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星舒》》琨城

33、金缨戟③

　　梁姚怡被闻声赶来的侍卫救上了岸，浑身湿哒哒地坐在岸边，一手碰着鼻子不停啜泣，勉强挤出了两滴泪，“这池子的水好冰啊，皇后姐姐也太不小心了，我一个人死了不算什么事，但要是皇后姐姐每次都这么不小心，怕是我们这些宫里的姐妹都不够皇后姐姐推的……喂，你们这些侍卫怎么回事，干站着干嘛，去给我拿件干衣服来！”
　　闻声而来的妃嫔们听着梁姚怡的辩解，一个个凑成一团窃窃私语着。
　　“这祥贵人大白天说什么胡话，肯定是被池子里的水冻傻了，刚刚我们这些姐妹不都看着呢，明明是她自己失心疯跳下去，这也要栽赃皇后娘娘，是不想活了吧？……”
　　“对啊对啊，要不是我亲眼看到了，我还真以为有人把她推下来呢，这种天水这么冷，祥贵人也真豁得出去，要是我我才不敢呢……”
　　“这小贱人，才几天啊，就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有她好受的！……”
　　“谁说不是呢，听说她是皇后娘娘看着可怜带来的，谁知道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女人居然敢明目张胆背叛皇后娘娘，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既然是青楼里的一只死乌鸡，干嘛不做好自己的本分，好好做一只死乌鸡不就成了？……”
　　“这种人不会好过的，疯婆子一个，使得一些狐媚伎俩勾引得端王殿下……”
　　梁姚怡窝火地听着其他妃嫔的冷嘲热讽，她现在人微言轻，只能像只落汤鸡一般坐在地上。冰冷的池水冻得她浑身发抖，上下牙床不住地敲着，她双手抱着双腿，紧紧地蜷成一团，恨不得立马挖个地洞钻进去。
　　幽馥含笑走到廊桥东侧的尽头，沿着水池的边缘走到了梁姚怡面前，身旁带着之前被梁姚怡吼走的侍卫，她走上前，在梁姚怡面前蹲下身，把手探进冰冷的池水里。
　　“姚怡妹妹，这水这么冷，你怎么敢跳的啊？”幽馥笑里藏刀问道。
　　“……”梁姚怡不回答，窝火地把头扭向一边。
　　幽馥一手掐住梁姚怡的下颚，把梁姚怡的头硬生生扭了回来，“姚怡妹妹别动啊，这脸上沾了这么多泥，姐姐帮你洗洗吧。”幽馥的手荡着水，在水面搅起一圈，用力一挥把冰冷的池水溅到了梁姚怡的脸上，把梁姚怡脸上的泥晕开了。
　　“这样不就好看了吗？噢，突然想起来，本宫还有个东西得还给你呢。”幽馥接过侍卫递来的凤凰头钗，拿着它在梁姚怡惊愕的眼前晃了晃，“本宫还是好心提醒姚怡妹妹一句，这凤凰可不是能随便刻的，喜欢鸟，要不换个别的吧。”
　　幽馥看着满脸错愕的梁姚怡，笑着把那支凤凰头钗扔到了水池里，“哎呀，手滑不小心掉水里了，要不姚怡妹妹再下去找找？”
　　幽馥起身离开，所有围观的太监宫女、妃嫔侍卫不久后也尽然散去，已然把梁姚怡的这件事变成了闲聊的谈资。
　　梁姚怡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拉紧了黏在身上透湿的衣袍，她踉踉跄跄地往紫宸宫走回去，一路水痕，深秋的寒风无情地吹着，打碎了紫宸宫的白日美梦。
　　梁姚怡走了一会儿，在宫墙楼宇之间左摇右摆地走着，她额头很烫，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又没走几步，她再也撑不住沉重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梁姚怡蜷缩在一角，眼眶红红的，不停地流着辛酸的苦泪。

