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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金缨戟⑦ ...

  •   入夜,望龙城的夜空却不太清明,总觉着有一层薄纱覆掩其上,漫天皆是星子,灰蒙蒙地压着原本的光,望龙城间刮着阴惨的秋风,见缝插针地穿梭在一街一巷间,风里似乎是携藏了黄沙,呜呜咽咽地敲着屋房的寒门。
      文约由已经被阴湿的监牢环境折磨得不堪入目,他从被关进来就没吃饭,脸色十分苍白,头发油得板结起来,也就懒得束起来。
      “小爷,您过来一下。”文约由脸上露着殷勤的笑容,把头探出去,急切地朝坐在监牢入口的士兵招手,想大声却又压低声音喊道。
      “什么破事,敢麻烦小爷……小爷我?”士兵按司马瑜的要求,醉醺醺地提着只酒壶,摇摇晃晃地朝文约由走去,一手还用食指转着钥匙串的铜圈。
      “这不是有些东西要孝敬您嘛。”他手里藏起一块石头,微笑道。
      士兵踉踉跄跄地走到了牢房前,忽然一个趔趄,摔在了文约由面前,昏了过去。
      文约由一个猝不及防被吓到,身体向后倾了些,他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满脸欢喜地走到士兵旁边,轻轻推了推士兵,“小爷,小爷?”
      士兵睡得像一滩烂泥,满嘴酒气,鼾声震天响。
      他阴阴一笑,艰难地探手去抓掉在一旁的钥匙,无奈抓不到,他只好用脚去探,终于探到,却还得轻声把钥匙划过来,生怕士兵什么时候醒了。一拿到钥匙,文约由匆忙地打开牢房的门,把钥匙随手丢到稻草上,悄悄摸出了监牢。
      一路躲着巡查的士兵,在狭窄的缝隙里穿行,他在长颀的住处附近停了下来。
      此时,长颀住处亮起的光正巧暗了下去,整座府邸骤然安静下来。
      文约由心中暗喜,从偏门潜入了长颀的住处,见卧房还亮着烛火,他赶忙慌慌张张地躲到院子的树后,低声喘着大气,紧盯着那盏微弱的烛火。
      烛火倏而熄灭,他等了一会儿,轻步走进了长颀住处的大厅,到了他曾经偷假兵符的案台前,他借着清冷的月光小心翼翼地摸索,摸到了案台上的一把匕首。他越看那把匕首越觉着喜欢,一直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文约由潜进长颀的卧房,步步逼近蒙头大睡的长颀,他直直地把匕首举起,满脸写着兴奋,双手颤抖着把匕首狠狠地刺了下去。第一刀下去,他还有些惊恐,手臂晕开一阵酸涩,见长颀没有动静,他又立马刺进第二刀、第三刀,一刀接一刀不停地刺着。
      满脑充血的他根本停不下来,把被褥刺得千疮百孔,可等他冷静下来,才发觉窝在里面睡觉的长颀一声都没叫过。被褥的洞里冒出三两根稻草,吓得他脸色煞白。
      悄然间,从长颀的卧房外涌入一道道火光,文约由根本来不及逃跑,拿着火把的士兵就已经站成一圈把他团团围住,长颀一身白衣,司马瑜一身黑袍,两人气定神闲地走进卧房,施施然站在文约由的面前。
      “文军师,这次总不会再说我们诬陷你了吧?”司马瑜抬了抬斗笠。
      “我不是!我没有!冤枉啊!”文约由的脸白得像地府的无常,身体沉沉的好似有千斤重,他直直跪了下来,手里的匕首掉到了一旁。
      “还敢喊冤,你哪来的脸啊?照理说,你现在明明就应该待在牢里,好端端做你的春秋大梦,可现在大半夜的,你拿着匕首来行刺长颀将军,是何居心!”
