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星舒》》琨城

54、兰月簪④

　　“栀子，怎么不回家？”熟悉的焦急的语调，让栀子不由得吃了一惊。
　　她扶起伞，撞上了白雁回严肃的神情，很快，那份严肃就转变成了愁容满面，他向她伸出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
　　她搭上他的手，缓缓地站起身来，几乎和她小时候的情景一模一样。
　　“我看你太久没回来，就出来找你了。”白雁回紧紧握住她的手。
　　“对不起雁回，让你担心了。”栀子看着白雁回憔悴的面容，恍然间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冰凉刺骨，他看着她苦笑，微微点了点头。
　　“以后不要这样了，很容易染上风寒的，”她把伞交到白雁回手里，然后默不作声地踮起脚，用手拍去白雁回两肩和头发上的雪，声音弱了下来，“雁回，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了，你对我这么好，我也没办法回报，多惭愧啊。”
　　“我不要什么回报，只要栀子你待在我身边就好了。”白雁回含情脉脉地看着栀子焦急的神情，满足地享受着栀子为他抖去沉重冰冷的雪。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雁回，我们迟早要分别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就算我们成了夫妻，迟早也会生死相隔的。”栀子低低垂着头，迟疑了一下，驳了白雁回的话，她重新抓向伞柄，突然想要把自己的伞拿回来。
　　白雁回却坚定地握住伞柄不放手，把伞高高地举了起来。
　　“栀子，没事的你和我说，是不是皇后娘娘和你说什么了？”固执地举起伞后，纷乱的雪便乘虚而入，吹打着他和栀子的脸，染白了他们脸上的红润。
　　“没有，她没有为难我，我只是，只是对我们之间有些不确定……”栀子的声音在喧闹吵嚷的飞雪里越来越小，很快就被风雪悄然掩盖了。
　　“可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不就足够了吗？”白雁回说着有点手软，飞雪乘势把栀子的伞打飞，淡蓝色的油纸伞被寒风吹落，惨然落在寒凉的地上。
　　“爱得越深，痛也越深，雁回，我觉得我们之间还不够，我怕我……怕我不能给我我所有的好，”栀子承受着纷纷扰扰的雪，让无情无尽的冰冷刺痛她的全身，她的泪水绷不住涌了出来，哽咽的声音即使在喧闹的雪里不太清晰，“我不太会烧饭做菜，也不会相夫教子，我什么都不会，我脾气还很臭……”
　　白雁回不管不顾，使出一股小劲儿，一把搂过栀子，把她抱进了怀里。
　　“没关系没关系，栀子你对我的好，我能有一点点就心满意足了。”白雁回轻轻摸着她的头，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栀子听着，稍微动了一下，整个人更深地埋在白雁回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白雁回看着她的模样，疼惜地轻抚着她的头发，摸着她以前一直傲气娇纵扬起，现在却低垂着的头，“没事的没事的，栀子。不会烧饭做菜，有厨房在烧，不会相夫教子，我们以后再学，脾气很臭没关系，我可以忍啊……而且，我也有很多东西不会啊，我还不会讨你欢心，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哈哈，我也不会烧饭做菜，不过，只有我，才是你的蓝天。”
　　栀子把头扎得更深了，难以停下的泪水，打湿她的脸，沾湿他的衣。
　　雁回，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我配不上你对我的好，我还会害你，你是堂堂墨守的大将军，而我却已经沦落为一个卑劣阴险的细作。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栀子，别哭了，好吗？你站好，然后乖乖闭上眼睛，我有话对你说……”他牢牢把住栀子的双臂，专注地含着微笑看着她我见犹怜的面容，直到她闭上眼睛，憋住眼泪站在雪中的时候，他迅速捡起那把油纸伞，把它合上后交到了栀子手里。
　　“栀子，你的伞先拿好。”栀子紧闭着眼，接过白雁回递来的伞，心里又期待又矛盾地等着白雁回，“好了，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她缓缓地，难忍激动地睁开眼睛，就见白雁回站在她面前，双手捧着一支簪，簪头一轮圆月里仿佛有一朵兰花徐徐绽开，簪身小巧精致，一下就抓住了栀子的眼球。
