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生》十一宁

27、风云突变

　　萧絮吟轻吹了个口哨，一只信鹰缓缓盘旋而下。他取了桌上刚写好的纸条，封进鹰腿上的小竹筒，抚了抚这只老鹰，放飞了它。
　　他需要捎个平安信儿给寻风。
　　脱鞋盘坐在了吱呀作响的木床上，他闭目调息，却怎么也无法稳定心神，安静下自己混乱的思绪。
　　耳边眸前，都是金戈铁马、战鼓催擂、沙场的嘶喝声，以及……一个彩裙少女被他藏于身下银铃般的轻笑声。
　　令他失魂丧志。
　　乱了心绪。
　　不行，不要想。他强迫自己。
　　但思绪如洪水猛兽奔来，拦也拦不住。
　　放任自流罢。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他了。
　　他的武功早已不复当年。
　　仰观这天下之大，旁人皆以为少帝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目的是为了除朝廷陈旧迂腐之风，才赌气提拔了一群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担任要职。
　　比如，他，一个没有半分军功的骠骑将军。
　　那些被罢免的世族老臣，皆是自诩德高望重，他们相互之间的关系更是盘根错节，乱如毛线。
　　他们在被释权之后四下奔走，最后发现反抗无效之后，如今则每一个都巴巴地等着少帝有一天明白没他们不成，最后“三顾茅庐”。他们好重新趾高气昂地踏入金殿“翻云覆雨，指点江山”。
　　殊不知，他们的如意算盘都打错了。他们每一个人，都早已成为少帝棋盘上的弃子却不自知。
　　少帝并不是个简单角色，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有他自己的理由。
　　若说凭什么相信少帝有如此心思？
　　凭借着先皇后入宫后先帝便再不理后宫，凭借着少帝从小长于深宫乃是先皇后所出，凭借着少帝曾领兵上过战场，凭他是当今圣上，是九天之上的孤家寡人。
　　而他萧絮吟十二岁上战场，十四岁于沙场结识少帝，十六岁成为当朝第一恣肆走马秣陵的骠骑将军。
　　但他却从未提过，十五岁那年，他也曾一度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论军功，他本就名副其实。只因他当时入伍年纪小，朝堂正值混乱迂腐的时期，便无人愿意搭理，也无人敢上报军营里有这么个“小孩儿”。
　　本朝有军令，十五岁以下不得上战场。
　　而他萧絮吟，就是个例外。

　　“南诏出事了。”姬永如是说。
　　崔羽皱紧了眉心，忙问：“我弟弟没事吧？”
　　“下落不明呐~幽冥所属报说，最后看见翎商时，他已经负了重伤了呢~~真是令人担心呐~~”这里只他二人，姬永又恢复了往常的口气。
　　“给我匹马！我现在就要去南诏！”崔羽急道。
　　“小祖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辰，天都黑了呐~~况且，那萧絮吟的伤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好不呢~~得等等他~~”姬永的话似乎急切，但言语中却是绝对的漠不关心。
　　“我管他！我现在就要走，给我马！我弟弟出了事我不去怎么能行！”崔羽边搜刮着姬永架上的瓶子，边随手倒出一点在自己手臂上一试，“这毒不错，够烈，我拿走了。”
　　“诶诶小祖宗，你停下听我说话嘛~~你得带上萧絮吟啊~~”姬永跟着崔羽后头收拾着被打翻的药瓶子。
　　“为什么！”崔羽憋红了脸，“忍他到现在我已经很难受了！”
　　“只有他才能转移注意力，让南诏各方势力停手！翎商的负担才没那么重！”姬永重重道，“你忘了他是什么人了？”
　　崔羽定住了，回头看他，眼神奇异。
　　两厢无言许久。
　　不远处忽然有马嘶鸣声传来。
　　两人瞬间警惕。
　　门外有敲门声，不用想便知道是萧絮吟。
　　“咳咳，我方便进来吗？”他问。
　　姬永去开了门，瞬间又是一副王大娘的派头了：“小伙子身上不好？”
　　“没有，只不过我怕是要提前离开了，来和您说一声。”萧絮吟的面色凝重。
　　崔羽一听，便雀跃了起来：“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走吧！”
　　说着，就卷了包袱奔了出去。
　　萧絮吟眼中有惊异之色闪过，他本来还担心小姑娘受了伤，正准备开口留下她。
　　“是有急事？”王大娘眯了眯眼，仍立在原地。
　　“嗯，有急事需处理，不然也不会这么匆忙。”萧絮吟点点头。
　　“罢了，我也拦不了你，只一事你需记住：这小姑娘是离魂之人的事千万不要说给先前的她听。离魂之人反复无常，万事小心。要出山的话，前头第三棵松树那儿向南走便可。”王大娘细细交代，“保重。”
　　萧絮吟拱了拱手，利落地转身离去。
　　崔羽早就兴奋地奔出院外上了马。
　　无瑕是个有灵性的，竟领着先前五姬从萧絮吟府里顺的那匹枣红母马寻到这儿来了。
　　说来也奇，无瑕本是个性子烈的，不肯旁人假以触碰。今日竟肯让崔羽抚摸，还十分温顺地吃了崔羽喂的料草。最后竟让崔羽爬上了自己的背。
　　萧絮吟目瞪口呆。
　　只见崔羽昂头立于马上，小孩子似的对他颐指气使道：“你，上那匹马去！”
　　萧絮吟哭笑不得，奈何急着赶路，只得顺应她。
　　姬永坐在屋里，默默喝了口茶水，自言自语地嘻嘻笑道：“还是喜欢这小祖宗啊，谁都奈她不得。不过，小祖宗这次出来的日子过于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