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星舒》》琨城

46、芜花珠⑥

　　“公子，雨家这是要？”竹倾跟上柳书罢的脚步，好奇问道。
　　“如你所愿，要吃喜酒了。”柳书罢浅笑，带着他继续往雨家走去。
　　他们俩一起到了雨府的府门前，两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府门的门梁上悬挂着艳红的绸带，满府温暖热情的红，给素来清净的雨府平添一股喜气，继续往雨府里走，内院各处也都挂满了艳红的绸带，尤其是武云旗雨宓的房间，已经被布置成了婚房。
　　雨枭正在婚房前检查着绸带的布置，转头就见柳书罢和竹倾朝他走来。
　　“听说雨家在办喜事，我马上就把小竹带来了。”柳书罢闲闲笑道。
　　“公子你？！”竹倾一想到劈头盖脸打过来的一堆活，气得脸都快青了。
　　“其他地方已经有人在忙了，就厨房那……”雨枭面对柳书罢有些措手不及。
　　雨枭还没说完，柳书罢就轻轻地把竹倾往厨房的方向推去，“厨房厨房，小竹你快去，你不是想吃喜酒吗？哪有白吃不干活的道理，快快快，别耽误了时辰。”
　　竹倾原本就还没从父母的悲痛中抽离出来，又莫名其妙接来一大堆活，弄得他满肚子火，他步履沉重地朝雨家的厨房走去，不时回过头扔给柳书罢一个白眼。
　　“武云旗的事？……”柳书罢不接竹倾的白眼，淡定地和雨枭攀谈着。
　　“我大概知道，所以我想让我姐开心一次。”雨枭情不自禁后退了几步，把身体搭在了梁上，双手抱在胸前，沉下脸看着柳书罢。
　　“我可以进婚房看看吗？”柳书罢随意插了一句，笑问道。
　　柳书罢的微笑似乎是冻在了脸上，见雨枭怔了一下后点了点头，慢慢地随雨枭走进了婚房，婚房里依旧是大片大片的红，红得让人应接不暇。柳书罢没有细看，简单环顾了一圈后出了婚房，他从宽大的袖筒里拿出了一只木盒，交到了雨枭手里。
　　“这个，就算我和小竹给雨宓新婚的贺礼吧。”柳书罢偶然捕捉到雨枭一闪而过的好奇的表情，淡淡上前打开了那只木盒，“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这东西叫芜花珠，夜明珠里面碎开了一片荒原，乱草中央一枝独秀，像一枝孤芳。我觉得这珠子的寓意和雨宓挺像的，就拿来了，它估计是发光不了，所以也只能拿来装饰了。”
　　柳书罢合上木盒，良久后才冷声道：“毕竟你也知道，这场幸福不会太久……”
　　飞扬的白雪刻不容缓地落了下来，落到鲜红的绸带上，凶狠迅敏地将那片鲜红草草掩埋，意图将其幻化成白茫茫的一片，惨白里藏着鲜红，却更添了一番别致。
　　雨枭听过柳书罢的话反应过来后，柳书罢已经往雨府外走了，他许久哑然无声，手指紧紧攥着身旁的红绸，另一手抱着装着芜花珠的木盒，他紧张地提着一口气，疑惑地盯着那个离开雨府的青绿色身影，他眉头紧锁，喃喃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雨宓和武云旗推开虚掩着的城门，走进了如同废墟的夹月关中，丛生的杂草已经漫上了碎成块的石头，寥寥的大街上躺着一堆斑驳的酒旗，掩盖掉前时的喧嚣，他们在夹月关中走了一会儿，皆是满目萧条，有些破坏了他们的兴致，直到抵达了武府前。
　　飞雪伴随着他们的脚步袭来，在屋檐上盖上一层薄薄的白。
　　雨宓走进武府的院落里，饶有兴趣地环顾一圈这间简朴的府邸，她好奇地走向两旁古朴的房间，指着一间说：“云旗，这间是你的房间吗？这里的布置我好喜欢啊。”
　　“那是应该的，相公我喜欢的东西，娘子你当然也会喜欢啊，爱屋及乌嘛！”武云旗的脸色进了夹月关后就不太好，满脸愁容，嘴边的笑意恒久地凝固着苦涩，他勉强装作不在意，故意同雨宓打趣道。
　　雨宓转过身，看到武云旗苦涩的笑容，原本嘲讽的心蓦然间软了下来。
　　“怎么了，又想起之前的伤心事了吗？”雨宓满心担忧地走到武云旗身旁，看着他闪着泪光的双眸，从布包里拿出刚刚从茶铺里买来的糕点，轻柔地喂进武云旗的嘴里，她把他的脸扭到前面，“没事的，云旗，我还在你身边。”