　　“栀子，这簪子送你，你，可以嫁给我吗？”她看着他脸上朴实真诚的笑容，心里蠢蠢欲动着，想接过那支簪，但她却还是对着他沉重地摇了摇头，跑入了很容易让人迷途的风雪里，把他丢在原地跑远了。
　　她一急之下匆匆跑走，不知道自己跑向何方，跑了好一会儿才颓颓停下脚步，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跑到了白府的府门前，她望着白府的府门一阵感伤，幽然走去，缓缓而又沉重地坐在了白府的门槛上，倚着白府的门梁，放弃了逃离……
　　“我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栀子带着哭腔喃喃。
　　泪水顺着面颊骤然滑落，她紧抓着门梁，手一点一点往下滑，纷扰寒冷的雪再一次袭来，却被白府宽长的府门挡住，栀子听着坚硬的雪块敲击门顶的声音，缓缓站起身，感怀地仰望上方，望着上方的朱红望得出神。
　　栀子在府门口站着的时候，一名女子正站在白府的长廊上远望着她的身影，那名女子只身前来又来得匆忙，引得白府的小厮赶忙紧张地跑来她身边，顺着她远望的方向眺望过去，刚想说话，那女子却立马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随手催走了小厮。
　　赶走小厮后，女子看着栀子的背影，偷偷浅笑了一下。
　　白雁回眼神空洞地盯着地上，在脑里重复着刚刚的情景，那支精致的兰月簪无声而寂寞地躺在白雁回的手里，周围飘来娇纵的白雪，纷纷讥笑着它。
　　少顷，他才回过神，在漫天大雪里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着栀子的身影，厚厚的白雪掩盖住他的视线，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哪里还有栀子的身影。
　　“栀子，你在哪里？栀子，你在哪？栀子！……”一声连着一声凄厉的喊声在霏霏吵嚷的白雪里显得毫无力量，声音没传多久，就被风雪掩盖了。
　　此时，往常一直人来车往的朱雀大街上没有一个人，虽然他的视线很小，但他还是努力地在宽长的街道两旁互相来回，寻找着栀子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然而，白雪阴冷而无情，丝毫不给白雁回机会，不一会儿就在街道上又覆上了一层新雪。他只能没头没脑地摸索着，却细细地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直到雪开始下得越来越猛，他的手指被冻得通红发紫，再也拨不动任何的雪，脚下的步子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小的时候，他才心灰意冷，走向白府的归途。
　　就算他已经放弃了寻找，却还是抱着希望望向街两边，他的手里紧紧攥着那支兰月簪，但却还是无果，他只得颓然往白府走回去，灰心丧气地看着街旁，但当他走到白府的门前，发现栀子就站在那里，焦急地看向两边，好像在寻找着谁。
　　他兴冲冲地跑到白府府门前，栀子凝望着他的眼眸，满眼泪光。
　　她走到他面前，腼腆地羞红了脸，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
　　“对不起雁回，我不该跑走的。”栀子抱着伞，紧张地说道，她忽而看见白雁回冻得发红发紫的手指，脸也被寒凉冻得难掩苍白，不由得更生一份愧疚。
　　白雁回顺着栀子的视线看去，连忙把手背到身后，在后面不停地搓揉着。
　　“栀子，这就是点小伤，没事的，我是个练家子，这点小红小肿的见得多了，我只要搓一搓，暖和一下就好了。”白雁回赶忙向栀子解释道。
　　“雁回，把手伸出来。”栀子凑近白雁回，温柔一声。
　　“啊？”白雁回扭扭捏捏着，一直把手背在后面，执拗着不肯伸出来。
　　“伸出来，我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栀子故意严肃起来，提声喊道。
　　他被吓了一跳，立马停下了背后的小动作，看着栀子郑重严肃的表情，他才颤颤巍巍地把冻红的手从背后伸出来，他的手被冻得很难看，看起来得敷点药才能好，见栀子把手里紧紧抓着的淡蓝色油纸伞放到了白雁回悬在半空的手里。
　　“雁回，我同意了。”她看着他，笑得灿若春花。
　　“啊？”白雁回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不知所措地杵在原地。
　　“白雁回！我说，我同意了！”栀子拍了下他的额头，大声喊道。
　　他这才反应过来，看着那抹带着淡淡泪痕的笑容傻笑，他愣愣地拿着伞，盯着伞恍惚了一会儿，他不敢拿得太轻，怕没抓住掉在地上沾上灰尘，他也不敢拿得太重，怕用点力捏坏了油纸伞的伞骨，伞在他手里，像一块烫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