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星舒》》琨城

44、芜花珠④

　　倏而，深深的雨巷间闪过几道影子，那些影子精准地刺到黑镖的中央碎了开，把那些袭来的黑镖打偏了轨道，失了原本的力颓颓散到地上。
　　黄子麟见事况不对，拎起张心承逃走了，一路潜回客栈，才停了下来。
　　“没事吧？”黄子麟从行囊里翻出一卷纱布，帮张心承粗手粗脚地包扎起来。
　　“没什么事，血已经快自己止住了。”说是这么说，但张心承一放开被压住的血口子，汩汩不止的鲜血又涌了出来。
　　黄子麟帮张心承随意包扎完，便管自己开始收拾行囊来，“没事我们立马动身。”
　　“去哪？”张心承握住被包住的伤口，咬牙忍着手腕的疼痛。
　　“去……去京上，那边热闹繁华，又是江湖人士常常出没的地方，那里应该会有很多的情报，说不定就能找到承影剑谱的后续呢！”黄子麟简单收拾完行囊，拿起张心承的东西胡乱塞进了另一个布包，“你刚刚输给雨枭，肯定是因为练习不够，我在京上认识个人，他府里的院子很大，够让你练剑了。”
　　“你费心了子麟。”张心承看黄子麟朝他笑了笑，原本心里的疑虑在这一瞬间也烟消云散了，他没有理由去怀疑黄子麟，一路上一直都是黄子麟在帮他。
　　另一边，雨枭收回暮雨回了雨府，刚进门就见雨宓朝他笑着。
　　“你没必要出手的，我能应付他们。”雨枭无奈地看着她，指了指腰间的暮雨。
　　“没事，姐姐帮弟弟一把怎么了！再说是黄子麟先坏了规矩，我这也算是给他一点教训，他没见过我的本事。”雨宓拍了拍雨枭，说道。
　　“臭鸟呢？”雨枭忽然想起了受伤的白羽枭。
　　“在书房睡觉呢，我奖励了它一块肉，它吃完就美滋滋睡了。”
　　“它都胖成猪了你还给它吃。”
　　“它都受伤了你还不给它吃一次，小心它赌气飞走了。”雨宓打趣道。
　　“那就让它飞走呗，天天待在我肩上我也累。”
　　“嘴硬。”雨宓推了把雨枭，他便立马往书房跑去，她情不自禁笑了出来。一路看着雨枭跑进书房，她才想起自己煎上的汤药，端着汤药往房间走回去，刚进房间，就见武云旗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她。
　　“起了？”雨宓躲开武云旗的眼睛，低着头端着汤药来到了床边。
　　“起了。”武云旗挑逗着抬起雨宓的头，“干嘛不敢看我？”
　　“没有不敢看你，”雨宓甩了甩头，挥开了武云旗的手，“好了别闹了，来，先把药喝了。”她温柔地舀起汤药，细心吹凉，一勺一勺喂进了武云旗的嘴里。
　　“对了，最近栀子去哪了，都很久没见到她了。”武云旗抢过雨宓手里的碗，把碗底舔得干干净净，不经意间随口问了一句。
　　“你不怕我生气吗？”雨宓抢回碗，把汤勺放进去就想走。
　　“啊？……哦哦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以兄长的立场关心她。”
　　“我知道。”雨宓含义不明地朝武云旗笑笑，弄得武云旗更疑惑了。
　　“啊？”武云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栀子留了信，说她想出去放松一下，去找在京上的笔友了，还说可能会小住一段时间，不过来年六月栀子花开的时候肯定会回来。”
　　“你说她在外面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武云旗试探地问道。
　　“她的本事你还没见识够吗，谁敢欺负她？我看你就不必担心她了，她古灵精怪得很，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说不定回来的时候还给我带个妹夫来。”雨宓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喝完药你躺下睡一会儿，我去洗碗了。”
　　“好嘞。”武云旗装作很有活力的样子，一个扑棱窜进了温暖的被窝里，借着一丝丝缝隙看着雨宓走出了房间，他这才探出头，望着床顶出神。

