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星舒》》琨城

7、断泪链⑦

　　窗户开着，吹进来的风吹得睡着的黄子麟浑身一颤，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睁开眼睛，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正想臭骂张心承一顿，惊然发现张心承不在房间里！他觉着不对，匆忙跑到洞开的窗户前，望了望楼下门口的地方，一根银白色的羽毛被滂沱的雨水打得凄惨，对他来说异常地刺眼。
　　“我不去找你，你倒反来抢我的猎物，痴心妄想！”黄子麟重重拍了下窗沿，怒气冲冲地低声骂道。
　　他轰然破开房间的木门，从古色古香的木质楼梯上翻身而下，急冲冲地跑出驿馆，连伞都没拿就直接冲进了雨里，朝着羽毛指着的方向快步追去。他一路冲刺，盯着如冰雹般砸来的雨珠，神色极度慌张。
　　如果让雨枭抢走自己的猎物，之前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全都白费了？黄子麟一边疾跑一边想着，越想气越不打一处来，他更加紧了步伐，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重重地压着他的身体，他不管不顾，像一只猎豹在雨中跑着。
　　他跑了一会儿，终于见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其中一个人正把手放到另一个人的背后，看起来是要从背后偷袭的样子。
　　他刚想朝那边大喊，却见那两人停了下来，转过身在等着他。
　　“好久不见了，黄子麟。”雨枭看着狼狈的黄子麟，冷冷说道。
　　“你找死！”黄子麟愤怒地冲了过来，手迅速朝雨枭的脖子探过去。
　　雨枭灵敏地躲了开来，后退几步和黄子麟保持距离，“是你自己没看好你的人，你和我生气干什么，我还没和你算当年你对我们雨家做的，今天也该算算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黄子麟强装镇定，把张心承拉到了他的身后，一手往雨枭掏去，雨枭却拿出了张心承的铜镜，挡在了黄子麟的手前，逼得黄子麟狼狈地抽回了手，被反来的力量压得吐出一大口血。
　　雨枭淡淡地拿着铜镜朝黄子麟挥了几下，把它扔回给了张心承，“以后铜镜放得严实些，这是第一次，我勉强留你一条小命。”
　　黄子麟不爽地抹了嘴角的血，三枚黑镖无声无息地破空而出，一个微微的弧度朝雨枭刮过来。雨枭淡定地拔出暮雨，寻准黑镖的轨迹见机一刺，兵刃碰撞出一声脆响，把三枚黑镖打回到黄子麟的脚前。
　　“对我就不用客气了，把你的真本事拿出来吧。”雨枭没花什么力气就打退了黄子麟的第一波进攻，他随意站着，肩上的白羽枭挑衅地朝黄子麟吼着。
　　“等我拿出真本事，小心等会儿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黄子麟彻底被雨枭激怒了，指间夹起三五枚黑镖，迅速朝雨枭扑杀过去。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了。”雨枭微微蹲下身体，再一次从剑鞘中抽出暮雨，在雨幕里轻巧地移动着，轻松躲开了黑镖，他迅速跳到了黄子麟身前，暮雨一挥割破了黄子麟的膝盖。鲜血慢慢地流出来，滴进水洼晕开了一圈圈鲜红的涟漪。
　　而在那边，雨宓的银针还在雨帘里不断地穿梭着，栀子撑着油纸伞，不停地打圈，吃力地将雨宓射来的全部银针都转偏了方向，打了很久，两人都不打算停手，一直打到了两人彻底没了力气。
　　正当她们两人向着雨地倒下去的时候，一个人在背后撑住了栀子的后背，有力地把栀子揽进了怀里，雨宓却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看着来人，是武云旗。