      “我我我……我不是。”文约由声音渐渐弱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把匕首。
      “把文军师押进监牢,增派守卫,明日午时准时处斩。”长颀冷冰冰道。
      文约由颓颓起身,不知何时已经把匕首抓来藏在了身后,“黑斗笠,你行,我文约由斗不过你,不过,你想要我的命,还是等下辈子吧!”
      文约由抄起匕首就向前冲,一股脑直直朝司马瑜刺去。
      还没等他冲到,长颀一个跨步接着一记飞踢就把他踹到了地上。
      “负隅顽抗,带走。”长颀一声令喝,两个士兵立马上前把文约由架了起来。
      “我不会让你们带走我的。”文约由看着院子冷笑,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被拖走的路上,双腿一直软着,拖在身后像一把犁,划出了两道土痕。
      司马瑜嬉皮笑脸地走到长颀旁边,撞了下他,卖乖道:“怎么样,长颀将军,你费尽千辛万苦找来的司马军师是不是很厉害?轻轻松松摆平文府一霸。”
      “还行吧。”长颀满肚子嫌弃,脸上却还要装出一副平静的表情。
      “喂喂喂,注意你的态度,这是和大功臣说话的态度吗!我是看在你是我朋友的份上,才同意跟着你在那娘娘手下做牛做马的……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司马瑜一路在长颀耳边碎碎念,可长颀就是不理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看得他越看越来气,他挡在长颀面前,“说,你是不是在想那个娘娘了!”
      “没有。”长颀心口不一地回了一句,绕开了他。
      “撒谎,你就是在想她。”司马瑜像狗皮膏药一样追了上去。
      “没有就是没有。”长颀把司马瑜推出门外,闷声把门关了起来。
      “还敢赶人?重色轻友的东西。”司马瑜气鼓鼓地拍着门,一副誓要把门拍碎的样子。
      监牢里还是弥散着腐臭的味道,爬虫和老鼠泛滥在监牢的角角落落,文约由被押送的士兵一推,踉踉跄跄地摔在了潮湿的稻草上,他抓起一把,愤愤朝牢门砸去。他蜷成一团,虚弱地躺在冰冷的地上,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温热的泪水顺着皮肉凄冷地流过,清泠地砸在冰冷的地上。
      “早知道,打死也不该来这地方的,白白把命搭在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翻了个身,仰躺在腐臭的稻草上,看着黑压压的土墙欲哭无泪。
      他缓缓坐起身,从怀里拿出自己的铜镜,铜镜上刻着一只蜻蜓,低低飞着,他静静闭上眼,把铜镜抓在手里,“大哥,约由没用,不能看你坐上龙椅的模样了,我现在横竖都是一个死,只能到阴间去,保佑大哥铲除这些恶徒!”
      “大哥,替我报仇……”他咬着下唇,双手黯然一放。
      铜镜静静下落,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上,碎开了深深的裂痕。
      把守监牢的士兵听见声响,连忙跑了过来,小心地朝牢房里望去,文约由背着他们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士兵小心翼翼地打开锁,走到文约由旁边踹了他一脚,没有任何的动静,他俯身去探文约由的气息,停了一会儿吓得他赶快把手缩了回来。
      “文军师畏罪自杀啦,文军师畏罪自杀啦!”士兵跑出监牢,惊恐地大喊道。
      司马瑜和长颀听到动静,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们隔着一道门匆忙望天,漆黑的夜空上,隐隐约约有一只蜻蜓振翅朝京上的方向飞去。
      蜻蜓骤然飞到了文府,直直飞进文仲寻的书房,冲入了文仲寻的铜镜中。
      文仲寻拿起异动的铜镜看了眼,愁绪瞬间如同打翻的墨,悄然晕开一片。
      “唉,又没保住,三个人走得只剩我一个人,活着真没意思啊。”他从案台前站起身,随手把铜镜放在了案台上,悄然走出了孤冷的书房,他披着厚重的长袍,举步走到偌大的院落里,望着一座冰冷的水潭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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