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星舒》》琨城

18、卿火镯⑧

　　翌日，天色才微微沁出朦朦胧胧的湛蓝，吝啬的朝阳还躲在浓厚的云里，朱雀大街上的商铺没开几家，还是一片静谧，梁姚怡就早早地把幽馥接了出来，一路牵着她的手走到了桃醉楼门口，眼睛眯成了两条细长的柳叶。
　　“娘娘今天起这么早，是有什么要事要办吗？”梁姚怡昨天闷酒，困得不行，但脸上还是拧出一副清醒的表情。
　　“没什么，就想看看早上的朱雀街，姚怡你不用管本宫，想睡就继续睡去吧。”梁姚怡实在太困，做完礼正想走，却匆忙被幽馥拦了下来，“对了姚怡，忘记有件事要问你了，昨天本宫睡得早，没安置小厮，想来也是你安排的，辛苦你了。”
　　“没事没事，只是小事一桩，娘娘带来的那些小厮丫头，我已经把他们妥善安置在二楼了。”梁姚怡慌忙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尽量不亮出自己的疲态。
　　“二楼没别人了吧？”幽馥微微一笑，看得梁姚怡浑身一颤。
　　“哪敢啊！”梁姚怡看着幽馥的笑，害怕得冒出几滴冷汗。
　　“那本宫下楼的时候看那二楼四房五房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那看来那两间房又得投些老鼠药了，那两间本来是收纳我们三人一些破破烂烂不要的东西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不好收拾，就把那两间跳开了。娘娘心思缜密，但这次真是多虑了，草民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娘娘啊。”梁姚怡脑内快转，竟迅速地编出一套完整的说辞，在幽馥面前混了过去。
　　“看来是本宫多虑了，又耽误你在这跟本宫说话，你赶紧去睡吧。”
　　“好，告退娘娘。”梁姚怡继续往楼梯走，一边爬着楼梯一边想：这女人还真是厉害，嘴上说自己睡早了，其实昨天早就去了二楼探查过，一大早就为了套我的话，幸亏我提早和乌雨巷那三个说过了，不然我就小命不保了。
　　等到梁姚怡睡饱下楼，立马开始找起幽馥，发现幽馥正命令小厮，把昨天说给香姬准备的几个箱子抬到了后院。
　　“姚怡你睡醒啦？”幽馥见梁姚怡朝她走来，微微一笑。
　　“娘娘这是？”梁姚怡疑惑地问了句。
　　“别问，你看着就知道了。”幽馥不明含义地加深了微笑。
　　幽馥带来的小厮把箱子悉数抬到了后院中央，打开了箱子盖。
　　居然是白蜡烛！这鬼心肠的女人到底想干什么？梁姚怡在心里暗暗揣度着。
　　“本宫见香姬喜欢，这东西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就带回来几箱给她当礼物。”幽馥看着梁姚怡微笑，眼神里闪过一丝悲悯，但很快就消失了，她转向小厮，“你们把蜡烛从箱子里捡出来，随便丢在地上就好了，再捡些枝条杂草，把这些蜡烛全部烧了。”
　　幽馥一声令下，梁姚怡愣在原地，看着那堆白森森的蜡烛燃起滚烫的火焰。
　　惨白的蜡烛堆燃起熊熊烈火，幽白的苍烟徐徐腾上，直直冒上香姬三楼所在的对着后院的窗户，橙黄的火光映衬着幽馥带着淡淡笑意的面孔，梁姚怡恍然一瞥，看幽馥像极了正在浅笑的恶鬼。
　　“娘娘，你这么做，个中含义是？”梁姚怡走到幽馥身边，窃窃问道。
　　幽馥苦笑，淡淡地冒了句话，“本宫不能一辈子白养着她啊。”
　　梁姚怡听着，身体忽然颤了一颤，偷偷往后退了几步，“娘娘说的是，那娘娘在这里忙，我替娘娘去三楼守着，尽量别让这件事出岔子。”幽馥点过头后，梁姚怡微微一低头从后院走回了桃醉楼里，大步流星地往三楼跑去。