　　武云旗把栀子抱在怀里，匆匆向不远处的医馆跑去，栀子也艰难地睁开了眼，发现是武云旗，欣慰地笑笑，惬意地依偎在武云旗的怀里，闭上眼睛昏昏睡去。医馆里郎中立马开始观察起栀子的伤情，浑身只有一些被针划过的轻微的擦伤。
　　栀子满脸幸福地躺在医馆的榻上，美美地说着梦呓。
　　雨宓绝望地瘫倒在地上，任凭泪涕和雨水交融在一起，她的眼皮沉重不堪，一直在上下作祟，身体已经全然疲惫，她很快就昏在了雨地里。
　　武云旗踩着雨，朝雨宓走去，神情忧愁地犹豫了一下，咬牙还是抱起了她。
　　他抱起她的时候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他用力向上一拉，雨宓手上的断泪链被扯断开来，一颗颗带着雨水的珠石砸在地上，清脆得像海妖的珍珠泪。他怔了一下，把雨宓抱进了医馆后又折回去，默不作声地捡起断泪链的珠石，长长地叹了口气。
　　捡来的珠石被他放进了药碗里，放到了雨宓的木床边。
　　“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走的。”武云旗看着两张木床上的两人，心里五味杂陈，他询问了一下两人的伤势，知道没什么大碍后就悄然离开了。
　　张心承一直躲在旁边，目瞪口呆地看着雨枭流畅的暮雨剑法和黄子麟迅雷不及掩耳的黄氏镖法的碰撞，慢慢地，一直在胶着的两人开始分出了高下，雨枭一个过身，抬腿将黄子麟踢翻下去，重重地把黄子麟打落到地上。
　　雨枭淡然落地，一柄暮雨已然架在了黄子麟的脖子上。
　　“你输了。”白羽枭兴奋地飞回来，停在了雨枭肩膀上振起了翅膀。
　　“你不杀我？”黄子麟捂着吃痛的腹部，有气无力地说道。
　　“暮雨不杀狗。”雨枭收回暮雨，自顾自离开了。
　　张心承见雨枭走后，赶忙跑到黄子麟旁边把他扶了起来，撑起黄子麟沉重的身体，他艰难地挪着小步，向原本住下的驿馆走去。瓢泼的大雨席卷着整座乌雨巷，无情的冷雨早已打湿他们两人单薄的衣物，恍然间，两人已经消失在雨幕之中。
　　雨枭顺着痕迹，一路走到了医馆，他看着木床上昏迷的两人沉沉叹了口气，和医馆郎中吱过声后，把栀子背了出来，“每次都要我来收拾残局，烦死了，要是这两个人醒过来发现她们俩在一起，不把医馆掀了才怪。”
　　栀子舒服地躺在雨枭的背上，脸上美美地笑着，“云旗哥今天抱我了……”
　　雨枭无奈地听着，脸上满是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久后，医馆中，窝在木床上的雨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又再度回想起了刚才武云旗先抱起了栀子，任由她倒在了雨里，她想着想着，越想辛酸的泪水越止不住。她哭得眼睛又痛了起来，她闭上眼，蜷缩在木床上瑟瑟发抖，咬着牙沉沉睡去。
　　张心承和黄子麟步履蹒跚回了驿馆，稍作休息，黄子麟赶忙收拾起行囊。
　　“这里已经不是久留之地了，我们赶紧走。”黄子麟拎起行囊，呵斥张心承道。
　　“去哪？”张心承晕头转向被黄子麟逼着也开始收拾起来。
　　“去一个叫魂镜阵的地方，我听说七剑第六剑就在那。”
　　“可七剑第三剑也在这……”张心承说出来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声音越来越小。
　　“那你就待在这啊，看看那个雨枭教不教你！要跟着我就给我闭上嘴，跟我走就是了，我又不会害你。”黄子麟被张心承气到了，骂完自顾自去楼下退了房。
　　武云旗颓然走在乌雨巷寂静无人的青石小巷间，不经意间经过雨府，继续往前，又见到了那座诡异的府邸，牌匾上写着“柳府”，他走到乌雨巷的尽头，回头看了眼后便不再多做停留，他茕茕地走着，走出乌雨巷一段后雨就停了。
　　他一路走着，拿出腰间别着的柯亭，吹起一支哀婉的曲子，曲声幽深通透，吹得人忍不住要落泪，“宓，我走了……”
　　一直走到夹月关的城门前，他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