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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芜花珠⑨ ...

  •   疲软的白雪再一次凶猛起来,摆起阵势轰然袭来,癫狂般敲击着淡蓝色的伞面,栀子怯怯地躲在伞下,尽量缩着自己的身体,茫茫的苍白,长颀却是面不改色地迎着劈头盖脸的雪朝前走着,粗雪压了一身。
      直到抵达凝香宫,长颀才略微动了动抖掉身上的雪,他带栀子轻步走进凝香宫,一路引着到了会客厅里。栀子小心翼翼地环顾四方,目光最终定在了一位看起来似乎有些疲倦,眯缝着眼朝她微笑的女子身上。
      “皇后娘娘万安。”栀子淡淡一礼,微微蹲下了身体。
      “随便坐吧。”幽馥轻声说道,声音听着有点抖。
      “皇后娘娘找我来,有什么事吗?”栀子找了张椅子坐下,客客气气问道。
      “也没什么事,本宫只是听说白府来了位姓‘雨’的姑娘,就打听了一下,果然是乌雨巷雨家雨宓的妹妹,本宫和令姐是旧识,所以就把你叫来看看。”幽馥艰难用手一顶,把头顶了起来,脸色苍白如纸,声音微弱得听不大清。
      “司马,她怎么了?脸色这么差?”长颀一眼瞧见幽馥的不适,眉头紧皱撞了撞司马瑜的肩,轻声快速地质问道。
      “我看着是不太舒服,可她不让我请太医,说是要先见过栀子姑娘。”司马瑜面露难色,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栀子姑娘有什么事想问本宫的吗?”幽馥难受得已经快说不出话了。
      “栀子谢过皇后娘娘惦记了,我替雨宓姐姐向您问好,回过娘娘的话,我确实是有一些事想问娘娘,可是我看娘娘好像……”栀子正说着,幽馥突然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吓得栀子一个激灵,“不太舒服……”
      “长颀将军,这……”栀子傻在原地不知所措。
      “栀子姑娘今天就先回去,等娘娘好了再……”长颀立马冲上前,把昏倒在地的幽馥抱了起来,一路稳着怀里的同时往幽馥的卧房快冲过去,司马瑜留在会客厅帮幽馥收着场,把栀子送到了凝香宫的门口。
      “先生替我带句话,叫皇后娘娘多注意身体,等娘娘身体好些了,栀子再过来。”栀子撑开伞,走进了猛烈巨大的风雪里。
      “栀子姑娘留步,今天皇后娘娘生病的事……”司马瑜拦道。
      “我不会说的。”栀子微笑答过,朝司马瑜点了点头。
      “谢过栀子姑娘了。”司马瑜站在宫门前,看着栀子渐行渐远。
      长颀一路小跑跑到了幽馥的卧房,一脚踢开房门,快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把幽馥抱到了床上,帮她脱了鞋,捏上被子,攥住她的手焦急地守在她的床边,很快,司马瑜也赶到了屏风前,“木头,我去叫太医过来。”
      “好,尽快!”长颀暖着幽馥的手,幽馥却用了所剩无几的力气把手抽了回去。
      “出去。”幽馥艰难地憋出两字。
      “不行。”长颀强忍下心里的焦急,强作镇定地拒绝道。
      “出去!”幽馥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着两个字。
      “不行!我现在不能走!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我还留你一个人待着,我于情于理都做不到!”长颀急得满脸通红,一边观望着卧房外,一边看着幽馥的情况,心里像打了一个结揪得疼,急出了满头的汗。
      “长颀,听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这副模样给别人看到不好,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就让别人攥住把柄,好了,别和我争了,出去,要是你再不出去,我们以后就不用见面了。”幽馥艰难地翻了个身,背身过去,沙哑的喉咙快要冒出了火。
      “对不起,我累了。”幽馥背对着长颀,不再说话了。
      长颀的面色倏而冷了下来,阴沉着脸久久没有说话,他强装着镇静,朝背对着他的幽馥作了一揖,“那娘娘好好休息,臣先行告退了。”
      他黯然离去,牙齿狠狠地咬着下唇,咬到痛后开始沉醉于那份微薄的痛苦里,他的眼眶隐隐约约地噙着泪,却忍住不让泪水流出来。那一身劲装没有停留,大步流星地朝那扇木门外走去,一步一步掷地有声的步子砸在地上,清晰地撞进她的耳中,她窝在被褥里,平时坚强的面容炸成碎片,强忍着声音哭得泣不成声。
      那扇门缓缓打开,光明迫不及待地闯入这间冰冷的卧房。
      那扇门又缓缓紧闭,光明又迫不及待地逃出了这间悲伤的卧房。

      武云旗悄悄地从喜床上爬起来,轻轻地挪到床沿,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掀开的被褥向雨宓推去,他看着雨宓的睡脸,实在忍不住戳了一下,然后才打算去换上衣服。
      “去哪?”武云旗的手腕突然被抓住,身后传来一阵有些沙哑的声音。
      “哎呦,我的娘子啊,你可把我吓死了!”武云旗苦笑转过身,无辜地看着她,把头伸向雨宓像只小兽蹭着,“我不就戳了一下嘛,这样都能把你吵醒。”
      “好了,少耍贫嘴,你要出门就先去把保暖的衣服换上,可别再又染上风寒什么小病大病的,换好衣服过来,跟我如实交代!”雨宓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把武云旗撵出了温床,她舒适地缩在喜红的被褥里,躲在被子里窃笑着。
      武云旗三下五除二换上温暖厚重的袍子,一边整理着边边角角一边笑着走到床边,乖乖地朝雨宓作了一揖,温柔唤道:“衣服换好了,娘子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吗?”
