到少昊派的立马升腾起熊熊火焰，只听惨呼声声，竟是瞬间就化为灰烬。西城殿主与罗浮殿主对视了一眼，失声惊呼道：“那是少昊派一个叫什么，对，龙葵的灵植，好像叫什么地狱荆棘。怎的这般厉害，连金丹真人也奈何不得？”

　　有一两鬓斑白的中年人虚虚一步就行在空中，他头戴精金冠，浮光天罗衣宽袖一张，紫罗天火腾空而起，一伸手已经将元灵子捞了回来。

　　他一出现，少昊派就一片惊呼：“紫阳真君，你敢背叛尊上！”紫阳真君两目圆瞪，喝道：“什么尊上，这里只有我们巫女座下，没有什么准上准下的！”一伸手便招来无边烈焰，这是他赖以成名的炫阳烈焰，一招之下立判生死，好几个元婴都来不及逃生出去，便在他紫罗天火中化为灰烬。

　　北霄宫主看得啧啧称奇，道：“招瑶峰这巫女好生神奇，竟叫这些俘虏这般死心塌地。”其实，说死心塌地都不足以形容，紫阳真君根本没有吝惜灵气，一上来就放大招，竟然完全不在乎消耗。在他全力施为之下，少昊派元婴初阶之人死了十个有余。

　　当然，此番少昊派元中的修士马上奔驰过来，也来了三四个人将他团团围住。但是，同阶的怕不要命的，而火系修士发起疯来，比金系修士还要可怕。紫阳真君竟然拼着捱了封魔剑一剑，硬把几人拉进了他的无境焚天。只听惨呼连连，那三四人法体都在火中化为虚无，只有元婴匆忙遁逃。元婴中阶，一般天火已无法将其焚灭。几个元婴自然知晓，遁逃时恨意满满，死死盯了紫阳真君一眼。

　　只见紫阳真君将宽袖甩得一甩，满脸都是藏不住的惊惧。几个元婴方欲遁空，哪知一时间突然被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北霄宫主在镜中看得分明，紫阳真君袖中原来是藏了一个人，她青衣赤足落在云头，一双红目四下流转，一手拉着紫阳真君，一手去抓元婴，简直就像在菜园中择菜那样轻松自在。

　　她一口一个，将元婴吞进口中，一边吃一边呸。等到元婴吃完，她躺在紫阳真君逐云圭上打了个滚，懒懒道：“实在有些寡淡呀。”

　　紫阳真君闻言，简直就像打了鸡血一般，直接向少昊派冲过去了。即便少昊派来了数万人，哪经得他驾了焚天焰光车，走到哪里烧到哪里。紫罗天火在异火中排名第十，在里面又夹了造化天火。元婴以下根本没有一合之力，元婴初阶也几乎是望风而逃，元婴中阶都有些畏手畏脚。焚天焰光车之下，痛呼声震天，魂消魄散者数不胜数。火光这种，只见纤纤素手徐招，不时捡起逃逸的元婴，就像吃消闲果儿一般，喀嚓一个，喀嚓又是一个。少昊派乱成一团，飞剑自相击中的不知多少。

　　罗浮殿主看得奇怪，忍不住道：“这紫阳真君就这般厉害，真气能够源源不断？”北霄宫主冷笑道：“你没见那女子的手，一直拉着他吗？”

　　水镜中，女子巧笑嫣然，又吞下了一个元婴。罗浮殿主都被她笑得背后冷气森森，道：“这到底是什么巫女，能够这般厉害？” 北霄宫主淡淡笑道：“她并不是巫女，她是巫醒者。这女子血脉十分不俗，可惜凤配与雀，沦落于斯。巫醒者，若能够捱过天威九雷，就一跃飞天了。上次你们没在窥天镜中见吗，地祗罡风雷，正是天威第一雷。”

　　她旋即叹息了一声，抚着九龙座，徐徐道：“巫醒者本得上天钟爱，超凡于天地，避世而居，朝饮花之春露，暮餐叶之精华。可惜呀，她一再强求外力，简直是拔苗助长，造了这许多杀孽，只能生堕阴幽，终身受九幽反噬之苦。这就是命啊，若她生于南海，必定能入琉璃洞天，上有一界庇佑，下有一域师尊维护。然而，她偏要生于招瑶，宛如野草，只能自生自灭。不过，吞噬之力，也是非常难得的觉醒之力了。”

　　她面上绽开一抹笑来，道：“天心，听说这女子与我儿有些瓜葛，是也不是？”

　　罗浮殿主拼命地摇头，道：“没有的事，只不过少宫主地位尊崇，纵然从来不假颜色，总难免遇到有些人妄图攀龙附凤。”

　　北霄宫主哈哈大笑，伸手招来灵鸟，道：“本尊给她这个机会！传我道旨，只要她愿入北霄宫，本尊便为她消了这场干戈，再许她天枢派千载安宁。当然了，正妃是不可能的，一正三侧，侧妃之位么，她也许可以匹配匹配。”

　　青宇公子蓦然抬起头来，满脸通红道：“不成！娇娇她——”罗浮殿主阻拦不及，差点要跺脚，吞吞吐吐道：“宫主不知，这女子十分，那个，逸闻甚多。”

　　北霄宫主毫不在意，道：“成大事者何拘小节，本尊正好与南海有些往来，知晓一些秘闻。巫醒者若是无长辈看护，本就容易堕魔。逸闻多了才好，越多越容易掌控。难道我还真指望她与青尧两情相悦，双栖双息？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