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星舒》》琨城

78、羽仙绸⑧

　　严月六日，午时，星曜宫。
　　“哇，公子，这墨晋城好大啊，我还以为书里写的那些个什么宫和我们柳府的大小差不多，谁知道居然有这么大！这么大的地方，肯定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竹倾一路上走走停停，不一会儿就要跑到某座宫殿的宫门口往里探个头，柳书罢也不打算拦他，默默跟在竹倾后面走着。
　　“对了公子，我听说那端王韩夜生性顽劣，不好相处，他应该不会为难你吧？”
　　“连你这种世间最顽劣的书童都被我治得服服帖帖的，韩夜那边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乱跑给我在墨晋城里惹上什么事，到那时，我就只好……”柳书罢抓着折扇淡淡一笑，跟在竹倾身后温言道。
　　“只好什么？”竹倾停了下来，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柳书罢。
　　“只好把你送出去，就当是卖给某座宫里的娘娘来赔罪了。”
　　“不行，公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要是我被送走了，谁给你泡茶，谁替你煮水，谁帮你整理书房……”竹倾一通乱说，越说越离谱，“反正，因为公子这么没用，所以我必须一直待在公子身边，没得商量！”
　　“打住打住，和你开玩笑的还当真了，不逗你了，星曜宫到了。”柳书罢轻轻推了竹倾一把，推着他继续往前走，很快，一片开阔，星曜宫正在眼前。
　　星曜宫前，数十道石阶层层而上，直达星曜宫的宫门，台阶两侧的扶手雕龙冲云，细望才见两排的石龙都盘踞着一颗光泽透亮的紫水晶，一束阳光射来，整颗水晶里迸开漫天的星斗，踏上石阶，仿佛置身于一片光明的星海。
　　韩夜遥遥在上，鄙夷地俯视着柳书罢，柳书罢屈屈在下，笑望自认聪明的韩夜。
　　“那紫水晶赐名‘满天星’，是南疆部族的部落主进献来的，朕见着好看，就安到了石龙上，这东西确实在墨守是稀奇之物，柳公子没见过也是正常。”韩夜站在星曜宫的宫门前，满腹爽快地解释着。
　　“墨守国地大物博，国力昌盛，有此等稀罕之物是再正常不过了，这偌大的墨晋城能请草民来，草民自是过来顺带见见世面的，辛苦端王殿下替草民作解了。”柳书罢拎着被吓懵的竹倾拾级而上，淡定自如地走到了韩夜的面前。
　　“先生过谦了，这宫外冷，朕已经让人在里面备好了茶点，先生请进。”
　　“不敢不敢，端王殿下先请。”柳书罢拉回正要走的竹倾，弯身请道。
　　“宫外冷，那朕就不和先生客气了。”韩夜笑着，先走进了星曜宫。
　　“公子，我有点怕。”竹倾扯住柳书罢的衣袍，一动也不敢动。
　　“没事，你站旁边吃东西好了。”柳书罢拍拍竹倾的头，拉着竹倾进了星曜宫，一路顺着宫女引着的方向到了星曜宫的客座，韩夜已经在一边坐下了，他端过另一个宫女递来的茶壶，亲自给柳书罢泡了杯茶。
　　“先生请坐。”韩夜放下茶壶，微微一笑。
　　“草民有一个小请求，还望端王殿下能答应。”柳书罢淡淡一揖。
　　“说来听听。”
　　“草民家这书童早上没吃，坏了肚子，见到端王殿下又紧张，难受得紧，希望端王殿下能赏他盘点心，让他到宫门那吃着。”柳书罢平平解释道。
　　“朕还以为是什么事，小书童不舒服也有朕的责任，要不请太医来看看？”
　　“不用不用，他身子没这么金贵。”柳书罢眯眼笑着。
　　“那就按先生说的来，你，去给小书童准备点心。”韩夜唤去身旁的一个宫女。
　　目送着竹倾被宫女送走，柳书罢按了韩夜的对面坐下，他微微低头，接过韩夜递来的茶杯，端着还温热的茶水，小小尝了一口，“铁观音，陈的。”
　　“先生好舌头，那朕这第一次泡的茶怎么样，还合先生的口味吗？”
　　“草民才疏学浅，对茶的研究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这铁观音好是好，只是不知为何多了些烟尘味，反倒失了清心的作用了。”柳书罢摇着茶杯温温道。
　　“朕平常不喝茶，就吩咐茶倌去挑了种来，不合先生的口味还未先生见谅。”
　　“没有没有，是草民嘴巴刁，和茶本身没关系，端王殿下不必放在心上。”柳书罢微微笑着，“端王殿下昨日请草民来，说是有几个问题想和草民讨论讨论，端王殿下日理万机，草民就不耽误殿下的时间直接问了。”柳书罢放下茶杯。
　　“先生爽快之人，朕很欣赏，今日请先生过来，就是想请教先生您对于这场宫变的看法，朕知道幽馥和先生似乎曾经交好，您应该知道，若是按墨守的法令判罪，幽馥必死无疑，其他人也罪责难逃吧？”韩夜的眼神里满是挑衅，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柳书罢缄口不语，微微一笑，他沉心静气地提起茶壶，娴熟自如地给自己的茶杯里又沏上了一杯温温的铁观音，茶汁青绿通透，细碎的茶叶被水冲上水面又悠悠地向下沉去，很快沉到了杯底，茶水映出柳书罢精致的面容，和那副淡然自若的笑容……
　　过了许久，等到那杯铁观音微微凉下，柳书罢才端起杯闲闲酌了一口。
　　“端王殿下今日寻我来，并不是为了这件事吧……”
　　韩夜被柳书罢温吞吞的行径弄得有点烦躁起来，他半睁着眼，满脸不快，可柳书罢突然抛出来的一番话，让他霎时间有些诧异起来。
　　“先生何出此言？”韩夜故作镇定的脸色下已经藏不住僵硬的嘴角了。
　　“宫变之事端王殿下早有定夺，何必再问当局者迷的草民呢？”柳书罢笑道。
　　“先生不愧是当今的江湖百晓生，那朕就不废话了，先生通天识地，所以朕想问问之后的命途。”韩夜不再藏着心里的忧虑，看着柳书罢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端王殿下这就为难草民了，命途乃苍天所定，我们只是凡间的俗人，唯有的办法也只有顺从天意，苟活一世罢了，柳某只是一介庶民，那江湖百晓生的称号，不过是那些江湖中人给的噱头罢了，这等窥测天机之事，就算草民想，也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柳书罢肃然起身，赶忙朝韩夜作了一揖。
　　“先生……”韩夜微微动嘴，还没说出就被柳书罢打断了。
　　“端王殿下还有什么要问吗？”柳书罢起身一问。
　　“没了，可是……”
　　“那草民的话就说到这里，端王殿下万安，草民先告辞了。”柳书罢向后退了几小步，朝韩夜恭恭敬敬地鞠了一揖，“草民自知无可奉告，但草民与端王殿下相识一场，所以想奉劝端王殿下一句，近日不要太过张扬，小心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