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星舒》》琨城

71、羽仙绸①

　　直到严月五日，天色才渐渐放出些晴来，白府荒置许久的红事也开始重新各处打点起来，天色愈亮，愈发晴朗，一串喜红鞭炮轰然破晓，锣鼓声声，笙箫齐鸣，整座白府上上下下从昨天开始就在紧锣密鼓地打理着婚事。
　　幽馥早早地来到白府，笑望着这场紧凑筹备的红事。
　　“早啊，柳先生。”幽馥见一袭青衣徐徐朝她走来，笑道。
　　“早。”柳书罢抬头，淡淡一笑。
　　“先生怎么还是这么一身青袍啊，今天好歹也是栀子姑娘的大喜之日，你也不穿点喜色出来，栀子姑娘看了不高兴的。”幽馥故意调侃了句。
　　“幽姑娘教训的是，只是我这一身青也穿得习惯了，忘了备些喜色的衣袍来，看来就算失了礼节，也得让栀子她们多多担待了。”柳书罢笑答过。
　　“先生有事？”幽馥看见柳书罢手里抱着的一匹布，问道。
　　“有事。”柳书罢温柔答道。
　　“那先生先忙。”幽馥向后退了两步，看柳书罢温笑着从她身前走过，向着栀子的喜房走去，她又往后退了一步，正巧撞上了赶来白府的长颀。
　　柳书罢走到栀子的喜房前，敲过门得了应答，温温踱步而入，栀子正被喜娘扮着精致的头饰，见柳书罢进来，她叫停喜娘，悠悠转过身来。
　　“怎么了书罢，有什么事吗？”栀子笑道。
　　柳书罢浅笑不语，缓缓展开手里抱着的那匹绸缎，栀子眼望着那匹绸缎展开变成了一件做工精致的轻薄的长袍，衣袍上栩栩绣着空灵的白羽，施施然似要飘落，她循着落下的白羽溯回源头，一只通身雪白的琼鸟傲然自恃。
　　“你姐姐大婚的时候我也送了礼物，那栀子的自然也不能少，所以特地给你准备了这件用羽仙绸做的长袍，不知道是否还和你的心意？”
　　“书罢有心了，我很喜欢，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栀子满心欢喜地让身旁的丫鬟收了起来，柳书罢便辞过礼离开了栀子的喜房。
　　等到柳书罢离开后，栀子又让丫鬟徐徐把羽仙绸展开，不知为何，她的心头突然莫名涌起一股悲伤哀婉的苦味，愁苦的伤痛迟迟不散。
　　骤然，一切恍然而过，自以为是的人打着错觉的借口，失去了清醒的机会……
　　芜花珠，九重天万花神为一男叛离，愤然成珠，得之诅其姻缘。
　　羽仙绸，一仙岛有琼鸟受天罚所累，悲鸣七日，着之悲其一生。
　　“长颀将军，文仲寻和韩夜那边有什么新情况吗？”幽馥皱起眉头。
　　“目前还没有。”长颀肃然答道。
　　“派去监视的人一定要可信。”幽馥严肃地看着长颀的眸子，“现在的情势很关键，如果这一步踏空了，恐怕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我们一直步步为营谋划这么久，万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候掉链子。”
　　“娘娘放心，文仲寻那边派去的是司马瑜，韩夜那边派去的是林姑娘。”长颀坚定地站在幽馥身旁，话语平静却有力量，渐渐让幽馥惴惴不安的心也稍稍放了些下来，“别担心了娘娘，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文府一处，司马瑜隐匿在阴暗处，笑望文府里蠢蠢欲动。
　　另一边，韩夜气定神闲地坐在星曜宫的书房里，同样笑看着面前被五花大绑的林梓风，“竟然还用监视这种小把戏，朕倒要看看，你幽馥还能耍些什么花招。”
　　喜宴即将开始，白府里所有的宾客纷纷落座。
　　白雁回一身大红，喜形于色，迫不及待地远眺栀子紧闭的房门。
　　吉时已至，锣鼓笙箫，轰然和鸣。
　　长颀伸手，想要牵过幽馥的手，幽馥起先还有些犹豫，但后来还是把手交到了长颀的手中，被牵过坐下后，她身旁的长颀也肃然入座。另一桌，柳书罢竹倾看着不情不愿走来的雨枭，心里不知哪来的一股子正气。
　　“雨枭，你别丧着个脸啊，今天可是栀子大喜的日子！”竹倾拿起了酒壶。
　　“不关你的事。”雨枭没看他，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筷子。
　　“别这样，来，公子不喜欢喝酒，我陪你喝。”竹倾斟完酒，硬是把酒杯塞到了雨枭手里，正给自己倒着的时候，雨枭已经随意把手里的酒给干掉了，竹倾端着满满的一小杯水酒，自顾自把酒倒进了喉咙，发出一声畅快的长叹。
　　“想比划比划也别急，等你妹夫把婚结了也不迟，我也很久没喝酒了，就先敬你一杯。”柳书罢提起酒壶小小倒了一杯，端起酒杯对向雨枭，雨枭起先还是不乐意，过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端起酒杯，和柳书罢碰了一下，一口闷进肚又不再作声了。
　　气氛正尴尬着，武云旗走到了酒桌前，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他一手无力地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他脸色苍白如纸，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一般，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只能大喘着粗气。
　　过了一会儿，他的不适才渐渐平复下来，他扶着桌子，颓然入座。
　　“武公子没事吧？”柳书罢欲要起身。
　　“没事没事，不用麻烦柳公子。”武云旗摆手推辞道。
　　“那武公子自己调息静坐，休息一下吧。”柳书罢收回起身的势头。
　　“嗯，好。”武云旗把头摆向一边，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一口血痰。
　　“柳……”
　　“新娘子出来啦！”一阵鞭炮声轰然，劈头盖脸地在整座白府里回荡着，竹倾激动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好奇地望向新娘走出来的方向。
　　一处，雨宓搀着一身喜服披着红盖头的栀子走了出来，一路牵着到了白雁回身边，她拿过白雁回喜花的另一条长带，放到了栀子的手里，然后回到武云旗的身边。
　　白雁回和栀子抓着一朵绣球红花站着，引来周围的亲朋好友的啧啧称赞。
　　“吉时到！”一声金锣轰然四方。
　　“一拜天地。”白雁回和栀子转向身后，缓缓跪下身，对着苍天厚土肃敬一拜，继而他们慢慢直起身子，似是心有灵犀一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二拜高堂。”雨宓和武云旗看见这番喜人之景，相视一笑，可武云旗苍白的脸色却没能掩饰住，他不停地给自己灌酒，希望自己不要在雨宓面前露出什么马脚，可这里的酒水却不尽人意，灌得太凶加剧了武云旗的腹痛，反而让他脸色更加难看了。
　　“云旗，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要不要我去请个郎中过来？”雨宓抓着武云旗消瘦冰凉的手，细细打量着他憔悴的面容，忧心忡忡地问道。
　　“没事没事，可能是昨天吃坏肚子了，不用请什么郎中，要是我一个人因为闹肚子在栀子的婚礼上惹麻烦，不是丢脸丢大了吗？”武云旗强撑着调侃道，笑容苍白，“好了好了，不用担心我，只不过是吃坏肚子而已，是吧，柳公子？……”
　　雨宓顺势看向柳书罢，柳书罢只是温温一笑，没有回答。
　　雨宓听着武云旗近乎胡闹的玩笑话，却也只能心神不宁地噤了声，但她没有放开武云旗的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倏而，她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若是把手这样放开了，武云旗可能就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