　　幽馥望着梁姚怡离开的身影，眼睛眯着，嘴边扬起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梁姚怡跑到三楼，首先躲回自己的房间里，她跑到房里的衣柜前，拨开一层一层的衣服，从下面摸出了一面铜镜。铜镜上面刻着一只面相丑恶的变色龙，窝在一根枯枝上吐着细长的舌头。她紧抱着铜镜，淡淡吐出一口长气。
　　“幸好藏得深，看来这累赘以后还是得放在身上。”梁姚怡悻悻道。
　　梁姚怡正起身，隔壁的房里突然传出了香姬的嘶吼：“你这个疯女人想干什么！我夫君不是给你们看的，别烧我夫君了，住手，住手！……”
　　梁姚怡冷冷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嘁，自作自受。”
　　香姬站在房间的窗前，望着后院熊熊燃着的蜡烛堆，把自己的腰压在窗梁上奋力地向前向下探着身，她的头发披散在肩上，乱蓬蓬得拧成一团，乌黑里混杂着很多白，面容消瘦，手指枯槁，整个人好似只是在骨头外包了一层干枯的皮。
　　“你这个疯女人，赶快放了我夫君，啊！”香姬狠狠瞪着幽馥，身体从窗沿更往前探，两只手凭空抓着什么，一半的身体已经悬在了半空。
　　香姬站在窗边，殊不知自己的房门已经被推了开，林梓风阴森地站在房间门口，脸上一抹浅浅的笑容，林梓风轻轻跨进门槛，缓缓地朝香姬走去，两只手渐渐抬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愈发阴险恐怖起来。
　　林梓风步子轻轻的，无声无息逼近过来。
　　桃醉楼二楼第四间房，武云旗和雨宓早已苏醒过来，虽然醒了，可武云旗却得了严重的风寒，躺在床上不停地压着声音咳着。雨宓脸色很差，却还是偷偷潜了出去，端了碗白粥回来，她舀起一勺，吹凉后轻柔地喂进武云旗的嘴里。
　　粥才刚进嘴，就被武云旗吐了出来，混成了血红的黏液。
　　雨宓忧心忡忡地看着武云旗，有些疑惑，她刚刚出去，发现昨天在二楼住着的小厮丫头已经撤光了，一楼的大厅摆了一大堆的箱子。突然，她一抖，感觉有人碰了碰她捏着勺子的手，她晃过神来，发现武云旗正看着她，挤着苦笑。
　　两人的眼神正交织缠绵着，房门却突然推开了，栀子抱着合起的伞站在门口，冷漠地看着房里的两人：“你们躲不掉的，今天就来算算那些陈年旧账吧。”
　　呼啸一阵的寒风借着打开的窗缝，猛地震开第五间房的窗，风随着洞开的门穿堂而过，吹得房门吱呀地惨叫着，似乎有人把门一扶，门停下了凄鸣。
　　林梓风仍然含着笑意，慢慢地逼近香姬的背后，香姬还是没有任何的感觉，肚子都快被窗沿压变形了，却还是一直朝着后院那个蜡烛堆大喊大叫，她整个人已经可以算是完全悬在空中了，一只脚似有似无地点着地。
　　幽馥望着三楼窗口，双眼似蓄着一泓潭水，“香姬，这对你也许是种解脱吧……”
　　香姬迫切地向前抓着，感觉自己已经快抓到那堆熊熊燃烧的蜡烛堆，同时也是就要从窗沿上滚下去的时候，林梓风一个箭步冲到冲到香姬的背后，牢牢拽住香姬的衣服硬是把她拉了回来，“香姬姐姐，不要想不开啊！”
　　香姬惊恐地看了林梓风一眼，挣脱开她的手跑到了窗边，林梓风再一次把香姬拖了回来，脸上被香姬抓了一道。
　　“你这个疯女人想干什么，你没看到我夫君在下面被烧着吗！你阻我去救我夫君，你是楼下那个女人的同谋吧！”香姬坐在地上，愤怒地朝林梓风吼道。
　　林梓风没有立马说话，蹲下身抱住了香姬的手臂，她盯着香姬躲闪的眼睛，“香姬姐姐，你仔细听着，白蜡烛里没有你的夫君，你的夫君几年前就死了。”
　　仿佛触及了什么不能揭开的底线，香姬听完，猛地甩开林梓风的手，把蹲着的林梓风摔在了地上，她转过头，偷偷啜泣着，可很快又大哭起来，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没哭多久就怒目圆睁地转回头，扑向林梓风一把掐住了林梓风的脖子。
　　“你胡说些什么！我夫君还活着，他没有死，他就在这蜡烛里！你这个贱人果然是底下那个女人的同谋，我现在就掐死你给我夫君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