　　乌雨巷，柳府。
　　竹倾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悠闲地打开窗，有些冷，便加了件长袍。清晨时分，霏霏的白雪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雨丝似有似无地融在白雪里，落了院子里一地银花。他早早进了茶房，娴熟地泡上壶茶，端到了书房。
　　书房里，柳书罢不在，估摸着是还没起，只有香炉点燃散出的袅袅青烟。
　　“呵，公子这个懒猪，现在还不起。”他漫不经心地四处打扫整理，偶然间瞥见了案台上一卷没合上的竹简，嘴角扬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嘿嘿，终于让我抓到公子的小尾巴了吧，哼，平常敢教训我不收拾，现在自己也……”
　　竹倾瞥见第一片竹片上的字，停了话头，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卷古旧的竹简，再三才确定第一片竹片上写着的就是“竹氏族谱”四个楷字，他瞬间呆住，手中的竹简猝然掉到了地上，空空的手僵在半空，不知所措。
　　竹氏族谱？
　　我怎么不知……说起来，我好像从没问过我的家乡，我的爹娘来着……
　　他异乎往常默不作声地捡起那卷竹简，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到案台上，徐徐展开，一直展平到最后，最后一片竹片上写着他的名字。他露出一丝尴尬僵硬的笑容，手指沿着顺到了前面的竹片，指着一个名字，心里暗暗把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他一遍一遍地翻阅着不大的一版竹简，上面的名字虽然都姓竹，但他都不认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慢慢地把竹简卷好，放到了案台的原位上。
　　“不用还给我，那是你的东西。”柳书罢站在书房门口，闲闲笑道。
　　“公子你什么时候来的。”竹倾赶忙起身，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就刚才，我还想着我们家小竹看什么呢，平常看书都没这么认真。”柳书罢神情自若地上前，提起放在小炉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个东西，要不还是还给公子吧……”竹倾像个犯错的孩子，羞愧地把头低低埋了下去，眼睛一直盯着地，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小声得像只蚊子。
　　“这是你的东西，我拿来什么用，手伸出来。”柳书罢放下手里的茶，把案台上的竹简稳稳地放到竹倾的手上，又毫不客气地拿出折扇，朝竹倾的脑袋轻轻一敲，“自己的东西自己收好，还有，不能随便动东西，下次注意。”
　　“公子……”竹倾抱着竹简，真诚地望向柳书罢。
　　“怎么？”柳书罢再一次把提在手里的茶杯放了回去，温柔地看着他。
　　“你……你能不能和我讲讲我爹娘的事！”
　　“我也不知道啊……”柳书罢闲闲笑了笑，拿起自己那杯已经放下了两次的茶，慢慢地把茶品进了口中，然后轻轻放下茶杯，瞥了眼竹倾脸上失望的神情，笑道，“我唯一知道的，还是从我爹那里听说来的。那时候你还未满两岁，竹家无辜遭受朝野之事的牵连，被定了叛国的罪名，你的爹娘一路被追杀，颠沛流离中来了乌雨巷。”
　　“到了乌雨巷，他们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追兵也已经杀进了乌雨巷，你的爹娘与我爹有过几面之缘，所以就恳求我爹收养你，我爹同意了。没了，就这样。”柳书罢平静说完，沏了杯茶端向竹倾。
　　“那，那他们现在在哪？”竹倾急切问着，无心去接柳书罢递来的茶。
　　“……”柳书罢苦笑放下了茶，起身把手搭到了竹倾的肩上，“黄土之中。”
　　竹倾的脸似乎被冻住了，整个人愣在原地出神，默不作声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
　　“我带你去看看吧，他们的墓不远……”
　　“什么时候？”竹倾再也忍不住了，痛声大哭出来。
　　“申时吧，你先好好休息，今天的活我会让丁叔找别人的。”
　　“好，谢谢公子！”竹倾忍不住抽噎，一边放声大哭一边冲出了书房，跑得太快一个趔趄摔在了雪地上，冰冷瞬间刺痛他的皮肤，他咬牙从雪地上爬起来，两道鲜红从他的鼻子里流了出来，他没来得及管，匆匆跑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