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星舒》》琨城

61、唤鹤旗①

　　有违天道的事，做了能换来什么？
　　神说，只有磨去命数，终尽一生的天罚。
　　翌日清晨，连牧修走进正冒着热气的厨房，默然走近正在炉灶前熬着粥的余思思。
　　五谷杂粮煮成的粥，清甜的田野气息扑面而来。
　　“女人，这是转运之术所需的符纸，你将这符纸熬进粥里，让喻南剑服下就好了。”他淡淡地站在余思思身后，将符纸交到余思思的手中，冷然离去，“施用转运之术是会得到天罚的，当喻南剑吃完这粥后，女人，你自求多福吧。”
　　余思思始终没有勇气背过身，她面对氤氲着热气的杂粮粥，紧紧攥着泛黄的符纸。
　　不知是笼罩在厨房的热气惹出了余思思的泪水，还是余思思平复不了离别的忧伤，泪水幽幽地顺着脸颊流落，她一边落泪，一边将符纸一点点地撕成碎片，沾上眼泪的符纸，如同萧索的落叶，撒入了熬着粥的锅中。
　　余思思含泪看着温热的杂粮粥，她拿着一柄长木勺，僵硬无力地将符纸搅拌进杂粮粥中。再也无法忍住泪水的她，几颗晶莹而苦涩的泪珠落下，也熬进了温热的粥中。
　　寂静的厨房，无力跪倒的她，脆弱的心灵犹比那氤氲的热气，消失得了无踪迹。
　　镇定片刻后，余思思才稍微平静一分，她使劲地撑住稍显沉重的身体，用长木勺缓缓地将温热的杂粮粥盛入碗中，把短木勺放到了碗边。继而，她虚弱地将粥端到了喻南剑的书房中，脸上故意摆出一副平静的笑容。
　　“等了很久吧？来，剑兄，尝尝我的手艺，我特意找牧修学的。”
　　喻南剑舒然一笑，接过粥，舀起一口送入嘴中。粥很暖，不太甜。
　　“很好吃。思思你很厉害啊，这么快就把牧修的独家秘方给学了来，我学了很久都没学会，以后我也不用担心你会挨饿了，手艺这么好，去做大厨都绰绰有余。”喻南剑温柔地看着余思思，装出迫不及待把粥全部喝完了，美滋滋地咂了咂嘴。
　　杂粮粥喝完，转运术同样也成功启动。
　　喻南剑苍白的脸开始有些红润起来，余思思的脸色却愈发苍白。
　　“思思，你这粥做得真的是无话可说，我觉得比牧修的还好吃，你以后去了幽馥那里一定要让她尝尝，她绝对也会喜欢的。”喻南剑舔了舔碗里粥的残渣，正想拿起碗和余思思炫耀时，余思思却没看他，感觉不舒服地揉了揉太阳穴。
　　“怎么了思思，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他紧张地坐起身，走到余思思身边。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感觉头有点痛，没事的，应该就是受了些风寒，我去吃点药就好了。”余思思强撑着沉重的身体，躲开喻南剑伸过来的手，端起碗勺，快步跑出了书房。她越跑越觉得心虚，在走廊上渐渐慢下了脚步。
　　喻南剑看着有些奇怪的余思思，错愕地杵在原地。
　　“我该怎么办？剑兄好像已经发现了，我该怎么办？……”
　　余思思不知不觉走到了楼梯前，她突然才想起手里的碗勺，她决定先下楼把碗勺放回去。正要下楼，连牧修打开房门，摇起了签筒，签筒里的签条不停地碰撞着，争相抢着唯一的那个洞口，数声过后，一支签条飞出，掉在了余思思的面前。
　　余思思往前探了探头，见签条上刻着鲜红的“下下”，她没打算捡，心满意足地朝连牧修鞠了一躬，“谢谢你，牧修。”
　　她端着碗勺小心翼翼地下楼，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差点把脚扭了，险些从楼梯上滚下去，她仿佛并不在意似的，揉了揉疼痛的脚踝，捡起掉在楼梯阶上的碗勺，一声不吭地撑着扶手慢悠悠下了楼，一瘸一拐地向厨房走去。
　　“嘁，明明很痛还不喊出来，蠢女人。”连牧修看了眼书房洞开的门，“算了，也算这个人有点运气了，这个女人虽然蠢，但是个好女人。”他叹了口气，手持唤鹤旗往书房走去，他敲了敲开着的门，“我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喻南剑对刚才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站在窗边仔细想着。
　　连牧修进了书房，喻南剑的脸色果然已经红润了不少。
　　“粥好喝吗？”
　　“好喝，比你做的还好喝一点。”
　　“那做得这么好喝，也不叫你老婆给我一碗，你是不是找揍？”
　　“哈哈哈，你自己想喝自己去找思思就好了，干嘛要麻烦我去说。”喻南剑拿起书桌上放着的憾镜，语气有些沉重，“我命不久矣，和这憾镜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张心承回来，他回来我就把剑给他了。”
　　“这是你的事，和我没关系，我关心的是粥，快点，叫那个女人也给我一碗，你们昨天已经吃过我的了，现在就当你们还给我的。”连牧修并不在意憾镜，随便地开着玩笑骗碗粥来才是最好，“哦对了，他是你徒弟不是我的，到时候我一个不高兴把他给解决了你可别怪我，谁叫他本事就那么点。”
　　余思思晃过神，将手中的碗勺放到一边，才发现自己出神了很久。
　　“唉，明明才熬了一点点，又觉得不够，熬着熬着就熬多了。这粥放在这也吃不完了，倒了又可惜……”余思思看着一锅剩下很多的杂粮粥，自言自语着。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笨重，颤颤巍巍地爬上楼梯，左摇右摆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刚走到床边，她便虚弱地摔到了床上，颓然睡去。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仿佛就算在梦中也要掩饰自己无法言说的伤悲，要用最温和的笑容换别人心安。
　　悄然间，两行温热的泪水还是在眼眶里积了起来，顺着面颊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