　　墨守国边境，望龙城。
　　长颀一身银铠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处的敌国边城，又回头看看望龙城里，来来往往的士兵们在一座座简朴的宅邸间穿梭着，望龙城里不住百姓，只住兵马，所以城里没什么烟火味，只是一座用于戎马倥偬的城池。
　　长颀手撑着城墙，神情严肃地眺望远方，在思考着什么，司马瑜悄然走上城墙，在长颀的身旁停了下来，顺着长颀看的方向望去，什么也不说。
　　城墙底下，时刻保持警惕的士兵们紧紧攥着长矛奔走着，城墙上井然有序地按点站着哨兵，城墙外是寸草不生的一片黄土，扬起的黄沙无力捶打着石制的城墙。
　　“在看什么？”司马瑜仰头望了下天，随口问了句。
　　“没看什么，发呆而已，这次定北，还是出庞吉？”长颀还是望着远方。
　　“可能吧，我也没管，反正出谁你都行，我就没打听了。”
　　“我有点担心。”长颀面无表情地冒了句。
　　“有什么好担心的，来谁你都把他打个落花流水就是了。”司马瑜笑了笑。
　　“没那么容易，你这个书呆子不懂的。”长颀伸了个懒腰，苦笑道。
　　“不说这个，我一直想问你，你这块木头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司马瑜不怀好意地笑着，撞了下长颀的肩膀，开玩笑道。
　　“你见过的，就是皇后娘娘。”说完，两人都奇怪地安静了下来，长颀不敢看司马瑜现在的脸，神情自若的脸上泛起些红，默然看着远方的敌城，过了好久见司马瑜不说话，才迟疑问了句，“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还想问你嘞，一直在等你下一句，说到一半算怎么回事？”司马瑜浑身的好奇此刻全部被调动了出来，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长颀。
　　长颀停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没什么好说的，娘娘对我没兴趣。”
　　“你别你别，嘿，你这块木头谈情说爱起来还挺有意思的，说说说说，你们俩怎么认识的，我居然不知道！”司马瑜扶了扶被风吹歪的斗笠，追问了下去。
　　“你知道，就，就很多年前温酒村见到的那个。”长颀不好意思起来。
　　“嗯，不记得了，真亏你还记得啊。不过我觉得挺难的，我和那娘娘打过照面，那娘娘肯定和你记忆里的不一样了，她城府挺深的，你又像块木头，你们俩想一起？看缘分吧。”司马瑜分析了一波，苦笑着拍了拍长颀的肩膀，鼓励道。
　　“缘分……这东西太玄了，我已经把我的命交给她了。”
　　“啊？”司马瑜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这块木头厉害啊，动作这么快，你就觉得自己真的看准了，就盯死这个人了？”
　　“嗯。”长颀只是淡淡回了句，看着远方嘴角扬了起来。
　　“那你都这么干了，我没办法，只能支持你，你先管自己看着，我得去盯一下文约由，说不定他又想出什么花招来给我们添堵了。”司马瑜故意走了几步停下来，长颀并没有来追他，还是望着远方出神，他哭笑不得，往文约由的住处走去。
　　司马瑜才刚到文约由的住处前，文约由就慌慌张张地从住处里跑了出来。
　　“快点，把解药给我！”文约由死死抓着司马瑜的手腕，眼睛瞪得浑圆。
　　司马瑜随手拿出一颗药丸，文约由立马一把夺了过去，急忙吞进了肚子。
　　“你怎么这么快就吞了，说不定那不是解药呢？”司马瑜故意卖了个关子。
　　文约由听完，痛苦地捂住肚子干呕，想把肚子里的那颗药给吐出来。
　　“行了行了，不用装了，那两颗药都是我找郎中做的大补丸，里面可是有十几味药材，补气补心，养肺养胃，给你吃便宜你了。”司马瑜窃笑道。
　　“你！……”文约由气得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直直指着司马瑜的鼻子，朝他吼道，“你这个妖女的走狗，居然敢这样对我，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和长颀就给我等着，有我在，你们别想好好打仗！”
　　“你良心不痛的吗？那是大补丸，大补丸诶。”司马瑜强调着。
　　文约由给司马瑜甩了个脸色，怒气冲冲地跑回了自己的住处，从房间里摸出了文仲寻给他的锦囊，从里面拿出了写着“贰”的布包，纸条上写着“盗兵符”。
　　文约由会意一笑，“看我不弄死你，该死的黑斗笠！”
　　他打开后门张望了一番，偷偷从后门潜了出去，殊不知司马瑜根本没走远，就躲在暗处一直观察着他，他望着文约由远去的身影，笑笑摘下了斗笠，斗笠下是一张略显苍白消瘦的脸，看年纪和长颀相差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