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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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正见过白瑶，知道江西卫口中的“喜酒”对象是谁，但鲁倧就不一样了。
他才去滨县几天啊，大理寺就又喜事了？
“谁？”鲁倧一愣，烦心事瞬间抛了十万八千里，乐呵道，“陆少卿，没想到你平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办起事来还挺迅速的嘛？”
鲁倧刚说完，就发现班正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闭嘴保命。
瞥见陆泽行瞬间阴沉下的脸，鲁倧很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他怎么就没过脑子，轻易信了江西卫的鬼话。
正常人说话，为了让听者觉得惊奇，话里顶多存上一分假，用来夸大其词也就差不多了。
但江西卫不一样。
他那张嘴向来不着边际，最擅长捕风捉影，事后加工。话里最多有五分真，说话完全是为大众娱乐而服务。
说一句话就像放一个炮，炸得十分响亮。
但也只是响亮而已。
听江西卫的话，只能听一半。有时离谱过头了，反着听，才更能接近事情的真相。
比如，眼下。
“江，西，卫。”
江西卫触及陆泽行的冷脸，立刻笑眯眯地，一步一步往门口退，“呀，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没做完呢……”
“你哪里是有事要忙，”陆泽行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是太闲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陆泽行却完全不吃他这一套，眉梢依旧挂着冷静自持，吐出的话更毫不留情，“去，把今年一整年的宗卷都搬来。”
一道惊雷劈在江西卫的笑脸上，哀嚎顿时充满整个房间：“泽行你太无情，一年的宗卷那么多，我这么个小身板岂不是要搬伤了——”
陆泽行不为所动，悠悠举起两只手指，“两年......”
“搬伤了——也没事，我正想锻炼身体。”江西卫立刻闭嘴，转身奔出储宗室，一脸认认真真，任劳任怨地整整搬了五趟来回。
鲁倧看着江西卫满头大汗的狼狈样，正庆幸自己悬崖勒马，没再多说错话，就见陆泽行挑了斜飞入鬓的眉，看向他：“坐下，将这些宗卷从头到尾翻阅一遍。”
鲁倧看着面前小山堆一样的宗卷，有些腿软，手也开始抽筋：“......”
早知道有这样的飞来横祸，他就不回京城了。
好在陆泽行也没狠心到让他一个人看完的地步。
“你，我，班正，仔细翻阅今年各地送来的备案，选出与张家灭门案相似的挑出，”陆泽行沉了脸，“我刚刚仅是看了今年京城的宗卷，就发现了三余件相似的报官。”
班正和鲁倧一听，也都收敛了脸上的情绪，端正坐下，对着条件一一翻看，认真了起来。
江西卫见没人注意自己了，难得学乖了，想偷偷溜走，耳边又传来陆泽行的声音：“给你放个闲空，出去逛逛。”
“真的？”江西卫好了伤疤忘了疼，立刻神采奕奕，却又故意出言客套，“诶呀，这不好吧，班主薄，宗司直都有事情做，连少卿你都在忙，我又怎么好意思出去逛，还是算啦，算啦。”
江西卫说着，还得瑟地朝鲁倧吐吐舌头，炫耀自己的快乐，却被对方拿满眼的同情瞧了满身鸡皮疙瘩。
难道......这个“逛”不是表面上的逛？
“不用不好意思，你的任务并不比我们轻松，”陆泽行手下不停，头也不抬地吩咐他，“你去四大市集，打听最近有没有人在大肆收购什么东西。对了，尤其对违禁品留点心，问仔细点，好回来向我报告。”
四大市集是东街、西巷，南北商贸角，分别位于京城的四角。
想用一下午逛完这四个角，就相当于在马上颠簸着绕完京城一整圈，中途不给休息，最终精疲力尽地踏着夜色归来。
鲁倧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迎着江西卫哀怨的目光，低了头，昧着良心送了句安慰：“手脚利索一点，天黑前回得来。”
江西卫嘤了一声，奔出门去。
时间流转，日落西山，天边都微黄了。屋内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三人的眉头皆是越皱越紧。
“皱了，展开晃晃就行了！”
白瑶看着皱巴巴的长布，伸手捻了捻，“挺好的，是硬质的丝布，既能隔开寒气，又能渗进雨水，最适合做防护了。”
她身边看上去年岁稍长的男子朗声笑了几声，与白瑶一起将长布铺在田地上搭好的木架上，见她眉眼沉静，正仔细地压住边角，称赞道：“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懂得事情却不少，连做事的方式都十分的老练。”
“先生过奖了，”听他这样称赞自己，白瑶面上不禁笑了，“我从小在乡野长大，这些事，见得多了也就熟悉了些。”
“姑娘竟然不是京城人？”