      雨宓缓缓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脸上的笑容没来得及藏,在喜红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灿烂,她憋笑看着武云旗,温声质问道:“你今天破天荒起这么早,要去哪里?要去见哪个人?赶快如实交代,不然今天就……就不给你喂药喝!”
      “诶诶诶,不行不行,娘子你这样可不行,相公我好不容易有这待遇,你不能轻易剥夺!”武云旗急忙在床边跪下,紧紧地抓着床沿,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娘子,要是我如实交代,你就把这句话收回去行不?”
      “看你表现了。”雨宓清了清嗓,憋笑道。
      “我就是去见见柳公子,和他道个谢而已。”武云旗楚楚可怜地望着她,一只手探向喜被抓住一角,弱弱地拉了拉被子。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你要去见书罢早和我说一句,也不会这样白白受这哑巴亏。”雨宓一个翻身,把喜被往床里拽了一圈,笑道。
      “我只是想让娘子你多睡一会儿,不过娘子你居然怀疑相公我的忠心,我生气了,罚娘子今天给我做好吃的!”武云旗故作生气地从床沿边站起来,背过身赌着气。
      “好啦,我错了,我乖乖受罚就是了。”雨宓窝在床上,惬意地享受着温暖,她看到武云旗那副欠揍的模样,实在是憋不住笑了,“等会儿家里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就不陪你去了,你去书罢那记得好好道谢,早去早回,回来我给你做饭。”
      “遵命,娘子大人!”武云旗笑得没心没肺,又一揖后出了房间。
      乌雨巷的雪又夹杂着恼人的雨丝纷纷袭来,武云旗忘了拿伞,一人穿行在白雪霏霏的青石小巷间,不久就到了紧闭着的柳府前。
      他正想敲门,从门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一身雪白的书童。
      “武公子,我家公子已经在书房等你了。”竹倾在门前迎着,温和地说道。
      “啊?哦,好……”武云旗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随竹倾进了柳府。
      “公子还说,如果武公子心里有任何的问题,接下来一个月你都可以来找他。”竹倾走在武云旗前面一路引着,时不时还蹦一蹦,“武公子想吃什么吗?”
      “没事,不用麻烦了,你,你的名字是叫竹倾吧?”武云旗试探问道。
      “嗯,没错,武公子你不用这么紧张啦,叫我小竹就行。”竹倾呲牙笑道。
      武云旗刚想继续问下去,他想知道这个柳书罢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正想好好问一通的时候,却见竹倾笑着转过身,“武公子,书房到了。”
      武云旗一下子内心所有关于柳书罢的疑惑,全然被推了回去,他悻悻地走进书房,一位身着青绿色袍子的男子正在案台前坐着,见他进来,温温地笑着。
      “小竹,茶房出了些事情,你去帮忙看看吧。”柳书罢起身朝武云旗走来。
      “哦,好,我不在这,公子你可别欺负武公子啊!”竹倾一个跨步站到武云旗面前,装出一副豪迈的样子叉腰站着,挡在了柳书罢前面,又转过身小声对武云旗说道,“武公子你第一次来不用紧张,公子欺负你你就喊我,我帮你说他!”
      还没等武云旗回答,竹倾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武云旗和柳书罢面面相觑,武云旗的脸上满是严肃和不解,柳书罢则是淡定笑笑,自若地走回案台背身说道:“武公子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雨宓一定让我过来感谢你。”武云旗说得吞吞吐吐,进了书房就浑身不自在。
      “还有呢?”柳书罢冷冷抛了一句。
      “啊?”武云旗没反应过来,两手紧张地抓着衣服,不知所措。
      “我给武公子治病的时候,你虽然没醒,但听得也差不多了吧?”
      “我知道,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我只剩最后一个月可活了……”武云旗心里极其矛盾,关于这件事他很想说却又说不出口,被柳书罢这么一揭,倒是洒脱多了。
      “武公子,我知道你现在满肚子困惑,小竹应该和你说过了,你想问的问题我都会如实回答你,也不白白让你来人世间一遭,还不清不楚地走了。”柳书罢拿起案台上放着的茶,小小地尝了一口,温温的笑容却引得武云旗有些发毛。
      “你是谁?”武云旗沉下气,愕然问了句。
      飞扬的白雪泠然吹落,犹似天际的春女睡迟忘了时候,从云端撒下一大把纯白的柳絮来,雪花落到世间的每一处每一角,冰冷的冬风盘缠着,顷刻把世间冷了下来。
      柳书罢手里的茶瞬间冷了下来,细碎的茶叶聚在杯底,杯壁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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