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之下红尘上》穗穗涟涟

6、初出茅庐

　　“被害妄想症。”她撅起嘴嘟囔一句，然后把头别到一边，愣愣看着窗外。她房间外便是一道悬崖，此刻正是日出时分，金灿灿的一轮朝日从云间爬起。少了一层云的阻隔，二界天的朝阳比人间明亮耀眼许多。
　　“他就是个被害妄想症。”慈棋又看一眼手腕上的红线，随即一脸嫌弃地将自己的胳膊放到一边。结界并非只有神仙才会设，凡间除妖驱魔的人也会，就连慈棋自己都曾经画过一个小结界。结界的威力主要在它上面的经文咒术，普通的护身结界，三五道咒术就足够。可主神给她的结界上足足有几千道，她昨夜留意细看，发现很多都是古文字写成的，光是搜罗这些咒术都要费不少力气。那主神担着统领二界天之职，修为自然不弱，弄这么密不透风的一个结界，不是被害妄想症又是什么？
　　门上传来一阵轻叩，接着是为画弱弱的声音，“慈棋你醒了吗？昨天打伤了你，真是对不起。我们特意做了早饭来赔不是。”
　　慈棋打开门时，正对上为画一双明澈的眼睛。她在心中冷笑一声，若不是昨夜见过这姑娘拿着一米长的大锯锯锁链，她几乎要信了这一张楚楚可怜的脸了。
　　为画见她出来，很是欢欣地挽起她的胳膊，引着她向前庭走去，“慈棋，你没事就好。别理怀书，她就是个疯婆子，你不知道天天和她在一起是多么大的煎熬。不过现在好了，有我们两个在一起。”
　　慈棋同样亲昵地挽住她，假笑道，“对呀对呀，我初来乍到，有你做好姐妹再好不过。不过我听昨天你们说什么认错了、试一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为画笑容渐渐隐去，“哦，实不相瞒，你和我一个故人同名，所以，昨天看你进来时，我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还以为是她回来了…不过事实证明，还是我认错了。昨日怀书用来打你的擀面杖，是那位故人用过的仙器，仙器护主，断断不会把你打晕的。”
　　慈棋执起为画的手，真诚道，“听我一句劝，你还是要向前看…有时候太过执着…未必是好事。”
　　为画眸中似有泪光闪动，“慈棋你真好。”
　　慈棋暗道我不是对你好，其实我是怕你某天半夜提着锯子出现在我的床前。

　　为画和怀书两个显然是用心地做了早饭，看上去美味可口。但慈棋吃了一口，便发现这两人不愧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连糖和盐都分不清。
　　“好吃吗？”为画巴巴看着她。
　　“难道不好吃吗？”怀书跟着问了一句，语气强硬，充满威胁意味。
　　“好吃…”慈棋泪眼朦胧，“太好吃了，关键是我从这顿饭中吃出了你们对我炽热甜蜜的情谊。”
　　怀书满意地点点头，为画眉开眼笑道，“既然好吃，那便多吃一些，最好把这些饭都吃完。主神常年在外，我们两个不经常开火，渐渐也就习惯不吃饭了。”
　　慈棋：“…呜呜呜呜呜”

　　管家打开大门的时候，慈棋正在二人的注视下吃饭。管家倒吸一口凉气，“二位姑娘，你们怎么又开火了？哎呀呀，不是说你们想吃什么和我说一声就好，千万不用自己动手嘛。”
　　怀书瞪他一眼，“我们两个想欢迎一下新来的姐妹，这个你也管？”
　　“不，不是这个意思。”管家一脸大事不好的表情，赶过来看了看盘中的菜，他指着一盘河豚，“这盘河豚内脏毒去没去尽？”
　　怀书大手一挥道，“你多虑了，这条河豚我们泡了两个时辰呢。”
　　“那……慈棋！慈棋！”管家颤颤巍巍指向她。
　　“嗯？怎么了？”慈棋不明就里放下筷子。
　　“你嘴角流白沫了！”

　　半炷香后，二界天上高速飘过一片云，管家满头大汗，拖着软塌塌的慈棋，焦急道，“再撑一会儿，马上就到七星宫。今天可是你第一次下凡间办事的日子，谁知竟摊上这么个事儿。”
　　慈棋半闭着眼，软软道，“我……怀疑她们两个……有预谋…要…毒、毒我。”
　　“唉，其实也未必是预谋，可能她们只是做饭手艺欠佳，又偏偏想给你尝尝二界天的河豚罢了。”
　　慈棋舌头都被毒直了，连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能摆摆手指，表明自己绝对不信这两个人的无辜。
　　七星宫在二界天正中，却幽暗僻静的很。远远看去，它仿佛被包在一团深蓝的雾气中，晴时云雾缭绕，阴时电闪雷鸣。除非主神差人来叫，否则正常的神仙们绝对不愿往那里去。此刻正厅大大小小坐了一群神仙，正在议论着什么。管家拖着慈棋一头闯入，一时没刹住，两人在地砖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全场神仙瞬间安静，仔细打量着两个不速之客。
　　接着突然有人惊呼，“不好，那姑娘中毒了！”
　　厅中仿佛炸了锅，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着她可能是中了什么毒。
　　慈棋辛酸地想到你们好歹把我先扶起来再研究呗。
　　“慈棋？”主神的嗓子还是沙哑。
　　慈棋说不出话，只得努力牵动面部僵硬的肌肉，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药君，去看看她。”主神挥挥手，”其余人继续听我说，近日西荒动荡，西边城镇村庄也不太平，那里几个土地仙……”
　　一个圆滚滚、满脸写着养尊处优的小男孩在慈棋身前蹲下，他伸手翻了翻慈棋的眼皮，从袖中掏出一个棕色的药丸，奶声奶气道，“你这点修为，竟还敢学那些武仙，吃河豚的内脏，真是不自量力。”
　　主神本来在喝茶，听到这句话瞬间呛住，表情痛苦地咳起来。
　　慈棋瞪这药君一眼，想到这人可真是学艺不精，连自己吃的是河豚肉还是河豚内脏都分不清楚。她嘴里被生生塞进那个丸子，丸子初尝极苦，但确实有效，丸子所到之处，舌头一点点变软，不过几个弹指的时间就恢复如初。
　　“咳咳……西边的城镇村庄不太平，总受蛮人的干扰。那里几个土地仙到二界天告过好几次状，西边的几位神君多留神，给蛮人下几场冰雹、造些雪，让他们自顾不暇。还有，虽说我们不能介入凡人内部恩怨，但若有必要，我们就下界把那些蛮人打一顿再赶走。”
　　众神仙看样子怕极了主神，纷纷点头称是，不敢异议。事一议完，大家逃命似的奔出七星宫，某神君因为正门太堵，又不想在七星宫中多做停留，竟遁地逃了出去。方才坐了满殿的神仙，现在只剩一堆散乱的椅子。
　　只有两人留了下来，大的那个脸庞白皙，清秀得像个姑娘，单薄纤弱的身子包裹在一袭素白袍中，乌黑的头发散散披在身后，只在发尾处轻轻束一条亮闪闪的带子。小的那个还稍微壮实些，也是一身素白，一脸惊恐地躲在一根柱子后。
　　主神靠在椅上，轻轻揉着太阳穴道，“雨师何事？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很累。”那样子像极了慈棋有幸远远见过一面的宁国皇后，她也是这样靠在榻上道，“妹妹们何事？本宫最近累的很。”然后一屋嫔妃就识相地滚了出去。
　　雨师显然没有滚出去的打算，他冷冷道，“你刚说西荒很乱，连土地都应付不了，为何把铁柱派到那里？”