中年人见她举手投足都是温雅气度，本猜想白瑶的家世显赫，非富即贵，正讶异于她的话。但转念一想，也就不奇怪了。
如今的京城里，养不出这样恬静率直的女儿家。
刚刚白瑶闲来无事，就凑来问了一句，知道他正为天气严寒，菜叶冻伤而烦恼，想起邻里处理冬日蔬果的方式，就建议他搭个棚落，聚温保湿。
本只是无意的搭话，两人聊着聊着却发现很是投缘。
“先生原先是？怎么在大理寺的后院住着？”白瑶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我姓温，做了个小官，不过也快退了，”温渡和蔼地看向她，“无妻无子，就打算在大理寺内找些事情做，也不至于太无聊孤苦。”
“我也喜欢田园的清闲自在，”白瑶直起腰，揉散聚集的酸涩，“但姑母总说我安于现状，没什么出息。”
温渡笑了笑：“人各有志，活着只要顺心，都是好的。”
是啊，白瑶叹了口气。
她只求守住的眼前的幸福，不论谋反或是复仇，对她来说都太沉重了。
人若活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岂不是辜负了天地间潋滟的湖光春色？
“浪费姑娘一下午的时间了，早些歇息吧。”温渡看向白瑶的眼神十分柔软，似乎透过她在望什么人，“姑娘的活泼明媚，让我想起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
只可惜，岁月依旧静好，他却有十五年都没见过那人了。
“但只要故人还活着，就有相见的机会。”白瑶笑意明晃，回身潇洒地冲温渡挥手，“温先生，好梦啦！”
借她吉言。
温渡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边泛起笑意。
是啊，明月照人，故人可见。他活了这么多年，直到今天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眼眶微热，有什么淌过温渡颊边岁月雕刻的沟壑，借着月色开道，直直地滑落，荡开了他心中陈年的沉寂。
*
挑出的相似宗卷越多，屋内人的心也越发得沉了下去。
见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证实，陆泽行面无表情，眼底却比寒潭还冷。
“年初的几个还算有点新意，到了年末，大都是换汤不换药，这个县是李氏灭门案，那个县就是袁氏抢劫案，”鲁倧越看越惊心，手都有些抖。
班正也是神色紧张：“区别就在于掩盖金额的大小，虽然其余的涉案账目不像张氏灭门案那样庞大，可零零总总，凑在一起，日积月累下来，就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
其中的手法也是大同小异，像是同一个幕后人在操控全局，指挥收网与调控。
如若他仍一直延续之前的作风，多数目小金额地掩盖宗卷内情，也许复审人员也就稀里糊涂地被他蒙混过关了。
而张氏灭门案的涉案账目实在太大，虽然掩盖事实的手段高超精巧，但难免不引人注意。
鲁倧心里乱成一团，怎么也想不明白：“连朝廷的官员都为他遮蔽，有这样大的影响力，明明可以细水长流慢慢来，这次他偏偏选在大理寺年关收审的时候铤而走险。”
“除非有什么事情急需一大笔钱，逼他非要铤而走险不可，或者......”班正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
鲁倧不明就里：“或者什么？”
“或者，确实有很紧急的事情迫在眉捷，急需一大笔钱数支撑，”陆泽行唇边掀起一片冷意，漆黑的眼眸里藏着燃烧的烈焰，“而且，之前一直使他顾忌的东西，很快就不值得他顾忌了。”
顺着陆泽行的话往下想，鲁倧心跳如雷，口中有五个字就要脱口而出，门外却突然传来匆匆地脚步声。
鲁倧将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扭头就见江西卫一路疾行拐进厅堂。那个平日热热闹闹的人，此刻难得地沉默无言。
确定四周无人，江西卫铁青着脸关紧房门，转身低声道：“有人要暴.乱！”
正是鲁倧还未说出口的那五个字。
被陆泽行派出去游街，江西卫本来心里不服，只想着随便选一处去探探话，回来有东西交差就行。
但他敷衍地十分有态度，直接打马去了离大理寺最远但最繁华的南商贸角。
脱了官服，江西卫吊儿郎当的散漫劲就收不住了。
选了个人流最多的货店，江西卫懒懒地倚在柜台上，凤眼微眯，世家公子的风流一泻千里，“我要你们店里”，他举伞柄敲了敲柜沿，“最好的货。”
他不过随便摆了个架势，掌柜却机灵过头了，以为这给贵人是为那批争破头的货来的。
“公子随我来。”
江西卫跟着掌柜往里间走，前面人弯弯绕绕，停在了一处，指给他看，“不知公子打算出什么价钱？前些日子可有人出了高价的。”
江西卫最擅长眉眼暗示，逢迎来往，此刻却没心情理会身旁人的话语。
因为，展现他眼前的，是满满的火.药兵.械。
是盛仁帝明令禁藏的头等禁物。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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