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生》十一宁

32、救与旧人

　　“那你为什么要来连城？”茯苓不解。
　　“非我自愿。”我淡淡道。
　　竹筏在溪上飘荡，明月皎皎，两岸皆是青山隐于墨色之中，茯苓在船后搞弄着竹竿，岸边药庐里的星星灯火缓缓退离。
　　许久无话。
　　茯苓提着灯笼引我入了对岸竹林，不时停下回望我。我叉手于胸前，懒散地顺着她的脚步抬脚。四周皆是乱石，或仰或卧，或沉或立，加以碎石枯叶点缀其旁。我心中明了。
　　“之后小心点，跟着我的步子走，否则阎王都救不回你。”茯苓停在了一颗可立一人的大石前，想必这就是阵眼了。
　　“竹里乱石，入者即误，非死不得出。”我笑得花枝招展。白纱裙随意飘摇，我却浑像个流氓。
　　茯苓的眼中闪过惊讶，随后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这裙子不适合你。”
　　我没说话，眨眨眼。
　　茯苓道声无趣，转身前行。她的步法诡谲多变，脚边似有风过之痕。
　　如此行了约莫三里，终是见雾隐之中的一座竹屋。茯苓上前轻敲两下门，又拍了一下门。竹屋内的机括动了，白日所见的那个小童开了门，极为恭敬地迎道：“姑娘来了？”
　　茯苓点头，带着我径直入内。
　　转过竹屏风，一个面色青紫，唇角泛黑的男人静静躺着，如他平时一般，气息极微，仿佛不存在一般。
　　我几乎把他认作一具尸体。
　　死了好，我心中冷笑。
　　下一瞬，我的瞳孔猛地放大，迅速上前，匆忙揭开了松松垮垮系在他身上的外衫，暗暗心惊。
　　从锁骨起一条极深的剑痕长驱直下至小腹，小腹旁又添一个泛黑的血窟窿，应是匕首所伤。皮肤之上的剑痕与匕首捅出的窟窿更是数不胜数。
　　他当是使内功抵挡了，但仍无法逃脱。
　　当世竟有可致他伤及如此的人。
　　最令我惊讶的不是这些狰狞的新伤，而是新伤掩盖之下的旧痕。
　　我不敢想象这是翎商。
　　在我印象之中，他就是个无人可以企及，一点也不需要担心他生死的存在，无人可以近他身。只要他自己有难，他是一定会先把别人推出去当挡箭牌也要保全自己的人。当年便是如此。
　　能把他伤得这么重的人，我从未见过。他受过这么多伤，我也从不知晓。
　　他只静静躺在那儿。
　　那一刻，我坚硬的心似乎动摇了。
　　我想知道，想了解他的过去，哪怕我与他之间只有恨。在脑海中奋力搜寻，终是无果。
　　余下的只有颅中的阵痛。
　　翎商左眼角上的伤疤被额发遮去，随之也遮去了他凌厉的气势。倒有种岁月静好的意味在，令人有些怀念。
　　我也想就此这么枕在他身边，忘记一切隔阂，没有任何牵绊。
　　可我们从不是善类。
　　我们注定相背。
　　茯苓在我身边静静站着，望着翎商瘦削的胴体，双颊有些泛红，巴望着我：“救救他！”
　　我翻了个白眼，随即手腕里转出一枚漆黑的丹药掷给茯苓：“喏，给他喂下，解毒的。”
　　茯苓大喜，接过丹药就要往翎商嘴里喂。翎商的唇抿得极紧。茯苓几番折腾都无法撬开他的牙关。
　　我叉着手在一旁看戏。
　　小姑娘急了。在我没反应过来时，她突然自己含住了丹药，低头渡给了翎商。
　　我一愣，小姑娘已经涨着脸逃之夭夭了。
　　“你啊你，还真是艳福不浅呢！小脸蛋这么俊，当初我就应该狠狠心，把你送去给那些老变态们折腾呢！活该我自己受罪，真是该打，该打。”我念念有词，上前扶起他，点穴施针，在他后背一拍，一大口粘稠的黑血吐出。
　　清理缝合了伤口，才见到茯苓偷偷在竹屏风后张望。小姑娘也真是不死心。
　　我朝她招了招手，向她问药。
　　正是这时，门外响起竹子被踩的嘎吱声，我迅速警惕。茯苓也蹙眉了。
　　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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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