　　武云旗带着苦涩的笑容，细细地咀嚼着那块糕点，微甜的感觉触抚着他的味蕾，他慢慢地抬起了他的手，轻碰着雨宓的脸颊，目光向着还飞着雪的天穹追去，他喉中淡淡发出深情而低沉的声音：“娘子，我的爹娘现在就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他潮红的眼眶还是不争气，顺着面颊簌簌流落忧伤的泪水。
　　“是啊，他们二老现在正看你是多么幸福，你不用担心的，天上很舒服，比神仙过得还舒服。”雨宓顺着武云旗的目光往浩瀚天穹追去，学着武云旗说话。
　　“娘子，我们在此处拜堂成亲吧。”武云旗时不时眺望着天空，这句话说完，他含笑低下头，深情地凝视着雨宓柔美的脸，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良久后，雨宓朝他毫无戒备地畅怀一笑，“好。”
　　武云旗和雨宓两人庄重地跪在院落里，身体直直地正对着武府的府门，第一跪朝着府门徐徐地拜去，然后是第二拜，他们跪着，身体缓缓转向武府的会客厅，郑重地俯下身面对高堂拜了下去，最后是第三拜，他们头对着头，嘴上情不自禁露出浅浅的笑容，朝对方庄严地弯下了身躯。
　　久久地俯下身，他们才抬起头来，深情地凝望着对方的一颦一笑。
　　这场无声的婚礼默默地进行着，没有鲜红的嫁衣，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亲朋好友的祝贺喧嚣，也没有双方的长辈在场，只有从乌白的天空上飘扬而下的白雪，无情地覆上他们的发间和双肩，但顷刻就融成了雪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拜之后，武云旗牵起雨宓的手，含情脉脉地站起身，他满眼热泪，却还是故意换了调侃的语气打趣道：“娘子，你还不是落到我的手里了，既然以后你就是我的了，快点快点，我还没听过你叫过我相公呢！”
　　“哼，你少臭美，虽然我们已经结为夫妻，但我是老大，你得听我的，以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雨宓被武云旗逗得笑出了声，赶忙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嗔怪道，“都是你的错，我现在脸上都是眼泪，难看死了。”
　　武云旗搂过雨宓，牢牢地拥进怀里，他把额靠在雨宓的额上，深情款款地说道：
　　“胡说，娘子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
　　武云旗说完，满心欢喜望穿雨宓澄澈的眸子，他慢慢吻向雨宓的唇，雨宓闭上眼，默默接受下这份浓郁的爱，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武云旗移开唇，放开了雨宓，爱意浓浓道：“娘子，这场雪婚你满意吗？”
　　“……”雨宓释然睁开眼，看了眼武云旗顿了顿，“我当然不满意啊，哪有在这种地方两个人拜堂成亲的，雪还下这么大，冻得我脸疼。”还没等武云旗回答，她一把抓过武云旗的衣领把他拉了过来，“所以，你要用你这辈子剩下的全部时间来补偿我。”
　　“这辈子剩下的时间吗？我……”武云旗迟疑了一下，一时间说不出话。
　　“怎么，不可以吗？难不成你还想找别的什么人？”雨宓眼神锐利地盯着武云旗，指间又冒出几根尖利的银针，银针犹如巨蛇的毒牙，意图往武云旗的皮肉上扎去。
　　“怎么可能，我当然会用我这辈子剩下的全部时间来陪你！”武云旗推回雨宓伸过来的手，重重拍响了自己的胸脯，下手太重差点让他喘不过气。
　　“我相信你。”雨宓凝视着武云旗的眸子，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娘子，我只是害怕，我这辈子剩下的时间不长，没法给你我全心全意的好，但我希望我能用好它，让你更加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