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星舒》》琨城

83、貔貅玺③

　　柳书罢缓缓站起身，迈着轻步到了张心承身旁。
　　柳书罢的语气永远是那么波澜不惊，然而他那番话却令张心承心头一震，仿佛长久的等待终于有了满意的答复，他那憔悴失落的眼眸也渐渐有了些光彩。
　　“这样啊……那能否请柳公子告诉我，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想必张公子自己心里已经有打算了。”柳书罢拿出折扇指着柳府的门，“如果张公子没有其他事了的话，那就离开吧，这里也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东西了，张公子慢走，我就不送了……”
　　张心承释然一笑。
　　张心承才刚刚虚掩上柳府的门，就见竹倾急匆匆地披雨而来。
　　竹倾一手遮着雨，稍显狼狈地跑到柳府门前。他在屋檐下停下脚步，这才看见身旁的张心承，“诶，小张，你怎么出来了？该不会是公子把你惹生气了吧？你不用怕，我来替你撑腰，跟在我身后，我去帮你骂他。”
　　“小竹你言重了，柳公子没有为难我，反倒是让我明白我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张心承的脸不再耷拉着，转而露出了阳光的微笑。
　　他与竹倾稍稍告辞过后，撑开伞跑入了细雨中，但还没走几步，俶尔转过头，“小竹我们现在约好了，要是以后还有机会相逢，小竹你可要亲自为我泡一杯苦丁茶！”
　　此时的乌雨巷没有行人，只有蒙蒙的细雨，而这雨好似愈发猛烈了，打得人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眼前的景象。张心承伶俜撑着伞站在细雨中，稠雨顺着他的伞泠泠滑落，形成了一帘雨屏。不觉间，张心承感觉自己的眼眶好像润湿了，两颗饱满的热泪溢出他的眼角，顺着他的面颊，无声地滑落。
　　“小张你笑了诶？保重咯，记得以后多笑，不要整天耷拉着个脸，毕竟活着的时候快乐才最重要啊！”竹倾朝张心承奋力地挥着手，“以后我们肯定还会碰到的，至于苦丁茶，还是不要了，以后我给你泡更好喝的！”
　　竹倾望着张心承在雨中离开，直到张心承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后，他才放心地放下挥舞的手，嘴角流露出满满的幸福的笑容。
　　他喜形于色，大步流星地朝茶房跑去，决定再给柳书罢泡上一壶绝世好茶。
　　转眼间，张心承撑着伞来到了雨府前，还未等他进门打扰，坐在雨府青瓦上的雨枭就一跃而下，跃到了张心承的面前。白羽枭振翅而来，停在雨枭的肩膀上蠢蠢欲动，锐利的眼神同雨枭手中的暮雨剑一齐，直指着张心承！
　　“你来干什么？如果要比试的话，那就免了，我今天没有心情杀人。”雨枭冷冰冰地恶语相向，就连他肩头的白羽枭也心有灵犀一般，嗷嗷地怒啼着，直指张心承的暮雨也分毫不偏，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直接抹了张心承的脖子！
　　就在此时，雨宓也听见府外的对峙，静静地站在门边看着两人。
　　然而，张心承却只是一笑而过。
　　“雨枭，我想你是误会了，今天我无心冒犯，此次前来是想来向你们道歉的。刚开始随了歹人，不懂江湖上的规矩，那时候冒犯了雨家的各位，我感觉很愧疚，所以今日特地来赔罪的。”
　　张心承刚说完，雨枭就放下了暮雨，一言不发地走入了雨府。
　　张心承反倒是迷糊了，他不知道雨枭这副模样到底是原谅了还是没有原谅，一个人站在雨中想得出神，直到站在门边的雨宓松了口气，将张心承迎到了府门前，他才恍然回过神，默不作声地合上伞，站在雨府的门檐下淡淡一笑。
　　“你不必介怀，我弟弟就是这个样子，看情况，他刚刚也已经原谅你了。而且我也找他问过情况，本来就是我们雨家冒犯在先，哪里还要张公子这般歉疚？”雨宓平静地解释着，朝张心承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望张公子原谅我弟弟的失礼，雨家最近生意方面不太好，所以他有点心烦。”
　　“诶？没事没事，今天本就是我冒昧来道歉的，我不会介意的。如果是我现在经历这种事，想必……想必我的心情也会像雨枭一样的。”
　　张心承有些吃力地解释着，慌张的样子倒是博得雨宓一笑，随后便羞怯地闭了嘴。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在雨家留几日？虽然现在雨家的生意周转不好，但是招待客人还是不在话下的，说不定你留几日，雨枭那小子还会和你多说些话呢！”
　　雨宓瞥了眼雨枭的房间，偷偷笑了笑。
　　“不了，多谢雨宓姐的好意，我还是觉得要先回残阳港看看。回到残阳港，先休息调整一段时日，等到以后寻到更好的机会，我再来好好闯一番七岛！”
　　张心承虽然嘴里说着豪言壮语，但是说话时的那抹笑容却是爽朗却又不张狂的。
　　雨宓机敏地瞥见了那抹笑容，打量了一番这个曾经迷途的少年。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那我就等着你到时候声名鹊起的时候咯？好了，既然你要去残阳港，那现在就出发吧，说不定到家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夕阳。”雨宓帮张心承撑开伞，远望着他缓缓走入雨色里，他朝她挥手道别，继续行走在绵绵细雨中。
　　张心承不久后就走出了乌雨巷，他撑着伞，继续向着远方行走着……
　　“他怎么说，不会又说了一些不知轻重的话吧？”张心承才刚刚走远，雨枭就不知何时来到了雨宓身旁，装作随口一问的模样。
　　“你这臭小子，自己刚刚为什么不和他说，一定要我来帮你圆场，现在居然还来问我怎么样了？”雨宓一把抓住雨枭的衣袍，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不过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条件是今天的晚饭。不过你放心，他很好，也算是找到自己该走的路了。”
　　而这么一番话换来的，便是雨枭一声不吭地走进了厨房。
　　“雨枭，记得把你的拿手好菜都拿出来，你的手艺我可是很久没有尝到了！”雨宓兴奋地朝厨房喊道。就在她打趣完雨枭后，房里又传出了武云旗严重的咳嗽声。
　　已至黄昏，张心承早就合上了伞，正眺望着不远处的残阳港。
　　眼前是重新繁华热闹起来的港口，一条又一条硕大的商船装载着货物，络绎不绝地在海面上行驶着。海风吹来大海独有的咸腥味，耳边传来工人们的叫喊声和那熟悉的海浪拍击海岸的巨大声响。
　　张心承眼眶润湿地看着眼前不同往昔的景象，贪婪地吸了一大口熟悉的空气，伴随着那浪声，脚步有些沉重地向残阳港走去。
　　张心承一步比一步沉重，以致他都有些不敢接近，这个让他朝思暮想的故乡了。但当他真正踏上残阳港的土地时，他的心又释怀了，他继续往前走着，一直走到了刚才看见的那个忙碌的码头，一个人就这么站着，看着那艘硕大的商船。
　　老工人看见这个长得有些眼熟的人，他们既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又迟迟想不出他到底叫什么名字，直到一个老工人恍然大悟喊道：“这不是小心承吗！”
　　这个老工人一喊完，那些冥思苦想的老工人纷纷才反应过来，他们放下手上沉重的货箱，纷纷围到了张心承的身旁。
　　“是不是在外面太久想家了，所以回来看看我们这群老头子啊！”
　　“你这趟有去京上吗？那里可漂亮了，房子漂亮人也漂亮。”
　　“哈哈哈，小心承你别理他，他准是又想着京上的哪个女的去了……”
　　老工人们围着张心承嘘寒问暖，张心承根本就没有插嘴的机会，码头上的人越围越多，有些已经干不动在家休息的人也听到动静，纷纷走出家门。就这样，张心承被一群人团团围着，被他们互相拉着衣服想要让他到家里吃饭。
　　张心承笑着笑着，哭得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